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曼,是清泉鎮的一位賣花女。
這天,我被幾個地痞流氓堵進小巷。
見四下無人,他們很興奮:「小娘子,來陪我們玩玩兒。」
我也很興奮,悄悄捏緊袖口裏的匕首,打算給後院裏的花添新肥。
自從妹妹死後,這樣新鮮的花肥,我院子底下已經埋了很多了。
1.
這幾個地痞流氓沒有得手。
我也沒有得手。
就在雙方都想出手的緊要關頭,衝進來一個多管閑事的文弱書生。
書生連滾帶爬,從巷口衝進來,將我護在身後,衝那幾個地痞大聲嗬斥。
我看這書生文弱模樣,別說對付那幾個地痞了,我一根手指頭也能碾死他。
偏偏這幾個地痞真的被嚇住,也有可能是害怕巷子裏的動靜引來更多人,幾人臉色難看,朝書生放了幾句狠話,轉身走了。
我悄悄收起袖中差點露頭的武器,皺眉靜靜看著眼前這人。
書生說話溫溫潤潤,衝我行了個禮:「姑娘,你沒受到驚嚇吧?」
我倒是沒受到驚嚇,就是眼前這書生喝退地痞後,手藏在袖裏止不住的發抖,也不知道就這麼點膽量,怎麼有膽子衝進來當出頭鳥的。
他也不怕那幾個人發起火來聯手打他一頓。
我衝書生道過謝,兩人至此分開。
到了我的花鋪,我才知道,這書生名字叫章華,是半月前才來到清泉鎮上。
聽說他是今年進京參加科舉的考生,因為落榜,輾轉來到清泉鎮準備尋一個營生,打算來年繼續。
清泉鎮距離京城不過百裏路程,在此處落腳倒也說得過去。
我以為我和章華的交集止步於此,沒想到分別不過三日,我又再次見到他。
2.
這次是在當地豪紳賈員外家。
寒冬剛過,春意露頭。
賈員外的大夫人準備辦一場賞花宴,邀請鎮上適齡婚配的女子上門賞花,實則是給自己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相看。
大家對此心照不宣。
冰雪未消,哪裏來的花呢?
當然都是賈夫人花大價錢從我花圃裏買來的。
我正指揮著小廝把馬車上各種開得正豔的名貴花盆往賈府裏搬。
就聽見旁邊「哐啷」一聲,一盆名貴的金絲蘭砸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賈府管家指著那人鼻子打罵,看樣子要好好教訓對方一頓,我扭頭,正好就對上章華那張茫然無措的臉。
章華穿著賈府下人的衣服,低眉順眼,那模樣就差要哭出來了。
看樣子這人為了糊口,輾轉又成了賈家的下人。
想著上次對方救我一次,一報還一報,我主動提出重新送新的花苗過來,將人從管家手底下救下。
賞花宴如期舉行,章華很感激,非要想著報答我。
他也沒繼續在賈府做事,轉而在鎮上開了一個代寫書信的攤子。
偶爾見我花鋪忙不過來,還會主動幫忙,也不要工錢。
就這麼一來一往,我和章華的關係逐漸熟絡起來。
雖然章華如今窮困潦倒,但他談吐得體,舉止優雅,是我見過最溫和守禮的男子。
和清泉鎮這些大老粗們一點都不一樣。
漸漸的我們互相吸引,暗生情愫,隻差捅破中間那層窗戶紙。
就連隔壁蜜餞鋪子的老板娘都笑問我是不是桃花要開了。
但沒想到,意外比愛情先來一步。
3.
三月三,上巳節。
我和章華早早約定好月老廟外相見。
我帶著花圃裏開得最嬌豔的花準備赴約,想借此機會表明心意,卻在去往月老廟的途中,意外得知章華身亡的消息。
我不相信,瘋了一樣往衙門跑。
看到的,隻有章華冰冷的屍體。
衙門裏的人說,章華吃醉了酒,在橋上不慎跌落進河裏,等周圍人發現撈起來,已經晚了。
章華在清泉鎮沒有家人,我想替他收殮屍身,卻被衙門拒絕。
他們說會快馬加鞭將消息送到章華家人身邊,男未婚女未嫁,我現在沒有任何名義可以做這件事。
我央求衙門的人讓我再看他最後一眼,為首的捕快有些心軟,答應給我一炷香的時間和他告別。
就這麼短短的時間,我竟然在章華身上發現關鍵性證據。
在章華右手手心,緊緊攥著一粒盤扣。
這扣子我記得,在之前騷擾我那幾個地痞流氓其中一人身上出現過。
他根本不是喝醉酒跌落河裏淹死的,他明明是被那幾個地痞流氓害死的。
除了之前替我出頭,我再想不出章華和這幾人有什麼交集。
這幾個混蛋,一定是怪章華之前壞他們好事,趁著上巳節人多眼雜,故意將他害死,還偽造成醉酒失足的假象。
第一次有人為了保護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濃烈恨意在胸中生長。我輕輕捧起章華的手,低聲向他承諾,我一定會為他報仇。
4.
章華家人收到消息趕來衙門的時候,我沒去送他最後一程。
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章華死後,這幾個地痞重新將目光放到我身上。
地痞一共三人,為首的叫李大力,長得高大威猛,但整天遊手好閑不務正業。
另外兩個叫劉全和吳虎,都是跟著李大力四處作惡的小嘍囉。
我開始故意引誘這幾人。
一開始我假意被李大力的高大威猛吸引,隔幾天我好像又沉溺於劉全的甜言蜜語,又隔了幾天,我又和吳虎眉來眼去。
稍微使點手段,我就引得這三人開始為我爭風吃醋。
三人關係岌岌可危。
四月初一到四月初三,連續三天,我給這三人分別送信,邀人夜晚到我的小院一聚。
還特別說明隻邀請了他一人,千萬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三人收到邀請後都很高興,第一天天剛黑,院門就被人扣響。
進我院子裏的人,從來都是有來無回。
這三人外強中幹,在我手底下走不過三招,就被製服。
我將泛著寒光的匕首抵在對方脆弱的脖頸上,隻需輕輕用力,就會有新鮮血液噴灑出來,成為我花園裏的養分。
四月初三,最後一個扣響我院門的是李大力,前兩天晚上那兩人告訴我,章華的死全都是李大力一手策劃的,所以我把這個罪魁禍首放在最後,打算好好玩兒。
5.
一進門,李大力就張開雙手將我抱了個滿懷。
渾身酒氣撲麵而來。
我微笑著,用手抓住對方肩膀,「哢嚓」一聲,院子裏頓時響徹一陣殺豬似的慘叫。
李大力麵色扭曲蹲在地上,抖著唇問我為什麼。
我把玩著手裏的刀,輕笑著問他,還記不記得當時是怎麼害章華的。
李大力知道自己落進陷阱,扭身就要逃,又被我一腳踹斷右腿。
我抓住他的頭發,強迫跟前的男人仰著頭,看向花圃最角落,用隻有我倆才聽得見的語氣問他:「知道為什麼我花圃裏的花開得這麼豔嗎?」
「知道為什麼那角落裏的花開得尤其豔嗎?」
對方驚恐搖頭。
我將刀尖對準他心臟。
「沒關係,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等你到了陰曹地府,你的那兩個好兄弟會告訴你的。」
匕首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我將手中利刃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砰——
手心一麻,刀柄脫手。
有人一腳踹開我院子的門,無數火光將我的院子團團圍住。
為首那人臉龐在火光照耀下明滅可見。
他喚我:「曼娘。」
「一月不見,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