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說：「等我當了皇帝我娶你。」

我答：「我隻是一戲子，不值得你娶，滿朝文武也不會答應。」

他又說：「那等我創建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我娶你。」

他們說我是妖女，說我蠱惑皇上。

他死了，世家對他不滿，百姓更是對他舉起了屠刀。

他為民而生，百姓卻讓他死。

既然你們都說我是妖女，那我就做給你們看。

周郎，等我。

1

「雨薇，我就要死了，很抱歉最終還是沒能娶到你。」

我看著眼前穿著華服拿著酒壺拚命往嘴裏灌的男人哀聲說道「要不還是把我交出去吧，說不定他們會退兵。」

「退兵？他們怎麼可能會退兵？他們不過是打著清君側的名頭覬覦朕這皇位罷了。」

我淚眼不語。

他又朝自己嘴裏灌了一口酒說道「雨薇你說這皇位有那麼好嗎？連和自己心愛的人都不能在一起，這樣的皇上當著有什麼意思？」

「奴婢不知，奴婢隻是一戲子而已。」

他歎了口氣說：「你走吧，我今日令人送你連夜出城，這裏已經不安全了。」

「那你呢？」

「我走不掉了，也不想走。他們讓我死，我就死吧。雨薇，我好累。」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落到了他的胸膛，我哭泣的說：「你在哪，我就在哪，你死，我殉情。」

他走了，窗外大雪紛飛，他在雪地裏留下了一串長長的腳印，腳印逐漸被大雪覆蓋，這裏沒有他的腳印了，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2

臘月二十八，大雪給長安城穿上了白色的婚紗，然而這婚紗終將會被染成血色。

長安城破了，我看到了滿眼瘋狂充滿欲望的鎮北王大笑著對身後的將士說道：「哈哈哈，將士們，長安城已破，本王允許你們三日不封刀。女人，金錢應有盡有。」

我望著這些敵軍痛苦的說不出話來，他們有好多都是農民，有的還扛著鋤頭。

我看不到他們淳樸的眼神，我從他們的眼裏隻看到了無窮無盡的欲望。

我不懂，我不明白，有那麼一個好皇帝願意為了讓百姓得到尊重，讓世人都不在分為三六九等，明明是為了百姓好，可這些百姓卻想要他的命。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模糊了我的視線。

直到我看到了一道身影，他不再穿著華服，他身披鎧甲，手持利刃，騎著赤兔馬，睥睨看向鎮北王說道：「你不是想要朕的命嗎？那就來試試吧。」

「哈哈哈，小兔崽子，你說你幹嘛非要創建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呢？看到沒有，連這些百姓都不願意，他們都是過來殺你的。」

他不語，隻是失望的看著眼前的百姓。

「將士們，殺啊！取皇帝人頭者，賞萬金，封萬戶侯。」

我看到了百姓發瘋似的朝他衝去，這些百姓已經紅了眼，他們甚至開始自相殘殺了，誰擋在他們的麵前，他們就殺誰。

淚水又模糊了我的雙眼，我終於明白沒有人想要人人平等。

3

我十歲那年，我的娘親餓死了。

我爹帶我去當地最大的財主的地裏撿麥穗，財主家的房子是如此的大，是如此的豪華，我聞到了肉香。

我對我爹說：「爹爹，我好餓，想吃肉。」

我爹用他粗糙的手揉了揉我的腦袋說：「雨薇，我們吃不起肉，那是富人吃的。走跟爹一起去撿麥穗，撿的多了爹晚上給你做麥餅吃。」

那天的太陽很熱，很毒。

村裏有很多人都來撿麥穗，我們撿了一天，撿的嘴唇發幹，腦袋發暈。

我和我爹撿了兩筐，並沒有撿多少，來撿麥穗的人太多了。

我正在想我今天還能吃到麥餅嗎？

財主帶著他的家丁拿著棍棒氣勢洶洶的來了，他猙獰的臉龐我到現在還記著。

他大聲怒道：「你們這群刁民，賤民，誰允許你們在我的地裏撿麥穗的！」

「大人，您行行好吧。我們都快餓死了，反正這些麥穗你們也不要，不如就讓給我們吧。」

「讓給你們？你們這群刁民想的倒是挺美，這是我的地，我的麥穗憑什麼讓給你們？我就是讓它們都爛在地裏，也不可能讓給你們這群賤民！趕緊滾！在不滾就打死你們。」

我看著財主，我不明白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他有吃不完的肉，有的肉都來不及吃發臭了。他家的狗都能吃到肉，我們卻隻能餓死。明明大家都是人，為什麼他要苦苦為難我們呢？

