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姐屍骨未寒,身為妹妹的我卻和她的意中人勾搭成奸。
人們唾棄我,說我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卻又感歎意中人,說他的深情世間難得。
可他們口中的深情人,其實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儈子手啊!
一
我的阿姐死了。
死在楚慎高中狀元的第三日。
她被找到的時候,身上皮肉被生生剝離,眼球翻出,七竅流血。
原本美麗溫柔的阿姐現在看起來卻變得尤為恐怖駭人。
狀元郎在阿姐的靈堂上哭了三天三夜,好幾次都差點暈厥過去。
所有人都誇讚狀元郎的深情,說阿姐沒這個福氣。
我自然也都看到了。
身為高高在上的狀元郎,楚慎確實很是深情。
此等好男兒可不多見。
於是我不顧阿姐屍骨未寒,亦不顧世人眼光,主動同楚慎勾搭到一起。
我看著他跪在阿姐堂前,大哭著說自己對不住她,甚至幾次想要隨她而去,都被街坊四鄰見狀連忙攔了下來,靈堂被圍得水泄不通。
除了心疼狀元郎,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對我的控訴。
他們憤怒的指控者我,說我搶姐姐的男人,可那又怎麼樣!
我高聲反駁,似乎是有無盡冤屈:
「我就是喜歡楚郎,阿姐她人都沒了,難道還要楚郎一個人孤苦伶仃,為她守孝不成?!
她沒福氣,我便來我代替她照顧楚郎,有何不對!」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甩到我臉上。
「柳貞娘,你可真是個白眼狼!阿姐對你那生好,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妹妹祁茵紅著眼,指著我的鼻子大罵。
有人帶了頭,其他弟妹便也跟著罵起來,朝我吐口水,發泄著心中的憤恨。
可我並不是軟弱的性子,直接同樣以巴掌回敬過去。
「祁茵,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當初阿姐還在的時候,你都敢把齷齪心思擺在明麵上,說是念書,卻偏要和楚郎在一處,你的書難道還要男人來看不成!?
如今隻不過我敢做,你就在這裝天降正義,你以為你心思就幹淨嗎?!」
「你胡說!」祁茵一張臉因為羞憤漲紅,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我從來沒那個意思!」
「你還敢說沒有?你做的那些事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她沈元娘又不是我們的親姐姐,真不知道你們哪來這麼深的感情,還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討伐我,真是一堆賤骨頭!」
「天啊,這柳貞娘居然說出這種話,元娘真是真心喂狗了,當初就不該救她!」
「這真是太沒良心了,這哪裏是個人能說出來的話呀!簡直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周遭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但無一例外的都是指責我的話。
我自然沒有忍,一個個回懟。
「你們還好意思說這些,像是素日裏你們對沈元娘有多好似的!」
我指著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
「你,不要臉的東西,日日爬門牆進來騷擾她,回回被拿掃把趕出去,後來這事被你媳婦知道了,她不敢罵你,就隻指著牆門罵沈元娘,罵她不要臉,勾引人家相公,擾的所有人都給她白眼。」
我話一落,原本衝在前麵的男人瞬間啞火,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中低下了頭。
「還有你。」我手指一轉,轉到另一個婆子身上,「你天天說沈家現如今就這麼一個女郎,卻錢財豐盈,與其給我們這些外人,於是攛掇你兒子過來,讓他找機會生米做成熟飯,到時候所有財產都是你們家的,你的心思,可比我厲害多了,怎麼,現在吃不到了,就急了?」
婆子聞言麵色瞬間漲紅,想要大聲反駁,可我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還有......」
我幾乎是將在場所有人都罵了個遍,其中那些不為人知的私隱也都全數被我抖落出來,現場瞬間便亂成了一鍋粥。
「一個個的惡心心思比誰都多,現如今不過是看見我占了便宜,便想裝什麼良善人討公道了,我呸!也不嫌惡心!」
我指著他們一個個的罵,隻要有一個人敢出頭,我必麻的他將頭灰溜溜的縮回去。
「夠了!」
一道男聲傳來,原本亂成一團的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原來是悲痛欲絕狀元郎楚慎終於緩過來。
他看向我,眼中是明晃晃的悲戚:
「貞娘,你是元娘的妹妹,她待你如何你該是最清楚的,可如今你居然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罪不可赦!
