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不敢置信地看著迎麵走過來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就算化成灰,她也能認出來!
那是她死了幾十年的丈夫!
結果他現在從一輛大勞上下來,胳膊上掛著一個跟她一樣白發蒼蒼的老太太。
但是人家一身珠寶,估計上億。
而她手拿抹布,正在給酒店的玻璃做清潔,一雙手蒼老得像枯樹枝,上麵還戴著他當年送她的銀戒指。
兩人路過她的時候,輕輕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漫不經心中帶著幾縷輕蔑和高高在上。
夏荷腦袋“嗡”一聲,失去了理智。
她衝過去攔住他:“許誌鴻!你竟然還活著!你怎麼不回來找我們?”
男人腳步一頓,瞳孔明顯縮了一下,但是麵上分毫不露,皺眉對旁邊引路的經理道:“哪來的瘋婆子?”
經理頭皮都要炸了,點頭哈腰道:“對不起陳總,老太太眼花認錯人了,我這就處理!”
夏荷雖然七十了,但是她耳不聾眼不花,她還特別會察言觀色,看出了男人一瞬間的震驚和心虛,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一下子就繃不住了,大聲罵道:“好你個許誌鴻!你還改名姓陳了?陳世美的陳嗎?”
“當年你打傷人逃跑,留下我一個人養活兩個孩子,還要伺候你爸媽,後來你媽還癱了!一癱就是二十年!你爸還是個...老畢登!
“我還要替你還債!還要養活你弟弟妹妹,供他們讀書上學,成家立業!”
“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我後來還....你既然活著,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們?”
“你不要老婆孩子就算了,就連你爸媽死,你都沒回去看一眼,你可真是個大孝子!”
瞬間,整個酒店大堂都安靜了,氣氛詭異。
已經有人悄悄掏出手機,開始錄像。
男人臉色一黑,吼道酒店經理:“這就是你們酒店員工的素質?胡亂朝客人發瘋?我姓陳,陳向陽!不是什麼許誌鴻!”
“是是,陳總!”酒店經理聽完八卦,趕緊過來拉夏荷。
夏荷掙紮著,突然,她覺得對麵老太太脖子上的翡翠吊墜有些眼熟,再一看,還真是她從小佩戴的那塊,後來又被養父母搶走賣了的那塊!
她也顧不上死鬼前夫了,她指著老太太的脖子喊道:“那是我的吊墜!我親生父母留給我的念想!怎麼在你脖子上?”
本來還一臉淡定鄙夷她的老太太眼神瞬間變了,手下意識地捂住吊墜後退一步,驚懼地看著她。
但是她很快就收斂了神色,罵道:“真是個瘋婆子!今天這飯沒法吃了,晦氣!”
說完轉身上車了。
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夏荷,也跟著上車了。
酒店經理把夏荷叫到沒人的地方,訓斥道:“你被開除了!明天不用來了。”
夏荷也顧不上這個兼職了,趕緊跟經理打聽許誌鴻的事情。
經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還真跟她說了。
向婉集團創始人、董事長、身家百億、豪門贅婿,等等等等。
跟其他有錢人不同的是他從來不在媒體上露臉,說是出於人身安全考慮。
“他一定是心虛了!怕被我們孤兒寡母找到!”夏荷氣道:“他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經理看她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趕緊說了幾個地址把她打發走。
瞎說的,不過應該也差不多,反正有錢人就住那幾個地方。
夏荷急匆匆回家。
家裏,她那已經提前退休開始養老的兒子許成才正在樓下遛狗。
夏荷看到他精神一震,趕緊道:“我找到你爸了!他沒死!他改名換姓,叫陳向陽了!人模狗樣的,還坐著勞斯萊斯....”
許成才整個人都激動了!他竟然是個富二代?億萬富豪?長子?這可比中彩票過癮啊!
“我們快去找他,跟他做親子鑒定,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夏荷道。
“嗯!這就去!”許成才急道。
突然,樓上有人喊道:“奶!我餓了,要吃你做的油炸大蝦!”