聽到了財主的話，有的人走了，有的人不走，如果他們再不吃東西，他們也撐不了多久。

財主開始打人了，有的被打死了，但無人在意。

「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啊？我們也是人，我們也想活，可是沒有人把我們當人啊！為什麼在這些財主眼裏我們連他們的狗都不如？為什麼人人不平等呢？誰來救救我們啊。」

我看著他們哭，我也跟著哭。我好想要一個神仙來救救我，給我麥餅吃，如果有肉那就更好了，其實沒肉也行，隻要有吃的就好了。

財主家裏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剩菜剩飯，家丁會把它們都仍在臭水溝裏，我們這些人都會瘋狂的去搶，有時真的能吃到肉，但肉是臭的。

每次家丁扔飯的時候，我都能看到他厭惡嫌棄的眼神，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

他以前也是農民，他也差點被餓死，是一個老伯伯給了他一口飯吃救活了他，他說他想人人平等，每個人都有飯吃。

後來他被財主看重，成了財主的家丁。

我們再次找到他，他卻說：「你們這群刁民，我認識你們嗎？趕緊滾！你們這群下等人。」

我真的迷茫了，不是說好的人人平等嗎？怎麼換了一個身份又不說了呢？

原來哪有人想人人平等，這些百姓隻是在受欺負的時候想：「為什麼我不是這些富人呢？為什麼我不是人上人呢？」

五天後，我爹也死了。

不是餓死的，是流血流死的。

這五天內，爹爹每天都給我肉吃，但我還是覺得肉不好吃，因為它是苦的。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些肉都是爹爹的。

我也要死了，我沒飯吃了，我已經快餓暈了，迷迷糊糊我好像聽到了一個姐姐在說話。

「這小姑娘長的怪好看的，長大了一定會是個美人，帶回去養著吧。」

4

我成了一個戲子，成了清音坊的頭牌。

我現在什麼都不缺了，我有很多漂亮的衣服穿，我有很多肉吃，但是我並不快樂。

他們看我的眼神永遠充滿著欲望，我也隻能被這些欲望所淹沒。

不是有錢就可以成為真正的人了嗎？為什麼我從他們的眼神看不出任何尊重？

我在清音坊有一個很好的姐妹叫清梔，有一天我們一起坐在房子上看星星。

她對我說：「雨薇，我很快就要贖身了，我已經攢了不少錢，有一個公子說他要娶我，要我等他。」

「那你愛他嗎？」我問道。

她甜甜一笑說：「他很英俊，也很有才華，他說他攢夠了錢就會來娶我，我很愛她。」

「那我就祝你幸福了。」

「你不走嗎？你已經賺夠了贖身的錢，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裏呢？」

「走？我又能走到哪呢？」我苦笑一聲。

那個英俊的公子把清梔的錢都騙走了，清梔質問他：「為什麼要騙我？你不是答應我要娶我的嗎？」

「娶你？你就一個戲子，本公子瞎了眼才會娶你！本公子是要考取功名的人，我是要當大官的，還娶你？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多臟！你就是一個下等人，根本配不上我。」

清梔死了，她跳河死了。

清梔的死除了我無人在意，他們隻會說：「晦氣，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隻是一個戲子而已，就這還想攀高枝。」

