楔子
我卷了父王的銀子,準備跟窮秀才私奔。
他卻把我甩了。
還說:“原本,我見你一身騎裝,價值不菲,像是個有身份之人。
卻不料隻是王府的雜役丫頭.....
對不住了,念安,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妹,不能與你一起走。”
我扯下一襲黑衣,漏出裏麵的郡主服。
1
“顧念安,聽說.....”蘭花會上,公主坐在高高的軟榻上,不懷好意笑道:“你看上一個窮秀才,倒追就算了,還被帶頂綠帽子?”
南苑國女兒貴,國風暢達,女子多自由豪放,朝堂貴女們更是作風大膽,找幾個郎君算不得什麼。但如我這般屈尊降貴,還被人甩了,就是件很丟人的事情了。
公主語畢,底下貴女們竊竊私語,笑聲連連。
“哎呀,念安,我早說過,京城外的小郎君碰不得,你不信,怎麼樣?這回吃虧了吧!”
“安怡郡主,你找的是哪位小郎君啊?”
“誰那麼大膽,敢搶安怡郡主看上的人?”
“聽說那秀才是個不老實的,經常勾三搭四。”
......
我腦袋轟轟作響,拳頭攥緊又鬆開,輕笑一聲,道:“公主別光說我,聽聞你新養的麵首,四個跑了仨?不知公主做了什麼,讓男人們怕成這樣?”
吵架嘛,攻擊優勝自辯。
公主是我堂姐,但我倆自幼不和,她當眾皆我短,也別怪我不給麵子。
“顧念安!”公主怒目而斥:“你不要胡說八道。”
“怎麼?我說得哪裏不對嗎?”
公主冷哼了一聲,眸光一轉,道:“顧念安,你若是想知道,何不自己試試?反正自己也沒本事自己追,不如,我送你幾個?”
“多謝公主,那倒不必了。”我掃了一眼她身邊麵粉糊臉的那位,道:“小胳膊小腿,我動動指甲就給扯斷了,公主你自己留著吧。”
與一般貴女不同,我自幼雖父王長於軍中,會些拳腳功夫,那些粉麵小郎君,確實不是我的對手。
“你.....”公主氣的將案上的葡萄推下桌,灑了一地。
底下貴女們屏息而坐,氣氛詭異、靜默。誰也不敢大聲喘氣。
我在心裏痛快大笑,起身對公主行禮:“臣女還有事,就不打擾公主雅興了,先行退席。”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要不是娘親天天念叨,說我沒有女孩樣,在京中沒有朋友,以後嫁不出去雲雲,我才懶得參加什麼蘭花會。
不就是閑來無事嚼舌根的八卦大會麼?有什麼好參加的。
走出公主府,我長長吐出幾口濁氣,準備去酒樓,小酌幾杯,大吃一頓。
不料剛到街口,便撞見了裴郎。
正是公主口中,我追了許久的窮秀才。
2
裴郎在大街上左顧右盼,像在找什麼,我心裏還有點放不下他,順口問了句:“裴朗在找什麼?你不是要回衡州嗎?怎麼還在京城?”
裴郎上下打量我一眼,微微皺眉:“念安,你我無緣,還是好聚好散吧,莫要再糾纏於我了。”
得,好心當作驢肝肺,我翻了個白眼,徑直走開。
“等等。”
剛走沒兩步,裴郎叫住我:“念安,之前相處時,我曾贈你白玉一塊。看你現在衣著華麗,想必也不缺錢,那現在,能不能將那玉還給我,咱們如今散了,你拿著也不合適。”
我無聲得笑了。
三個月前,我在城外賽馬,被公主了使絆子,不小心跌落在地。
路過的窮秀才將我救起,又是療傷又是喂水,溫柔備至、體貼入懷。
再者,他眉目俊朗,身姿修長挺闊,頗合我眼,一來二去,難免上了心。
剛開始時,裴郎對我也上心。
他曾連續幾天不休不眠的作畫去賣,隻為買份定情信物,也就那塊白玉。
那時候,我見他雙眼熬紅,麵容消瘦,心裏感動的嘩嘩啦啦,背地裏還心疼的抹過眼淚。
後來,說實話,我真想過要嫁給他,甚至已經想好如何從父王手中卷些銀兩、帶他逃跑了。
但,未等我做好規劃。
裴郎已經轉頭愛上了別人。
聽說是個富商之女。
分手之時,裴郎曾對我說:“原本,我見你一身騎裝,價值不菲,想來定是個身份之人。可你竟隻是王府裏的雜役丫頭。對不住了,念安,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妹,不能與你一起走下去。”
我哭了一整天。
當初隱瞞身份,是怕他因身份懸殊,不肯與我在一起。沒成想,弄巧成拙,反教他怕了與我過苦日子。
唉,也罷,好在因此看清了此人。
隻不過,第一次春心萌動,這般收場,心裏還是會起起落落地疼。
再說那塊白玉,我原先倒是天天帶身上,但質量太差,我堂堂郡主,帶一塊劣質玉佩,總有人要問上兩句。我嫌煩,便出錢買了塊上等玉料,命人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佩戴著。
眼下身上這塊,價格是當初裴郎送的十倍不止。
本來將這貴的送他,也沒什麼,就當賞他的零花錢。
可我遇人不淑,如今又成了京城貴女口中的笑柄,心口憋悶至極,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於是便道:“好啊,那你也把我送你的文房四寶還回來,咱們統一退還彼此。”
那套筆墨原是皇上賞的,父王不好文墨,鎖在了庫房。
是我鬼迷心竅,才拿給這蠢貨。
裴郎僵在原地,不出聲了。
得,還不傻,還知道那是好東西。
我懶得再跟他掰扯,每多看他一眼,都仿佛在嘲弄自己當初有多蠢。
3
徑直走遠了些,拐過街角,無意間瞧見旁邊小巷裏,有輛熟悉的馬車。
我閑來無事,歪頭多瞅了兩眼。
先是一位頭戴麵紗的妙齡女子下了馬車,鬼鬼祟祟四處環望,發現無人,抬手墊墊手中的錢袋,一臉滿足的走了。
我瞧著那女子有點眼熟,一時沒想起來是誰。
正思索,馬車上又下來一位男子,衣著華貴,氣場非凡。
我定睛一瞧,這人不是長則侯獨子,蕭逸興蕭小侯爺嗎?