跪下,跟元娘道歉!」
「跪就跪嘛!」我撇撇嘴,滿是不忿,但還是順從的跪下來,隨後對著沈元娘的排位說了一句:「對不起,我錯了。」
楚慎見狀很是滿意,抱拳拱手先向眾人致歉,隨後又道:
「這事雖然不是我自願,可到底事情已經發生了,錯責在我,我楚慎定會負責。」
說完又看向我,語氣中有著些許為難:
「貞娘,我對不住你。
隻是,我與元娘早已訂下終身,我做不到毀約另娶她人,所以,如果你願意,可以跟隨我一起入京,你是元娘的妹妹,以後也就是我的妹妹,我會代元娘照顧你一輩子。
而若將來你要是有了心儀的人,我也會為你打算,給你出百抬嫁妝,讓你風光出嫁。」
我眼中放光,驚喜的看著楚慎。
祁茵聞言卻急了,立馬威脅道:
「柳貞娘,你要敢答應,從今而後你和沈園就再無任何關係!」
「沒關係就沒關係,誰稀罕你這一個破園子啊,難道還要我守著它當一輩子老姑娘嗎!」
「你!
好好!柳貞娘你實在好得很!」
祁茵氣得胸口上下不斷起伏,差點沒直接倒下去,就連額上都沁出薄薄的細汗,撫著自己胸口好半日才緩過神來。
隨後她也拱手對圍觀眾人一拜:
「各位街坊都看到了,如今也做個見證人,今日之事,並非我沈園對不住她柳貞娘,而是她柳貞娘背信忘義!
如今阿姐不在,我為姐妹中最長,現代沈園宣告!從今日起,她柳貞娘都再與我沈園再無任何關係,不論她將來如何,都與沈園無關!不可踏進一步!」
「呼!」
當聽到這句話之後,我心下鬆了一口氣。
這樣最好。
這樣以後,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再與沈園和沈園的人無關了。
這個,便是我想要的。
二
我跟著楚慎一起出了沈園,上了馬車,去了京城。
我們才落腳,他就迫不及待謀劃著要將我送去永伯侯徐英身邊的事。
是的,楚慎此人並非別人口中的重情重義。
相反,他是一頭披著人皮,野心勃勃的狼。
他道貌岸然,心思狠毒。
三年前,他進京趕考,卻名落孫山,身上盤纏也都盡數花光。
從此流落街頭。
那時,是阿姐沈元娘救了他,並且將他收留下來。
我的阿姐是個爛好人。
她父母故去,卻給她留下一大筆金銀。
各個親戚對此都盯的她死死的,她給了一波又一波出去,卻如同石沉大海。
那些人都是喂不飽的鬼,隻想著吸幹她的血。
她憤怒之下,不想再讓那些人白占了便宜,於是便將那些金銀都散了出去,建立了沈園。
沈園收留的都是一些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孤兒。
就像我和祁茵,還有大家。
我們都一樣。
雖然平日裏也免不了有摩擦,但算下來大家也都算和平友愛。
除了對我以外。
可自從楚慎來了以後,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變了。
因為他多有學識,於是阿姐請他的做了園子裏麵的夫子。
可他卻趁機將自己的不幸和失意都加注在那些都還不通人事的孩子身上,日日瘋狂的在他們那裏找到優越和存在感。
表麵上,他是衣冠楚楚飽含學識的夫子。
背地裏,他卻是個禽獸。
一麵說我們女子在如今這世道如何難以生存,說我們的不好,告訴我們隻要離了這個園子便什麼都不是,於是教導我們要爭、要搶,一麵卻又利用我們懵懂的心思暗中勾搭,連十歲出頭的小孩子都不放過。
於是原本寧靜的園子變了,變成了為了爭一份寵就故意生事,罵來吵去的樣子。
這與當初的園子簡直是雲泥之別。
我也曾與阿姐說過這些,想告訴她楚慎的真麵目。
可她不信。
她心思純善,認為楚慎就是個懷才不遇的落榜文人,是我太過敏感。
而那些日夜不斷的爭吵也不過是孩子到了年紀,性格活潑起來罷了。
她更是認為楚慎可憐,堅持留下楚慎,並且資助錢財,隻讓他能放心想上京趕考。
不但如此,她還對楚慎的鬼話深信不疑,認為隻要等到他高中之後,就會回來娶她。
四
不過,她確實賭贏了一把。
似乎楚慎在學問上確實有幾分本事,但他品性惡劣。
他引誘且動了那些姑娘,卻未有一次想過負責。
她們有些長大後,懂了事,本該是到了與人談婚論嫁的大好年紀,卻因為當初的遭遇,被頻頻毀親,亦或者嫁過去了,卻受到夫家虐待。
那些熬不下去的,便直接掛著一條白綾,了結了性命。
