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蚌能產出圓潤飽滿、泛著粉光的珍珠。
傳聞那珍珠做了粉能美容養顏,戴在身上能永駐青春,引得無數人爭相購買。
直到後來,買了珍珠的人身上長滿了魚鱗,渾身的血都凝成了血珍珠。
我才知道,那蚌居然是一尾吸人精血的人魚!
買了她用血產的珍珠,就要用命來償還。
01
半夜,我在睡夢中聽到了一陣動人的歌聲。
那聲音縹緲空靈,如泣如訴。
我起身循著那歌聲,走到了我姐房間前。
屋內傳來時高時低、千轉百媚的呻吟聲。
昏黃的燈光落在窗戶上投射出我姐的影子。
我姐大半夜地不睡覺,這是在幹什麼呢?
突然,屋內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清脆悅耳。
一連串圓圓的東西,泛著粉色的光從門縫裏滾了出來。
它很漂亮,甚至沾染著水光,吸引著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把它撿起來。
“啪”的一聲。
我的手還沒碰到它,就被另一隻布滿皺紋的手拍開。
我感受到火辣辣地痛。
我媽叉著腰,指著我鼻子怒罵道。
“大晚上的不睡覺,到這裏來幹什麼?”
我爸彎下腰眼疾手快地把東西撿走,藏進口袋裏,生怕被我搶走了一樣。
我媽揪著我的耳朵,把我往外麵拉。
“死丫頭,我不是說了晚上不要到處亂跑嗎?連你媽的話都不聽了?”
我連忙求饒。
隻聽見屋內響起一道極為尖銳的呻吟。
緊接著像是什麼東西被打翻了一樣,屋內響起來劈裏啪啦的聲音,如同大雨傾盆而下。
那些圓珠子如同溪流一般滾出來。
我媽眉開眼笑,語氣裏壓抑不住地興奮。
“太好了!老劉,快把東西都收好!”
我還想再仔細看看,卻被我媽推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語氣嚴厲地命令道。
“別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晚上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房間裏!”
我躺在被窩裏睡不著。
我爸媽為什麼大晚上的,蹲守在我姐的屋子門前呢?
我姐房間裏又為什麼傳出這麼多奇怪的聲音。
我想得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心跳猛地一滯,隨後劇烈地跳動起來。
大夏天的,我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我突然想起來,我姐是個啞巴。
02
我家原先不太富裕,爸媽都是農民,靠著雙手辛勤種田。
但是那年遇上了百年難遇的洪水,莊稼都被淹死了,爸媽也被洪水衝走了。
我姐讓我一個人待在家裏,自己出門去找爸媽。
後來,爸媽回來了,但我再沒見到過我姐一眼。
我爸媽說我姐為了救他們啞了嗓子,斷了雙腿,隻能每天躺在房間裏。
每頓飯都是由我爸媽親自送進房間裏,他們也不讓我見我姐,因為我姐身體不好。
可是現在,我卻不覺得是這樣的了。
那屋子裏的人是我姐嗎?
我姐還活著嗎?
早上起床後,我爸媽就把店門打開了。
一個年輕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
她很漂亮,五官精致,身材婀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皮膚粗糙,毛孔清晰可見。
她迫不及待地說著。
“劉哥,何姐,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我媽拿出一整碗漂亮的珍珠,笑著說。
“都給你準備好了。”
粉色的珍珠個個圓潤飽滿,晶瑩剔透,大小都是一樣的,漂亮得不得了。
那女人纖細的手指翻看著珍珠,滿意地點點頭。
我媽一笑,皺紋都擠在臉上。
“你放心,我們家的珍珠大小都一樣,品質好得不得了。多少年的老顧客了,你還不信我嗎?”
我爸將那一碗珍珠磨成粉,兌了水,遠遠看去竟然像一碗血漿。
我媽把珍珠粉仔細地敷在女人的臉上。
奇怪的是,看起來融合均勻的珍珠粉,在那女人臉上竟然斑駁得一塊一塊的,像是魚鱗一樣。
那女人看上去像是一個長著魚鱗的怪人。
但我爸媽都習以為常。
過了大半個小時,臉上魚鱗狀的珍珠膜一片片脫落下來,露出裏麵細膩白嫩的皮膚。
僅僅半個小時,女人臉上的毛孔消失不見了,皮膚變得白嫩。
那女人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滿意地綻開一個笑容。
我媽局促不安地搓著手,開口道。
“晶晶妹兒,原先那個價格可不夠了。現在夏天,珍珠本來就不好得。”
那女人也不惱,爽快地從包裏抽出一遝紅鈔票,放在桌子上。
我腦子中突然閃現出一張臉。
皮膚蠟黃粗糙,單眼皮,塌鼻子。
我媽也叫她“晶晶妹兒”。
她是我家的常客,但是每次來都長得不太一樣。
03
晶晶沒著急著走,轉了一圈後,又問我爸媽。
“還有珍珠不?能不能給我弄穿項鏈?”
