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得知未婚夫身陷敵境，即將戰死，我拍手叫好。

隻因上一世，我單槍匹馬從屍山血海的戰場中，把即將戰死沙場的未婚夫背回來。

為償還恩情，蕭臨趕走心上人，十裏紅妝迎娶了我。

婚後他對我事無巨細，我以為我終於得嘗所願，走進了他的心。

直到他的心上人被暗害身亡，他認定是我指使，將我扔進冰冷刺骨的荷花池，要我償命。

再睜眼，我又回到了蕭臨陷入死境之時。

這一次我主動找到了皇帝，跪在他身前。

“蕭將軍為了心上人拋棄全城百姓，請陛下賜死二人。”

1

“小姐！小姐不好了，將軍他快戰死了！”

我剛一睜眼，腦子還是混沌的。

耳邊就傳來淒厲的哭喊和雜亂的腳步聲。

“安北城破了！”

“蕭將軍被困，快撐不住了！”

不等我反應過來，貼身侍女小翠已經哭著撲了進來。

她手腳麻利地拖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塞進我懷裏。

又將一杆冰冷的長槍硬塞到我的手中。

她拽著我，踉踉蹌蹌地把我推到一匹焦躁不安的黑色戰馬前。

馬兒打著響鼻，鐵蹄在原地不安地踏動。

包袱，長槍，戰馬......

還有小翠口中那句“蕭將軍快要戰死了”。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重生了。

當年，蕭臨為了給他心上人尋美容護膚的雪蓮花，擅離職守，致使安北城防線被破，他自己也身陷重圍。

上一世，我就背著包袱，扛著長槍，不顧一切地衝進屍山血海。

我踩著敵軍和我方將士的屍體，一步一個血腳印，走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將他從鬼門關拖回了都城。

我們倆相生死相依的事跡很快傳遍京城。

人人都讚我一句“巾幗不讓須眉”，歎蕭臨一句“好福氣”。

蕭臨趕走他愛了七年的心上人，風風光光地娶了我這個恩人兼未婚妻。

婚後我才知道，蕭臨需要我的家族勢力穩固他的將軍之位，更需要一個情深義重的名聲來掩蓋他置家國於不顧的彌天大錯！

我與他爭吵過，質問過。

他隻是冷冷地看著我，說：“與你何幹？”

我期待過日久生情，期待能有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

秦之姝賭氣入宮，他醉酒後闖入我的房間，叫著的卻是“之姝”的名字。

後來秦之姝在宮鬥中被人暗害身亡，他更是瘋了一般，將所有的罪責都怪到我頭上。

“文婧瑤！如果不是你當年非要救我！如果不是你用恩情逼我娶你！之姝她怎麼會傷心欲絕，怎麼會一氣之下入宮，又怎麼會死！”

“是你！是你害死了她！你欠她一條命！”

他親手將我推入了冰冷刺骨的荷花池。

腹中的絞痛和刺骨的寒冷，是我對他最後的回憶。

“小姐！小姐您發什麼呆啊！快上馬啊！”小翠焦急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救他？

我看著手中的長槍，又看了看那匹戰馬，心中一片冰涼。

憑什麼？我文婧瑤眼盲心瞎過一次就夠了。

我丟開長槍，轉身就往回走。

“小姐！您去哪兒啊？不救將軍了嗎？”小翠錯愕地看著我。

我頭也不回：“他自己惹的禍，自己扛。”

管他是死是活！

老娘不伺候了！

然而，我剛走出兩步。

一個渾身浴血的傳令兵便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和一絲不敢置信。

“報！大捷！大捷啊！”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嘶啞卻亢奮。

“蕭將軍......蕭將軍他從敵軍中殺出重圍了！”

什麼？！

我猛地頓住腳步，愕然回頭。

蕭臨自己殺出來了？

這怎麼可能！

上一世，他明明已經油盡燈枯，是我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才把他背出來的！

這一世，他怎麼可能......

