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被餓得頭暈眼花,但我還是被眼前的情形嚇出了一身冷汗。
上輩子逮捕我的兩個警察,就站在陳家大門前,手裏還拿著一件我的外套和一張照片!
而婆婆的叫喊,也早就將街坊四鄰都引了來,將狹窄的巷子圍得水泄不通。
我情不自禁地抱緊了手裏的女兒,生怕她受到一點傷害。
原來,昨天下午,警察去黑市堵人,卻撲了個空。
不甘心的他們,今天一早又去蹲守,果然讓他們看到了一個嫌疑人。
但那嫌疑人兩手空空,走得飛快,他們竟然沒跟上,隻拍到了一張照片,又在拐角處發現了嫌疑人遺落的衣物。
照片上的女人背影,跟我一模一樣。
那件衣服,也是我親手縫的,領口還繡著我的名字。
如此勁爆的消息,讓在場所有鄰居都議論紛紛:
“喔唷,這個前資產階級大小姐真是了不得,老爹都給槍斃了,還敢投機倒把。”
“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從跟上就是爛的,結的果也是臭的!”
“怪不得這些年陳老師對她不冷不淡的呢,陳老師可是好人,他能騙人嗎?”
“陳老師,你說說啊,你媳婦是不是真的投機倒把了?”
說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站在門裏的陳霖。
磚房的陰影打在他臉上,斑駁得很,好像他那顆從沒愛過我的心。
我也看向他,給他最後一次機會,聽他最後一個答案。
“我作證,”他突然開口,“今天早上,紅梅是穿著這件衣服,進城去了。”
“她親口說,她要去幹點大生意,多賺點錢。嫂子勸她別去,她反倒給了嫂子巴掌。”
“我也是沒辦法,才去警局告發她的,正好警察同誌那邊也證據確鑿,我沒話說。”
他說著,就從背後拉出蔣敏,她臉上的紅印觸目驚心,引得一片吸氣聲。
他真是是......好做派。
那一瞬間,我死了的心,碎成粉末。
“打倒投機倒把分子!”
“打倒程紅梅!”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一下子群情激奮,無數石子臭雞蛋,朝我扔了過來。
我不得不俯下身,護住懷裏的女兒,用自己的頭和脊背,迎接狂風驟雨。
一片混亂中,陳霖逆著人群跑來,滿臉焦急,將我護在身後。
看似保護我的好男人,嘴裏卻吐出最惡毒的話:
“紅梅,事已至此,你就認了吧。”
“你現在認了,以後你出獄,咱們還能做夫妻。”
“要是不認,我們即刻離婚,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前世的我,最怕他不要我。
因為,在這個特殊的年代,我不知道,被拋棄的我,要怎麼活下去。
可現在,我已經不怕了。
我冷冷地看他一眼,就將他用力推開,然後一把扯下了身上寬大的外衣,露出產後臃腫的體型:
“警察同誌,那衣服的確是我的,可是我生完孩子不到一個月,肚子還沒收回去,早就穿不上孕前的衣服了!”
街坊們有一瞬間的安靜,警察更是愣住了。
陳霖和蔣敏對視一眼,都有些慌亂。
而我,則趁機搶過警察手裏的衣物,放下女兒,急切地往身上套。
我生女兒是難產,掙紮了足足四十八小時,才把她生下來。
也是因此,我的體型恢複的格外慢。
尤其是皮肉鬆垮的肚子,穿上以前正合身的衣服,現在,連扣子都係不上。
從背麵看,也跟沒生孩子前相去甚遠。
陳霖把我關進柴房,讓蔣敏穿上我的衣服,去黑市渾水摸魚,本來可以兩全其美。
可他作為的我的丈夫,卻從沒注意到我,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身量苗條的少女了。
眼見我試了好幾次,扣子都崩掉兩顆,都沒能將肚子塞進衣服裏,警察沉默了。
他們將狐疑的目光頭投向陳霖:
“陳老師,你確定,今天出門的是你愛人?”
而早有鄰居一拍大腿:
“說起來,陳老師媳婦的衣服,不都一向是撿他家大嫂的嗎?”
“是啊,這一件是難得她自己做的。”
“那不就是說,她倆以前是一個身型?都是那種苗苗條條的。”
“可不是!既然現在他媳婦穿不進去了,那肯定就是他大嫂穿著出去了啊!”
一字一句,讓陳霖額頭上都伸出了汗。
我拿著衣服,一步一步走向蔣敏,讓她也自證清白,她卻驚恐地不斷後退。
就在這時,“啪”的一聲脆響,陳霖狠狠打了我一耳光。
“程紅梅,你幹什麼,你想誣陷大嫂嗎!我一早上就送大嫂回娘家了,我能作證,她絕沒有去黑市!”
打得夠狠,我隻感覺一隻耳朵嗡的一聲,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可我不僅不感覺疼,反而覺得興奮:
“別急嘛,陳霖,我又沒說是大嫂投機倒把。”
我轉向一直站在人群後麵的婆婆,嫣然一笑:
“這家裏,能穿下這件衣服的,除了大嫂,還有婆婆啊。”
“說起來,既然你一大早就送大嫂回娘家了,你就是大嫂的人證,能證明她是無辜的。”
“那麼,這個家裏,能去黑市的,也隻有婆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