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蠱蟲啃噬的皮肉仍在滲血,海棠重複道:“求先生賜藥。”
“解藥確實有。”巫醫麵色凝重。“但此法乃是以毒攻毒,九死一生。”
他頓了頓,低聲道:“正因如此,王爺寧願以身解毒,也不願讓你涉險......”
“因為上一個,墳頭草已經三尺高了。”
“嫁給九千歲,何嘗不是死路一條。”海棠扯出慘淡一笑。“不如一試。”
京城誰人不知,九千歲權傾朝野,天子亦不過是他的掌中玩物。
殘缺之身久居高位,心性早已扭曲。
兩年來,送進他府邸的美人不計其數,無不被虐待致死。
斷腿,剜胸......無一全屍。
但不可否認的是,若想複國,她必須先除九千歲。
替嫁,也是機會......
巫醫長歎一聲,從藥匣裏取出一顆黑色藥丸,慎之又慎地遞給海棠。
“此藥乃劇毒煉化,需在月圓之夜服下,服後五臟六腑如遭煮沸,筋骨似被寸寸碾斷,熬過去,便是新生,熬不過......”
“多謝。”海棠毫不猶豫接過藥丸,緊緊攥入手心。
七日後,便是月圓之夜,亦是霽寒和清梨大婚前夕。
若成,九千歲便是她的劍下亡魂。
若不成,她海棠也認命赴死。
一夜無眠,次日清晨,海棠便被召到霽寒麵前。
原來清梨嫌府裏沉悶,纏著霽寒陪她出去玩。
海棠知道這不可能,在霽寒心中,公事永遠重於私情。
多少次,霽寒因為公務將她拋之腦後,幾度令她命懸一線。
案頭的緊急公文堆積如山,清梨卻如藤蔓般纏在霽寒臂彎,嬌聲軟語地搖晃。
“寒哥哥,求求你啦。”
霽寒無奈低笑,指尖寵溺地輕刮她鼻尖。
“真拿你沒辦法。”
簌簌落雪迷蒙了海棠的視線,她怔怔望著他眸底從未給過她的溫柔,一時竟失了神。
霽寒似有所感,回頭撞見她失神的模樣,眸色驟冷。
“外麵魚龍混雜,你隨行護衛,務必護清梨周全。”
海棠心尖一刺,終是恭敬垂首,向自己的妹妹行禮。
“是,主人。”
長街之上,海棠沉默地跟隨在馬車旁。
車內不時溢出清梨銀鈴般的嬌笑與霽寒低沉的應和。
行至一處熱鬧的賭攤,清梨掀起車簾,指著簇擁的人群,興致盎然。
“寒哥哥,我要玩那個。”
霽寒立刻小心攙扶她下車,一手托著她的手腕,一手攬著她的纖腰,嗬護備至。
“買定離手,客官賭錢賭物都可以啊。”
攤販高聲吆喝。
“賭物......”清梨玉指輕點下頜,目光倏然落在海棠發間,眼底閃過一絲惡意。
“哎呀,我出來的急,什麼都沒帶,不如......就賭姐姐頭上這支發釵吧。”
海棠猛地抬手護住發釵,側身後退。
清梨明知這是母後留給她的唯一遺物,是她對故國僅存的念想。
她絕不能......
“海棠,給她。”霽寒身姿挺拔,聲音冰冷不容置疑。
那目光裏的寒意,甚至能讓她預想到違令是什麼下場。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海棠顫抖著取下發釵,緩緩放入清梨的掌心。
清梨滿意一笑,輕佻地將發釵拋擲在賭盤上。
頃刻間,清梨輸了個精光,她懊惱地拍著額頭。
嬌嗔道:“哎呦,清梨好笨,接下來,賭什麼呢?”
她目光含笑,再次定格在海棠腰間的短劍上。
“不如就賭姐姐手上......那把寒哥哥送的赤練劍吧。”
海棠握緊了劍柄,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
她明白了,清梨是想一點點,將她生命裏所有珍視之物,盡數剝奪。
這把劍,是初見時霽寒所贈,是她十年死士生涯的命魂。
“姐姐非要掃妹妹的興麼?”清梨催促著,聲音委屈無比。
海棠下意識看向霽寒,眼中帶著一絲微弱的期盼。
男人眸光幽暗難辨,隻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劍輸了,再贖便是,給她。”
劍客的劍離了手,便不再是她的劍。
他要她給,那她便......永不再贖。
“遵命......”
海棠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陪她出生入死整整十年的夥伴,大步上前,親手將其放在賭盤之上。
不出所料,清梨再次輸得幹淨。
莊家笑嘻嘻打趣。
“小姑娘,手氣不佳啊,還有物件可賭嗎?若沒了,咱這兒還能賭人哦。”
清梨掩嘴輕笑,目光似有若無飄向海棠。
“這話說的,難不成要我把姐姐押給你做小老婆呀?”
猥瑣的目光立刻黏上海棠窈窕的身軀,男人砸砸嘴。
“嘿嘿,這小娘子前凸後翹的,一看就是能生兒子的好身段。”
清梨唇角勾起,聲音輕快。
“好呀,那便把姐姐押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