我的心，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2

上一世蕭臨重傷瀕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這一世，他竟然靠自己殺出來了？

紛亂的思緒在我腦中炸開，難道......

不等我理清頭緒，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伴隨著甲胄碰撞的鏗鏘聲響。

我猛地抬頭。

隻見蕭臨一身玄色鐵甲，大步流星地跨入院內。

他身上沾滿了暗紅的血跡和汙泥，臉上也帶著幾道新鮮的劃痕，呼吸急促，顯然經曆了一場惡戰。

可那雙眼睛，銳利依舊，甚至比記憶中更加冰冷，更加......充滿了戒備和審視。

他幾乎是立刻就鎖定了站在院中的我。

看到我並未如上一世那般，準備好行裝，焦急地等待出發救他。

他先是一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嘲諷的弧度。

“文婧瑤，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擔憂吧。”

他的聲音帶著戰後的沙啞，卻字字清晰，冰冷刺骨。

“這一世，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讓你用那所謂的救命之恩，挾恩圖報逼我娶你！”

他也重生了？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迎上他冰冷的視線，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蕭將軍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微微揚起下巴，提醒他。

“不過，將軍似乎忘了，我現在仍然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個字刺痛了他。

蕭臨的麵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想起前世被人逼迫的無力感。

他煩躁地扯了扯染血的領口，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少廢話！”

“趕緊去給我準備幹淨的衣裳和熱水！”

“我要沐浴更衣，洗掉這一身血腥。”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

“之姝她見不得血。”

我氣笑了。

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要去見他的心上人，竟然理直氣壯地吩咐我這個未婚妻去給他準備？

把我當什麼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丫鬟嗎？

“蕭將軍，”我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要去幽會情人，勞煩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我可沒空伺候！”

站在一旁的小翠也終於反應過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蕭臨，又心疼地看向我，鼓起勇氣替我打抱不平。

“將軍！您怎麼能這麼說小姐！小姐她......”

“閉嘴！”蕭臨厲聲打斷小翠，眼神如刀刮過。

他轉回頭，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裏的厭惡幾乎要溢出來。

我這樣的表現讓他認定，前世的一切自始至終都是我的謀劃。

他今生能殺回來，前世定是被人鑽了空子。

“文婧瑤，你連裝都懶得裝了。”

“連我浴血歸來，是死是活都不聞不問。”

“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做我蕭臨的妻子？”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什麼重大決定。

“莫說我對你無情，讓你當個妾室已經是天大的美事！”

“我會親自上奏陛下，讓之遙當妻，你為妾！”

3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裏的苦澀，平靜地轉向蕭臨。

既然他主動提出婚事，正合我意！

但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前世的債，今生總要討回一點利息！

“蕭將軍說我不關心你？”

我上前一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院子。

“那我倒想問問蕭將軍。”

“安北城防務一向由你負責，為何固若金湯的城池，會被敵軍輕易攻破？”

“敵軍兵臨城下之際，你這位主帥又身在何處？”

我目光銳利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問：

“你是不是為了兒女私情，擅離職守？！”

最後四個字，我咬得極重。

蕭臨的臉色變得慘白，眼神閃爍，顯然被我戳中了痛處。

他咬緊牙關，梗著脖子反駁：“你胡說八道什麼！”

“本將軍是去處理一件極其重要的軍務！”

“城防部署早已安排妥當，萬無一失！城破定是出了意外！”

他的辯解蒼白無力，連他自己都不信。

周圍聞訊趕來的家仆和侍衛越來越多，聽到我們的對話，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擅離職守？真的假的？”

“難怪安北城會丟，原來是將軍不在？”

“我好像聽說，將軍是為了秦家小姐才離開的。”

“天啊！為了一個女人，置滿城將士百姓於不顧？！”