後來我也遇到了一個公子，他好像和別人不一樣。

他看我的眼神帶著欣賞，我沒從他眼中看到像其他男人的欲望。

他每天都來找我，每天都來聽我彈琴，有時他也會吟詩。

有一天他喝的大醉搖搖晃晃的來找我。

他說：「那些朝臣簡直可恨，他們都不是人。天下已經連年幹旱，百姓都易子而食了，他們竟然還敢貪墨災糧。他們是人，百姓就不是人嗎？」

我隻是笑而不語，我見過比這個還更可怕的事情。

我把他扶到了我的床上，給他蓋好了被子。

他還在說著夢話：「總有一天我要讓百姓都吃的起飯，有書讀，受人尊重。」

我哭了，我想他應該是一個天使轉世吧。

夏去春來，眨眼間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我們的關係更加親近了，但我也始終保持著一些疏遠，我知道他是當朝太子，而我隻是一個戲子，我配不上他的身份，甚至會讓他蒙羞，成為全天下的笑話。

又是一年冬天，他來找我說：「雨薇，我愛你，嫁給我吧。」

「太子殿下慎言，奴婢隻是一個戲子而已，配不上你的身份。」

他眼角含淚，深情的望著我說：「我不管你是不是戲子，哪怕你是一個乞丐，隻要你是雨薇，我都愛你，我們不應該以身份分人，沒有誰配不上誰，隻有喜不喜歡，愛不愛。」

我淚眼不語。

他走了，走之前他說：「雨薇，等我好消息，我會來娶你的。」

幾天後，一條消息刹那間席卷了整個長安城。

原來是太子說他愛上了一個戲子，並想娶這個戲子。

聽說當朝皇上都被氣暈了過去。

太子被關禁閉了，我也被他們稱為妖女。

他們說我是一隻山雞，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

他最後還是出來了，他又來找我了。

他說：「雨薇，別擔心，等我。等我當了皇帝我娶你。」

我不語，我很想嫁給他，但我也不想因為我讓他汙了名聲，招天下人恥笑。

他走了，他當皇帝了。

他在朝廷上說他想娶我當皇後，台下群臣沒有一個不反對的。

更有甚者說：「陛下要執意如此，老夫隻好一頭撞死在這龍柱上。」

他看著憤怒的群臣大聲說道：「為什麼？你們為什麼不同意？難道朕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娶嗎？」

「為什麼？就憑她隻是一個戲子，她不配。陛下，宰相的女兒，鎮北王的女兒容貌才情都是上乘，陛下自可從她二人之間挑選皇後，何必要選一個肮臟下賤之人。」

他來找我了，他喝的已經快要走不動路了。

他說：「雨薇，等我。等我創建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我娶你。」

我淚如雨下說：「別再為我這樣做了，我隻是一個戲子而已，不值得你這樣，我會毀了你的。」

他突然站起來大聲怒道：「戲子？為什麼連你也覺得戲子嫁不了帝皇？」

他搖搖晃晃的走了，消失在了這無邊的黑夜中，他好孤獨。

我要死了，我要跳河死了。

我不能再拖累他了，也許隻有我死了，才能解決這一切吧。

我跳河了，河水淹沒了我的鼻腔，我已經無法呼吸了。

迷迷糊糊我好像看到了我爹，我娘，清梔還有他。

我死了嗎？

我睜開雙眼看見眼前的人在無聲的哭著。

他見我醒來忽然緊緊抱住我說：「雨薇，你別死，別離開我，相信我，我會娶你的。」

我看著他的臉，我哭了，他瘦了，他好憔悴，我答應他了。

我被他安置在一座別院中，這裏很清靜，沒人來打擾。

他走了，他很少來了，但朝中的聖旨一次又一次的傳遍天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命各縣廣辦學府，讓百姓人人都有書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收回天下土地，按人數統一分配土地，減免賦稅，務必讓每一個百姓都能夠吃飽飯。」

......

聖旨一個接著一個往下發，我的心也越來越顫抖，我感覺要出事了。

我勸他就此收手，他不願。

兩年過去了，世家對他越發不滿了。

鎮北王反了，天下世家雲集響應。

起義軍一開始並沒有討得好處，阻攔他們的百姓太多了，有的百姓散盡家產和他們拚命，他們怕了。

這時鎮北王傳令天下說道：「殺皇帝者，賞萬金封萬戶侯。殺十人者封官拜將。」

一些百姓開始加入了，他們殺紅了眼，越來越多的百姓加入了，他們已經忘記是誰讓他們吃飽飯的了。

不到七日，起義軍就攻破了長安城。

好諷刺啊，他為百姓生，百姓卻讓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