夏荷渾身一抖,整個人都被恐懼籠罩,求助地看向許成才。
許成才躲著她的眼神,邊跑邊道:“媽,你先給他做飯!我自己去就行!反正做鑒定也不用你!”
“奶~”樓上男人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詭異與變態。
夏荷縮著肩膀,認命地上去給她這個超雄大孫子做飯。
她渾身的骨頭,條件反射般開始疼了。
......
許成才沒想到自己會一路暢通無阻地見到陳向陽。
然後兩人在辦公室裏密談了一下午。
晚上,他一臉微醺地回到出租屋,好像根本沒看見夏荷臉上的新傷,壓著激動道:“媽,你認錯人了!那不是我爸!人家就是陳總,你知不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
“中午有人拍了視頻發到網上,對陳總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你必須出麵澄清道歉,不然我們兩個都吃不了兜著走!”
夏荷不敢置信地看著兒子,要不是他一臉中了彩票的表情,她還真信了!
“他給了你多少好處?”夏荷問道。
許成才道:“5.....什麼好處?沒有好處!總之你趕緊道歉!”
他掏出手機,又塞給夏荷兩張紙道:“也不麻煩,你就照著念就行,說自己有精神病,認錯人了,我拍個視頻發到網上,這事兒就過去了。”
一張是澄清稿子,一張是醫院的診斷證明。
夏荷顫抖地看著這個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現在他眼裏隻有那個在他三歲時候就拋棄他的親爹。
她又看看兩張紙,這肯定是許誌鴻的意思。
所以,她這些年的付出算什麼?
她這輩子又算什麼?
她突然就破防了:“這事兒怎麼過去?我這輩子吃的苦,遭的罪,怎麼過去?
“我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他媽二十年的時候,他在哪?
“我被他的仇家堵門要錢的時候,他在哪?”
“我又是種地、又是收破爛、又是擺地攤,拉扯他六個弟弟妹妹長大,給他們成家立業的時候,他在哪?”
“我為了給你娶媳婦,為了給你妹妹掙學費,我被你賣了的時候!他在哪?”
“他在享福!他在吃香的喝辣的!”
“你說!這事兒怎麼過去?!”夏荷嘶吼道。
她又提起那件讓許成才臉上無光的事,他表情不好道:“過不去拉倒!你愛發不發,你不發我發。”
說完甩上門走了。
夏荷氣得一宿沒睡著,結果第二天一早就有一群白大褂衝進她的出租屋,直接把她拉下樓。
掙紮中她聽白大褂說了,她兒子發視頻說她得了嚴重的精神病,已經到出現幻覺,認錯人,行為失控的程度,需要住院治療。
“你好狠的心啊!”夏荷睚眥欲裂地瞪著許成才。
許成才心虛地別開眼,手卻穩穩地拉著夏荷一隻胳膊,小聲道:“就住幾天,裝個樣子,過幾天我就接你出來,金寶離不開你...”
夏荷心裏更恨更苦了,是啊,許成才那個超雄大兒子,誰也不願意搭理,都靠她伺候吃喝拉撒。
突然,她看見了幾年不見的女兒許成雙擠了進來,她如見救星,大喊道:“雙兒,你救救媽!你跟他們說,媽沒病!”
許成才意外道:“你怎麼來了?”
許成雙瞪了他一眼,小聲道:“你管我怎麼來的,你別想吃獨食!”
她拉住夏荷另一隻胳膊,把她往救護車上拖:“媽,別怕,就過去住幾天,開個精神病證明,就出來了,不是啥大事。”
夏荷的心瞬間沉入穀底,冰冷刺骨。
她放棄了掙紮,任兩人把她拉上車。
車上,兩人說著別人聽不懂的暗話,商量著管親爹要多少錢合適。
可是他們注定要失望了,在等紅綠燈的時候,他們這輛車被一輛失控的大貨車追尾,直接懟到前麵的大貨車上,擠成了鐵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