議論聲越來越大，像一記記耳光扇在蕭臨臉上。

他臉色鐵青，拳頭握得咯咯作響，恨不得立刻堵住所有人的嘴。

聽著周圍人為我說話，雖然他們隻是在陳述事實，我的心裏卻湧起一股暖流。

前世，蕭臨靠著我的深情和後來的戰功，將擅離職守的彌天大罪掩蓋得滴水不漏，甚至還因此步步高升。

而我呢？

我背著他，踩著屍山血海，日夜兼程累垮了身體，耗盡了心血卻落得個體弱多病、無人問津的下場。

這一世，我絕不會再讓他踩著我的血淚往上爬！

我迎著蕭臨噴火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說。

“既然蕭將軍不喜歡我，不如直接退婚吧！”

我看著他錯愕的表情，心中暢快無比，語氣輕鬆地補充道：

“如此一來，也正好成全了蕭將軍。”

“讓你早日得償所願，與你的心上人秦小姐雙宿雙飛！”

4

院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蕭臨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幾巴掌。

我懶得理他，轉身離開。

剛回到自己院子沒多久，宮裏就來了人。

“大小姐，太後請您即刻入宮一趟。”

我心頭一緊。

太後是我的姨奶奶，從小最是疼我。

上一世，也是她極力撮合我和蕭臨的婚事，以為是天作之合。

後來知道我在蕭家過得並不好，但彼時蕭臨在軍中如日中天，她老人家沒少偷偷抹淚，自責不已。

我換了身素淨的衣裳，跟著嬤嬤一路進了宮。

遠遠地，就看見一道雍容華貴的身影站在宮門口，正焦急地張望著。

是太後。

她竟然親自在宮門口等我！

看到我的瞬間，太後眼睛一亮連忙快步迎了上來，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的瑤兒，快讓姨奶奶看看，可是受委屈了？”

太後的聲音帶著心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一瞬間，所有的堅強和偽裝都土崩瓦解。

我再也忍不住，撲進太後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姨奶奶！我不要嫁給他！我不要嫁給蕭臨！”

“那個混蛋！他心裏隻有秦之姝！”

前世今生的委屈，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太後抱著我，輕輕拍著我的背，不住地歎氣。

“好孩子，不哭，不哭。”

“是姨奶奶不好，當初不該......”

她頓了頓，聲音裏充滿了無奈和後悔。

“可這婚事，是陛下親下的旨意，金口玉言，想要收回難啊。”

是啊，難。

我止住哭泣，抬起淚眼朦朧的臉。

我知道這其中的關竅。

我們文家手握兵權功高蓋主，早就是陛下的心頭刺。

我不愛紅妝愛戎裝，自小就展露出非凡的天賦，我一心想學父兄，馳騁沙場保家衛國。

可陛下怎會容忍文家再出一位將軍？

他要的是一個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深閨婦人。

而蕭臨，寒門出身無依無靠，卻戰功卓著，需要一個強大的嶽家做後盾。

將我嫁給他，既能安撫拉攏蕭臨，又能將我束縛在內宅。

想到這裏，我的心又沉了下去，一片冰涼。

“若是有人能代替蕭臨就好了。”太後輕聲歎息。

5

我的心猛地一跳。

一個人的身影瞬間蹦出腦海。

永安侯......葉卿之！

那個前世總在我最狼狽的時候出現，默默為我撐腰的人！

他是京中有名的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隻因他父親為國戰死，陛下感念其功，才破格封了他這個異姓侯。

人人皆笑他空有爵位，不務正業。

前世，蕭臨將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百般磋磨。

每當蕭臨發難，或是秦之姝派人刁難時，葉卿之總會恰巧出現。

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就死在蕭臨和秦之姝的算計之下了。

如果......如果我嫁給他呢？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

“太後，我想起家中有點事，先行告退。”

我激動的跑出門，沒看清路就撞上一個人的後背。

葉卿之順手扶住我：“文小姐，當心些。”

我抬頭一雙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他，直到把人盯得耳根泛紅。

他輕咳一聲不敢看我：“可是本候冒犯了姑娘。”

