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深圳,熱辣的陽光毫不留情地傾灑著熾 熱,將柏油路麵烘烤的滾燙發軟,浮起一層刺目又黏膩的亮澤。樹上的蟬似發了狂,聲嘶力竭地鼓噪著,鳴聲一陣緊似一陣,好似要把這暑氣都震破,攪得人心裏像塞了團亂麻,躁意叢生。
路邊的糖水攤上,一位中年老板慵懶地窩在搖椅裏,手中竹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擺動,他眼皮已然沉重,腦袋微微點著,正愜意地打著盹兒 。
杜一帆的臉被陽光曬得通紅,他一手擦著汗,一手持著小半瓶冰鎮礦泉水貼於額前,茫然地望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街道,不知該邁向何方。
杜一帆站在路邊四處張望,發現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他隻好硬著頭皮往糖水鋪前走去。
“大叔,請問深南大道怎麼走?”杜一帆走到中年老板麵前拘謹地問道。
被杜一帆吵醒的中年大叔一臉不耐地睜開眼睛,用手中的竹扇指著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說道:“前麵那個十字路口看到了嗎?一直往北走就是了。”說完重又躺回了搖椅裏閉著眼睛假寐。
“好嘞!謝謝您啊!” 杜一帆道了聲謝,轉身朝著中年男人指明的方向走去。誰知他剛走了兩步,便跳著腳驚叫了起來。
再次被吵醒的中年男人,把竹扇往身邊的桌子上一拍,生氣地說道:“又怎麼了?一驚一乍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中年男人坐起來,扭頭望了過去,便看到杜一帆正拿著一隻鞋底破爛的皮鞋,金雞獨立一般地站在炙熱的陽光下,一邊跳著腳,一邊滿臉沮喪。
中年男人忍不住笑著說道:“真係隻衰鬼。(真是一個衰鬼。)”
杜一帆跳著腳重新回到中年男人麵前,滿臉通紅地問道:“大叔,我能借您的地方坐一會嗎?我這鞋......”杜一帆晃了晃手中鞋底和鞋幫分家的破爛皮鞋。
中年男人指了指放在放在路邊的板凳說道:“坐吧!”隨後又站起身往店裏走去。
杜一帆歎了口氣,望著手裏的爛鞋,一臉苦笑,算起來這已經是他來深圳一年的時間裏走壞的第六雙鞋了。
自打杜一帆一年前辭職來到深圳之後,便進了一家商貿公司工作。初進公司的時候他滿腔熱血想做出一番事業,在公司的表現也確實不錯。正當杜一帆想大幹一場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就得罪了他的頂頭上司。所以現在公司的資源他是一點都拿不到,全靠自己出去跑業務,雖然勉強在公司站住了腳,但日子過的非常艱難。
杜一帆擰開瓶蓋,一口氣喝完了那小半瓶水,然後環顧四周,發現這附近沒有一家鞋店,他燥怒地將水瓶扔在了腳下,用力吸了幾口氣,才把即將溢出的眼淚給逼了回去。
“當初我要是不意氣用事,辭掉鐵飯碗跑到這沒有人情味的深圳,或許就不用受這樣的委屈了!” 杜一帆自言自語的小聲嘀咕著,心裏也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
“小夥子,人生沒有回頭路可走,既然選擇了就要勇往直前。”中年大叔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屋內走了出來,他一手端著一杯涼茶,一手拎著一雙運動鞋,他彎腰把運動鞋放在杜一帆的麵前,又把涼茶遞給了過來:“送你的,喝完穿上鞋繼續往前走,別回頭。”男人拍了拍杜一帆的肩膀,又坐回躺椅中繼續假寐了。
杜一帆端著涼茶的手微微顫抖,這突如而來的善意瞬間瓦解了他的脆弱,兩行滾燙的熱淚從他臉頰上滑落,沒 入地麵的瞬間便消失不見了。他用力擦幹了眼淚,對中年男人說道:“大叔,謝謝你,我一定會在深圳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中年男人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他看著杜一帆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深圳係夠膽人天堂,亦係冇膽鬼地獄。(深圳是勇敢者的天堂,同樣也是懦弱者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