他偷偷摸摸在這裏做什麼?
我與他從小也不對付,現在撞見這種事情,還是趕緊逃跑為好。
“安怡郡主。”
跑遲了,被蕭逸興抓個正著。
“蕭小侯爺,好巧。”
小侯爺爵位可能比我略低些,但他家三代軍功等身,實力不容小覷,我在他麵前自然不敢擺架子。
更何況,我父王是個與軍務沾邊的閑散王爺,去邊關常住他家,替父著想,我還得巴結些他才是。
“安怡郡主不是去參加公主的蘭花會了麼,怎麼這麼快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
“安王妃說與家母。”
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那兩位自幼是閨中密友,婚後又常居一處,關係甚好。今天我來參會,母親定會炫耀一番,被他聽到也正常。
實在不想與他過多攀談。我直接道:“本郡主身體乏了,退早了些。剛剛隻是匆匆路過,什麼都沒看見,不打擾小侯爺雅興,先行一步。”
蕭逸興皺了下眉,突然嚴肅道:“念安,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抿抿嘴唇,想笑未笑,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留下一個“我懂”的眼神。
蕭逸興身子輕顫一下,俊臉皺成一團,頗為急切道:“你不要亂想。”
“亂想什麼?”我衝他眨眨眼。
“......。”
“罷了。郡主早些回府,莫要在外麵閑逛。”
“哦!”
我悻悻回他。
一天天的盡添堵。
蕭逸興從小就這樣,少年老成,自覺比我大兩歲,總想管著我,比我爹還難纏,我見他就想躲。甚至,我身上的拳腳功夫,大部分都是在軍營為應付他學的。
如今我已被封為郡主,本不必怕他,可我見了他仍不舒服,隻想快點離開。
“念安......”身後煩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又怎麼了?”我煩躁回頭。
蕭逸興抬抬手,欲言又止,好一會才道:“沒事,你回去吧。”
我當即大搖大擺的走開。
到了晚上,酒足飯飽之後,我才回到王府。
屁股還沒挨上椅子,娘親就怒氣衝衝找過來。
“今日蘭花會,誰讓你早早離席的?”
“侯爺夫人告訴你的?”好啊,堂堂小侯爺,竟如此愛嚼舌根。
“還要別人告訴嗎?如今京城誰人不知,你這個死丫頭,竟然也學公主,在外麵養了漢子。”
“那你應該也知道,我還被帶了綠帽子!王妃,我的好娘親,你不幫我出氣便算了,現在還來數落我!”
“你這丫頭,還好意思說。我.....我怎麼生了你這個窩囊廢!哎,不提這個,你沒見到逸興嗎?”
“我見他做什麼?”
“你說你,唉,罷了,沒見到便算了。”
我想起蕭逸興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們定有事瞞著我。
“什麼算了?娘親,你說清楚些。”
“你自幼不在京城,有所不知,這蘭花會分上下兩場。上半場貴女們聚在一起,說些私密話。下半場,王公貴族婦人家眷會去,見到心儀的小娘子,可暗遞信物。玉蘭說她要遞玉給你,讓逸興在門口等著,與你一道吃飯。”
玉蘭就是蕭逸興的母親、長則侯夫人,也是我母親的密友。
這位侯爺夫人想讓我嫁入侯府,暗戳戳折騰好些年了,竟還未死心。
我想起白天蕭逸興馬車上做的那事,噗嗤一聲笑了。這要是告訴母親,她馬上就得得失去那位密友。
“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捂著嘴,低笑問:“為何玉蘭伯母一直想讓我嫁過去。”
我生性頑劣,侯爺夫人溫婉謙柔,應當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女子。
“你不記得了麼?”
“記得什麼?”
“你小時候自己硬要嫁過去呀。”
“什麼?”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小時候在西北軍營。逸興經常幫我搭把手抱你,你見人家長得俊,動不動就親人家,親得逸興一臉口水,他也不惱。玉蘭看了,說他也就對你這般好脾氣,問你願不願嫁給逸興。你連說了很多次願意,還說非逸興不嫁。”
我剛喝進嘴裏的一口水,又流回了端在嘴邊的茶杯裏。
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都多小的時候做的事情,能拿出來說嗎??
能當真嗎?
4
蘭花會後,我名聲掃地,心煩意亂。
父王知道後,也將我數落一番,我興致懨懨,在房間躺了兩天。
第三天清晨,有護衛來報:“郡主,門外有人自稱裴郎,執意要見你。”
我更煩悶了。本想打發了,又想著這送上門的出氣筒,不出白不出。便道:“讓他在門外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