楚慎高中前日,我正和阿姐去為那些個嫁了人的姑娘斂屍。
他們夫家本就瞧不起她,如今死了更是覺得晦氣,一點也不願碰。
阿姐便帶著我一起,將那些姑娘帶回家。
直到她看到遺書,驚恐不已,才得知了真相,終於是信了我的那些話。
但仍覺得這些太過荒謬,於是堅持要去找楚慎問個清楚。
我躲在一邊,親眼看見她走進了狀元樓的大門,然後被楚慎悄悄的帶著從小門出,再一起入了永伯侯府。
回來的,便是一具屍體。
不。
準確來說,是找到時。
她是被人在亂葬崗中發現的。
當時的她渾身赤裸,身體上還有未幹的血還在流著,如同一條條蜿蜒的溪流,染紅一片汪洋。
原本那雙總是溫柔含笑的眼睛此時卻睜得死大定定地望著上方烏黑的天,卻再也看不見世間。
不能瞑目。
我的阿姐,死了。
救下我的阿姐。
死了。
然那世人眼中重情重義的狀元郎,她的好情郎,卻是親手將她送進地獄的惡魔。
在阿姐死不瞑目的時候,他正在跟永伯侯邀寵,兩人在花樓點了好幾個姑娘,玩得不亦樂乎,仿佛阿姐從未出現過。
我知道,他是怕事情暴露,於是借刀殺人。
永伯侯徐英家世顯赫,權力滔天。
就算是殺了人,也半點事情都沒有。
在這整個過程中,那些披著狼皮的男人們名利雙收,風光無限,生活絲毫不受影響。
隻有我的阿姐,我那溫柔善良的阿姐,卻為這一次心軟,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
可是憑什麼呢?
憑什麼我的阿姐要受如此摧殘!明明作惡的是他們,接受報應的卻是阿姐。
明明作惡的人,才該付出代價!
我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五
既然律法不能懲處。
那就我自己來。
我爽快的答應了他的請求。
「隻要是對楚郎有利的,就算要貞娘上刀山下火海,貞娘也願意。」
他急功近利,高興昏頭,未多想,帶著我出現在了永伯侯府的宴上。
永伯侯徐英出身世家,祖輩曾同先祖皇帝一塊打下江山,深得器重,手上更是有禦賜的打龍鞭,上打天子,下打庶民,可謂手眼通天,隻要他開個口,楚慎的官途自會一路亨通。
楚慎是個會看眼色的人。
上京後早早就打聽好了人的喜好,並將阿姐送於人做了投路石。
可惜......未成。
永伯侯冷待了他,如今他又打起了我的主意。
他以為我跟阿姐一樣善良好騙,哄我待事成,定會八抬大轎迎我過門,嗬,他忘了,在沈園裏,人人都說我是個毒蠍子!
一隻有毒的蠍子,放到人身邊......那可是會要命的。
六
宴上。
我一身羽衣華服隨著歌姬出場,所有目光都頃刻間落過來。
永伯侯徐英端坐於上,半撐著腦袋,聳拉的撚著手中的月光杯,玩味兒打量著,那雙眼睛裏,是藏不住的心思。
楚慎會意,一舞畢,喚我過去與人倒酒,永伯侯徐英向來浪蕩風流,在京城頗具美名,在這種場合,也絲毫不避諱。
籌光交錯間,暗香浮動。
當夜。
楚慎如同當日送阿姐一般,將我送進了永伯侯府。
七
徐英是個大變態。
巧了,我也是。
是夜,輕紗幔帳,紅浪翻滾。
趁人意亂情迷之際,我在他心口上咬了一下,血絲絲滲出,他疼得皺眉,怒聲道:「大膽!」
我眨巴著眼,一臉的無辜恐慌,顫聲道:「我隻是想在侯爺身上留下個自己的印記,日後便是無緣再伺候您,瞧著這個,便會想起我來,也算不枉這一場了。」
我跪下去,重重磕頭,「妾自行主張,膽大妄為,冒犯侯爺,還請恕罪!」
沁著水汽的眸子嬌弱可憐,行舉又大膽主動。
「有意思。」他訕訕出聲,眉宇間漸舒展來,將我拉起,咬著我的耳垂暗示道:「恕不恕罪,那得看你的表現了。」
哼。
我冷笑。
果然男人都一個樣,無比的自信,聽到仰慕的話就得意得找不著北了。
絲毫不懷疑,就自己這般,誰肯付出真心對待。
不過這正好。
得意吧。
待這血毒深入骨髓......
八
一夜春宵。
徐英對我極其滿意,賜了很多的東西,連同以前那些鶯鶯燕燕都暫時冷落,經常隻帶著我出入。
新科狀元,還搭上永伯侯。
楚慎身價水漲船高。
京城貴人爭相巴結,連兵部尚書家都有意將女兒嫁於他結親。
一時風頭無兩。
站得越高,才能摔得更慘!
我要親自建築他的高樓。
隻等在合適的時機。
讓他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