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團浸了墨的棉絮,順著出租屋斑駁的窗欞滲進來。
蘇婉寧把鑰匙插進鎖孔時,指尖還殘留著婚紗店蒸汽熨鬥的灼痛。
冰箱裏還剩半盒牛奶,她就著麵包啃了兩口,幹澀的麵團卡在喉嚨裏。
第三格還擺著傅修遠愛吃的榨菜,玻璃罐上貼著她手寫的便簽:
“少吃醃製品”。
此刻那字跡被水汽暈染得發皺,像極了她這支離破碎的心。
突然想起在某個的深夜,她蹲在廚房替他熬醒酒湯,
他從背後環住她時,下巴蹭著她發頂說:
“婉寧,等有錢了,我要帶你過上好日子。”
而現在,他或許在喬家豪華別墅裏享受傭人的服務。
行李箱拉鏈被扯得嘩啦作響。
蘇婉寧開始收拾離開時要帶的一些必需品。
她在抽屜裏翻找自己的證件。
抽屜深處掉出張泛黃的電影票根,猶記得那時,他偷偷牽她手時掌心全是汗。
在這間隻有幾十平方的小出租房裏,每一處都有著兩人美好的回憶。
可現實確是他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了。
心中湧起無盡的悲傷。
蘇婉寧再也沒有收拾的心情,拿起浴袍走進了浴室。
浴室鏡麵上映出她眼下的青黑。
熱水衝過肩膀時,她突然想起昨夜傅修遠道歉時沙啞的嗓音——那聲“對不起”和訂婚宴視頻裏傅修謹對喬舒妍說“我願意”,恍惚之間竟在腦海中重合。
她盯著排水口打著旋的泡沫,直到水溫變冷。
鏡中倒影模糊成一團白霧,她伸手去擦,卻觸到鏡片邊緣自己幾天前貼的便利貼。
“今天也要開心呀!”
短短幾天,邊角早已已經卷翹。
她將便簽揭下來、撕碎扔進垃圾桶內。
......
晨光刺破窗簾縫隙時,枕邊的手機亮著未讀消息:
“婉寧,今工地忙,今晚不回去了,注意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蘇婉寧沒去做絲毫理會,踩過冰涼的地板,將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放進紙箱裏。
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蘇婉寧接通後,對麵是渡輪的工作人員。
“蘇小姐,渡輪將於明日中午12點準時啟航,請您合理安排時間。”
“好的,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蘇婉寧望著牆上的日曆,明天就是傅修遠的生日——或者該說,是傅修謹的婚禮。
她看樓下早餐鋪升起的炊煙被江風揉碎,就像那些被謊言浸透的清晨和黃昏。
腦中突然掠過一些畫麵:
他教她騎單車時掌心的溫度、暴雨天背著她蹚水時哼的跑調情歌、還有每個深夜等他歸家時,窗外路燈在窗簾上畫的寂寞光斑。
蘇婉寧將裝著書信和手表的禮物盒,鄭重的放在桌子上。
靜待著明日的到來。
晨光剛穿透雲層時,蘇婉寧正蹲在出租屋地板上係行李箱扣。
手機在外套口袋裏震動起來,是渡輪工作人員發來的提醒短信:
“請於十一點半前登船。”
蘇婉寧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打開家門。
樓道裏傳來鄰居蒸包子的香味,混著不知誰家小孩的啼哭聲。
蘇婉寧頓了頓,最後看了眼這個與傅修遠一同生活過五年的屋子。
褪色的窗簾還在風裏搖晃,牆上貼著他們去海邊拍的照片——照片裏他替她擋住海風。
而此刻,他的手或許正溫柔地替另一個女人整理婚紗。
她把鑰匙輕輕放在餐桌上,金屬碰撞的聲音格外清晰。
蘇婉寧望著有些陰沉的天色,傅修遠說過的情話好似在耳邊響起:
“等攢夠錢,我們買套帶陽台的房子,種滿你愛的繡球花。”
而現在,喬家別墅的婚禮現場,道路兩邊擺滿了紅繡球花。
可這一切,都跟她再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