我媽連忙支使我爸去倉庫裏拿珍珠。
晶晶看著我,嬌笑道。
“小姑娘都這麼大了?馬上就可以接手你們的生意,幫你們一起賺錢咯。”
我媽聽了這話,動作一頓,輕描淡寫一說。
“還小呢,我們兩口子還能幹活,也不用她這麼早來幫我們。”
我媽瞟了我一眼,我如坐針氈,仿佛被猛獸盯上了一樣。
我知道我爸媽不想我接手他們的生意。
自從我姐整日待在房間裏不出門,我爸媽就對我們兩姐妹很好。
他們親自把飯菜端進我姐的房間裏,還在她房間裏為她造了一個大浴缸。
我呢,他們不讓我幹臟活累活,給我買了無數昂貴的護膚品和漂亮的裙子。
除了要求我,在晚上不能離開自己的房間。
我爸回來的時候,又拿了滿滿一整碗的珍珠。
把這些珍珠一一穿孔,然後用藍色的絲線串在一起。
晶晶把珍珠戴在身上,滿意得不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她肉眼可見地年輕了不少,顯得怪異極了。
一股莫名的荒誕感從腳底躥上來。
晶晶又從包裏抽出一疊紅鈔票放到桌子上,然後離開了。
我爸媽迫不及待地數起鈔票。
我才發覺到,剛才那股荒誕感的來源。
如果我沒記錯,晶晶已經快四十歲了。
而現在,她就如同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一樣。
我爸媽同樣不覺得怪異。
04
按照慣例,我爸媽下午會關店,去蚌場采珍珠。
我望著外邊豔陽高照的天,隻覺得怪。
自從我爸媽決定養珍珠開始,我就查過,采珠可以在晚秋、初冬、早春,唯獨不能在盛夏。
盛夏的高溫容易導致珠蚌感染死亡。
我爸媽從不帶我去蚌場,不讓我見我家能產出粉色珍珠的蚌。
於是,我目送著他們走遠後,回到家裏,去了我姐的房間。
推開房間的門,裏麵很陰暗潮濕,空調開到16度。
我卻覺得冷得如同鑽進了冰箱裏麵。
床上隻是床板上鋪了床單,沒有被子也沒有枕頭,散發著一股水腥味。
我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
爸媽不是對我姐很好嗎?
為什麼屋子裏這麼簡陋,連被子都沒有呢?
突然,我聽見浴室裏傳來水聲。
我慢慢走過去,緊緊趴在門上聽著裏麵的動靜。
突然砰地一聲,門突然朝裏麵打開。
我的身體不受控製,跌倒在地上。
我的眼前是一整片的藍色。
一條巨大的魚尾停留在我的頭頂上。
我視線停留在她身上。
那是一條漂亮的人魚,藍色如海藻般彎曲的頭發,潔白如雪的皮膚,和藍色的尾巴。
美得驚心動魄。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可是我莫名覺得很難過。
那條漂亮的藍色尾巴上的鱗片毫無光澤,和她眼神裏的死寂相同。
她的臉和我姐一模一樣,但她似乎不是我姐。
我姐黑發黑眸,皮膚是常年幹農活而曬成的小麥色。
可是她說出的話卻令我無比震驚。
“妹妹,你來了?”
05
她的聲音清脆美妙,就是昨天晚上我所聽到的歌聲。
我睜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
爸媽不是說姐姐啞了嗓子?
她似乎是看穿了我想法,勾唇一笑,諷刺地說。
“爸媽是不是告訴你我啞了?”
“他們為了瞞住你倒是不擇手段了。編纂了無數個謊言,還不讓你在晚上出門。”
我心下一驚。
我爸媽和我說的話她居然全都知道!
我看她的眼神裏不免帶上了警惕。
她也不惱,用尖尖的指甲把皮膚劃破。
鮮紅的血從傷口裏流出來,落到地上的瞬間變成了粉色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