冒犯？我倒希望他冒犯我！

可葉卿之本人看似浪蕩，實則無比純情。

我記得，前世葉卿之曾無意中提起，他最愛吃桂花糖。

那是他過世的母親，小時候常做給他的味道。

“葉卿之，你在家裏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說完話後我匆匆跑回家中。

一個時辰後，看著盤子裏晶瑩剔透，散發著清甜香氣的桂花糖，我滿意地笑了。

然而剛走到府門口，就冤家路窄地撞上了正要出門的蕭臨！

他顯然也看到了我手中的食盒，臉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飾的譏諷。

“你還是跟前世一樣，喜歡弄些小把戲討好人心。”

“怎麼？前腳還硬氣得很，後腳就要做點心來賠罪討好我了？”

“你放心，你我二人的婚約作數，日後隻要你侍奉好主母，我可以保你一生無憂。”

我異常的表現，讓裴臨意識到重生的不止他一人。

我懶得理他，側身就要繞過去。

他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放手！”我怒視著他。

蕭臨不但不放，反而逼近一步，眼神陰鷙。

“文婧瑤，我警告你！這一世不要耍你的小聰明。”

“離之姝遠一點！”

“她心思單純，若是被你這些手段誤導，以為你對我餘情未了，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這男人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麼？！

“還有，”他目光落在食盒上，語氣帶著施舍般的傲慢，“這糖，之姝喜歡吃，你再多做一些。”

說著，他竟然真的伸手就要來拿！

我忍無可忍，猛地甩開他的手，將食盒緊緊抱在懷裏。

“誰要給你賠禮道歉？蕭將軍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蕭將軍的心上人喜歡，就自己去做！”

說完我不再看他那張鐵青的臉，轉身快步離開。

6

我一路來到永安侯府。

看到是我，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文小姐？您真的來了？”

我平複了一下呼吸，將手中的食盒遞了過去。

“葉侯爺，我做了些桂花糖，送來給你嘗嘗。”

“我記得，這是伯母在世時，常做給你吃。”

說完這句話，我的臉頰還是不受控製地有些發燙。

葉卿之徹底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我，又看看食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晌，他才如夢初醒般接過食盒，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多......多謝文小姐。”

他頓了頓，側身讓開。

“外麵風大，文小姐快請進屋說話。”

我卻沒有動。

我看著他，深吸一口氣，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氣，直接開口：

“葉侯爺，我今日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葉卿之臉上的驚訝更甚。

我心一橫，索性不再拐彎抹角。

“我要和蕭臨退婚。”

“需要一位未婚夫。”

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

“不知葉侯爺......你，有沒有這個想法？”

空氣瞬間凝固。

葉卿之整個人都傻了，像一尊石像般僵在原地。

他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半天沒能合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前世的交集，畢竟是在婚後，是在太後的囑托下。

這一世，我們之間並無多少瓜葛，他會答應嗎？

就在我忐忑不安，幾乎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

葉卿之猛地回過神來，臉上竟然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

他有些慌亂地別開視線，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結巴。

“文小姐這般好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目光重新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光彩。

“我自然是願意的。”

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實處。

看著他有些無措，卻又將食盒抱得更緊的樣子，我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7

葉卿之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食盒，撚起一塊晶瑩剔透的桂花糖放入口中。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帶著幾分探究。

“所以，文小姐打算何時去向陛下請旨，解除與蕭將軍的婚約？”

他問得直接。

我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現在！”我斬釘截鐵地開口。

葉卿之挑了挑眉，顯然有些意外我的急切。

“遲則生變！我怕蕭臨那個瘋子又鬧出什麼幺蛾子！”

葉卿之聽後沒有意外，雖然故作鎮靜，但他上揚的嘴角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禦書房內，檀香嫋嫋。

我一見到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連禮都顧不上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陛下！”

“蕭將軍為了心上人拋棄全城百姓，請陛下賜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