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站在領頭，穿著件還算齊整襯衫的中年人，便是這平家窪的王副村長。

長相還算慈眉善目，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見到他們來，倒是很熱情客氣，還拉著周尋握了手。

洛桔前世今生加起來，也是多年沒踏足這鄉下了，掃視了一圈平家窪的環境，不由心底嘀咕。

大多數房子還是泥瓦房，修歪斜低矮，甚至還有些是黃泥土堆砌的，隻勉強塗了層一抹就掉灰的白粉，牆角裏生著樹根。

腳下土地也連石磚都沒鋪，每一腳踩下去，都激起一陣黃塵。

和她娘家的鄉下的破落，有過之而無不及。

走不不多時，洛桔穿的鞋襪就蒙上了一層黃土色，卻也無可奈何。

一行人跟在王副村長後頭往前走，時不時提出些問題。

周尋洛桔幾人走得離王副村長最近，忽然就聽他壓低了嗓子，用隻有幾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周同誌，你盡管放心，我們村破是破落了些，但人心腸都好著哩！領導也交代過了，叫我們務必照顧好你們一家。”

周尋一愣，隨後道：“多謝。”

能辦到這事的，恐怕也是部隊那邊的領導了。看來這些領導和戰友們還是相信他家是冤枉的。

王副村長笑了兩聲，繼續看眼前的路，好似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

隻是帶著眾人沒走多遠，就跑來一個小夥子，拉著他耳語了一陣。

見王副村長的眉頭越皺越緊，再抬頭時，擦了擦額角的汗，頗為不好意思：“村裏有些事情，說是必須喊我現在就過去，這不正巧碰上，要不我找個人帶大家夥先去落腳的屋子歇息吧。”

環顧一圈，便看見旁邊溪流邊上摞起一個高高的青石堆，堆上有個年輕女娃娃，背對著他們坐在石堆頂上。

王副村長眯起眼睛，瞧了又瞧，才認出那是誰。

“張家小娃！”王副村長搖手，朝著坐在青石堆上的張梅梅喊聲，“你下來！有點事找你！ ”

張梅梅手裏正抱著個紅薯，坐在那裏啃著。

聽見王副村長叫自己，也不想搭理，權當是在發呆沒聽見。

誰料他一連叫了許多聲，自己再不答應，就太刻意了些，隻好三下五除二把紅薯塞進嘴裏，將手在褲腿上擦了擦，從石堆上跳下來。

“王村長，叫我有什麼事？”

張梅梅走近才發現烏泱泱一大批人再跟前，不免吃驚。

“張家娃子，這是來我們平家窪下鄉勞動的同誌們。”王副村長跟張梅梅介紹道。

洛桔也終於看清了張梅梅的樣貌。

眼前的女孩身材瘦小，皮膚也是莊稼人一樣的黃黑，但身上臉上卻幹淨得很。

尤其是那雙眼睛，水靈黑溜溜，顯得人狡猾機靈。

張梅梅的眼睛一落在周尋的臉上，登時就有些挪不開。

天天麵對的都是村裏的那些歪瓜裂棗，什麼時候見過周尋這樣樣貌周正的！

王副書記沒察覺到張梅梅的不對勁，笑嗬嗬道：“你領他們在村裏轉轉熟悉一下，給他們帶到陳嫂那裏去，叫她安排著住。”

張梅梅頓時垮下一張臉。

她是真不願意接這苦差事，外頭的人來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好端端的，要領著一幫人在這滿是黃土的村子裏走得腳疼。

她私心裏是有些瞧不起這個時代的人的，思想觀念都落後得很，村裏大多人大字都不認識得幾個，哪能跟她比？

但是瞧了一眼周尋的臉，張梅梅又不作聲了。

話是這麼說......周尋的臉和身材，放到現代，那也絕對是那種屬於浩然正氣的帥。

“慢些。”

周尋伸手，讓洛桔搭了一把。

張梅梅目光落在洛桔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不難猜出這懷孕女人和周尋之間的關係，臉上露出些失望。

原來是個已經結了婚的男人。

張梅梅帶著眾人在村子裏隨意轉了一圈，路上碰到些好奇的村民，也都興致缺缺地打了招呼。

直到土路前邊路沿，突然出現了一大團堆成小山似的褐色物體，上麵有不少蚊蠅盤旋飛舞著。

洛桔心裏已經有了不大好的預感。

果然，隨著眾人靠近，一股濃鬱得直衝天靈蓋的臭味撲麵而來，原來是平家窪堆放在路邊發酵的牛糞堆。

“什麼東西這麼臭啊？”

有人沒忍住抱怨了一句。

周家等人走在隊伍前頭，受到的衝擊力也是最強烈的。

周母的臉青了又白，咬牙死死忍住那股想要嘔吐的惡心感，陪在一旁扶著她慢慢走的周昭也繃緊了臉，臉色難看得很。

眾人都不約而同加快腳步，生怕多停留一秒，就會吐出來。

洛桔本來就孕反嚴重，剛剛結束車上的顛簸，好不容易在平地上走了一段，總算是舒服不少。

眼下又被臭味一刺，再也忍不住了。

周尋趕緊扶著洛桔，帶她走去一邊嘔吐，也躲開這臭味。

蘇靜書撇了一眼洛桔，見她一副好像將膽汁都要吐出來的慘樣，洋洋得意。

捂著口鼻，腳步挪得離牛糞堆遠了些，站著說話不腰疼：“有些人啊，還沒認清楚自己是幹嘛來的，連這點味道都忍受不了，以後還怎麼下地掙工分？別是來享福來的吧！”

洛桔才剛抬起頭，聽見蘇靜書這陰陽怪氣的話，簡直氣笑了。

三步並作兩步紮到蘇靜書跟前，蘇靜書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一把抓住了袖子。

洛桔將蘇靜書直接拽過來，推到了那堆牛糞跟前，笑道：“我確實是太嬌氣了些，還是蘇同誌厲害，能吃得了苦，受得了臭。”

蘇靜書猝不及防被推到牛糞堆前，一個趔趄，好歹沒栽倒進去。

離這牛糞堆這麼近，像是渾身都泡在個臭水池子裏頭，整個人腦子發脹。

但聽見洛桔捧著自己的話，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好下台，剛想要說些什麼，才一開口，就猛地弓下腰：

“嘔——”

蘇寧吐了個天昏地暗。

要不是旁邊的人忍著惡心拽了她一把，能吐到整個人脫力掉進糞堆裏去。

蘇靜書終於結束了嘔吐，拖著身子離糞堆遠了些，第一件事情便是朝著洛桔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