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令宜被帶回了冷宮。
一起被帶回的,還有皇後的遺體。
謝雲舟臨走前,薑令宜叫住他:“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將父皇母後的遺體還給我麼?”
“蘇雪柔都這樣淩辱我母後的遺體了,你還要包庇她麼?!”
謝雲舟沉默了片刻:“不過一具屍體而已,你母後不會感受到痛苦,你也不必太斤斤計較。”
“和你母後相比,當初的雪柔,可是在清醒的情況下被一群山賊淩辱的。”
“雪柔心中有恨,讓她發泄一下也是應該的。”
聽見這話,薑令宜的血混著淚從眼角滑落。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竟然可以偏心到這種地步——
蘇家通敵叛國,仍舊可以清清白白。
她的父皇和哥哥誅殺通敵叛國者、維護家國安寧,是罪孽深重的。
蘇雪柔自己亂跑被山賊傷害,是可以隨意把這份過錯強加在別人身上盡心發泄的。
她母後的遺體被汙辱,是活該的。
......
薑令宜痛不欲生。
她死死捂著心口,疼了許久,才啞聲問:“北涼的迎親使者,怎麼還沒有到?”
謝雲舟不知被碰了哪根筋,忽然就沉了臉色:“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嫁過去?”
薑令宜淒然落淚。
她當然迫不及待了。
入了北涼,她才有機會報仇雪恨。
謝雲舟盯著她的眸子看了許久,冷哼著甩開衣袖,帶人離開了冷宮。
之後,不斷有太醫出入冷宮,輪流來給薑令宜看診,為她治療臉上和身上的傷。
謝雲舟下令,她的身上不能留下一絲傷痕。
太醫們每日如履薄冰,生怕完不成新帝的吩咐,就此丟了性命,甚至牽連家人。
得知此事,蘇雪柔特地來了趟冷宮。
她看向浸泡在藥水中、表情痛苦的薑令宜,露出怨毒又不懷好意的笑。
隨後,她情真意切地看向太醫們:“聽聞,各位大人為了治好公主,忙得焦頭爛額?”
“我們南疆有種神藥,每日倒十滴在浴桶中,泡足一個時辰,就能讓白骨長出新肉,生出新皮。”
“陛下正為公主聯姻的事頭疼,我願為他分憂,為各位大人解難,獻出神藥。”
蘇雪柔取出一個白瓷瓶,放在桌子上。
不等太醫拒絕,她就施施然離開了。
太醫們相視一番之後,一致決定使用這位人美心善的柔妃娘娘的藥。
薑令宜清醒後,要拒絕卻已經來不及。
她剛被從藥浴桶裏挪到倒了所謂“神藥”的浴桶中,整個人就如同剝皮抽筋一樣疼。
身上本就潰爛的皮膚,一寸寸被藥水腐蝕、剝離,白色藥水被鮮血染得一片通紅。
她疼得渾身青筋暴起,意識模糊,全憑本能在掙紮,卻愣是被幾個太醫強行摁入藥水中。
他們勸她:“生肌藥讓人疼是正常的,公主隻要忍一忍,就能容貌恢複如初。”
謝雲舟趕來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薑令宜宛若血人,渾身一片紅,根本分不清皮肉和骨頭,在水桶中掙紮嗚咽。
她抬起頭,滿眼血紅地看向謝雲舟。
那一瞬,謝雲舟的渾身血液都涼透了。
蘇雪柔喘著氣追進門,看清薑令宜的模樣之後,心驚膽裂地愣在當場。
在謝雲舟開口之前,她哭得梨花帶雨:“雲舟哥哥,我本來是想幫公主的,可關心則亂,匆忙中竟拿錯了藥,導致公主毀容......”
“雲舟哥哥,都是我的錯,您懲罰我吧!”
謝雲舟從驚駭中回神,勉強穩住心神,反過來安慰蘇雪柔:“你本是無心之失,沒必要自責。”
說著,他又神色複雜地看向薑令宜:“朕會補償你,所以,拿錯藥這件事,你不要怪雪柔。”
“你雖然毀了容,可雪柔今日卻也被你嚇得不輕。”
“你如今落得這副瘮人的模樣,就懂事一些,好好在這冷宮養著,別出去亂跑,以免嚇著別人。”
薑令宜咽下一口血,從喉嚨裏發出譏諷的嗚咽聲——
謝雲舟,你真恨我啊!
你明知蘇雪柔是故意的,卻還是包庇縱容她!
真是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