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向紅，你弟弟給你發電報了！”

門外，李大娘聲音裏透著喜氣。

聽到熟稔的聲音，蘇向紅睜開眼睛。

喉嚨殘留著嗆水後的滯痛，她不是掉進湖裏了嗎？

她躺在木板床上，雖收拾的幹淨，但是也能看出來周遭的破敗。

這是......老家？

“向紅，向紅在家嗎？我把你弟弟發來的電報放在門口了！”

蘇向紅反應過來，李大娘已經走遠。

她打開門，撿起地上的電報。

信件柔-軟，還印著她的名字。

她這輩子隻收到過兩次電報，一次是蘇向國結婚，一次是兩年前弟媳葉蘭懷孕，弟弟從部隊寄回來的。

李大娘給她回家的是葉蘭懷孕那次。

她竟真的重生了，重生到了弟弟還沒有失憶的時候。

一切都還來得及，弟媳沒死，小侄女也沒死。

蘇向紅大蘇向國十五歲，向國小時候父母相繼去世，弟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

蘇向紅不識字，可是電報上的內容她倒背如流。

電報發來時，文字冰冷簡短，是村支書幫她念的。

短短幾個字。

葉蘭懷孕了，短期不能回。

蘇向紅還記得接到電報時自己的心情，心像是從天上砸下來。

結婚時沒辦婚禮，沒讓她去。

懷孕之後，也是知會她一聲。

她操勞半輩子養大的弟弟，娶媳婦快一年了了，都懷孕了，還不讓她看一眼？

蘇向紅與弟弟感情甚篤，她自然認為是葉蘭耍了小心思，離間姐弟二人之間的關係。

蘇向紅知道，沒人願意婚後和大姑同住的。

她也想的開，她隻要努力勞作，也能掙一把子錢給自己養老。

她把弟弟養大，弟弟娶了媳婦兒，她就算是死了，也算對得起父母了。

蘇向國說放假回來，卻始終未回。

兩年後，葉蘭曾打電話到村大隊，說小侄女-體弱，經常生病，她沒有什麼帶孩子經驗，問她願不願意去幫忙？

蘇向紅電話裏一陣沉默。

她沒拒絕，也沒答應。

而是默默幹完田裏的活，一個人坐火車過去，去養小侄女。

年輕時帶弟弟，蘇向紅也是毫無經驗，雖然心裏仍舊惱恨葉蘭，但還是心軟的來了。

蘇向紅到底晚來一步，隻看到葉蘭和小侄女的屍體，排排躺在醫院的太什麼間裏。

小侄女兩歲，瘦弱像隻小猴子，葉蘭倒是漂亮溫婉，可沒人收斂屍體。

她到了才知道，葉蘭是科研人才，做的工作對國家有很大貢獻。

弟媳懷孕後人就不見了，所有人都認為他死了，當弟媳又要工作又要帶孩子，身體精神都垮了。

無奈至極才給她打了電話求助。

隔天小侄女就又發了高燒，因為救治不及時沒了，弟媳崩潰之下也跟著去了。

蘇向紅想起，心臟就像是墜了一塊鐵球，體驗了把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她恨自己，為什麼葉蘭打過電話不立刻就來。

她一把年紀，還要和自己的親弟媳過不去嗎？

她更恨弟弟，有電話不打了，發什麼狗屁電報，話都說不清楚！

蘇向紅忍著劇痛收斂屍體，準備返程時，見到了弟弟。

他和一個穿著洋裙的女人在一起，蘇向紅憤怒的衝上前質問，問他這兩年跑哪裏去了？

還記不記得葉蘭？

見沒見過瘦成幹柴的小侄女？

洋裙女人罵她是瘋婆子，弟弟看著她的眼神陌生，不僅說不認識她，甚至還幫腔讓她趕緊離開。

兩人上了一輛小轎車，蘇向紅想追，被人捂住口鼻綁住，扔進了河裏活活淹死。

重活一世，蘇向紅不由悲從中來。

她怎麼可能真的認錯人？弟弟是她一手養大，小動作她一清二楚！

如果他不認她對他有養育之恩的姐姐，又怎麼會真的報效祖國？

那上輩子，她蘇家豈不是血脈死絕？

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蘇向紅捏著電報，自然不敢猶豫。

她把晾的差不多的麥子拉到鎮子上賣掉，她運氣不錯，兩畝麥子，賣了70塊錢。

加上蘇向國當兵這些年，給的津貼大部分都是讓她保管。

雜七雜八算起來她存在九百六十一塊錢。

蘇向紅一秒都不想耽擱，家裏養了雞，下的雞蛋不好帶，將十多個雞蛋裝在籃子裏，拎著去了李大娘家。

她去京都守著葉蘭，地肯定不能再種，荒著也是荒著，不如托付給李大娘。

收拾好一切，蘇向紅抓了雞鴨，去了鎮上。

她先去郵電局給蘇向國發了個電報，然後買了火車票，一路北上。

......

帝都部隊家屬院。

蘇向國接到了新的任務。

“我有任務要做，不知道要去多久，部隊津貼怎麼領你已經知道了，你現在懷孕了，我不能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另外......我是姐姐養大的，津貼要給姐姐打過去一部分，剩下都由你來安排。”

沉吟片刻又說：“辛苦你，等我做任務回來，就帶你回去見我姐姐。”

蘇向國和葉蘭相處了小半年，他特別喜歡妻子。

人溫柔漂亮，學曆漂亮，隻是兩人都忙，扯了證相處半年，一直沒空辦酒席。

這樁婚事，算蘇向國高攀。

畢竟葉蘭是帝都本地人，還是國家重點培養的尖端人才。

他有姐姐要贍養，還不能給妻子足夠的陪伴，蘇向國知道，如果不是領導牽線，恰巧兩人都父母雙亡、同病相憐，妻子未必會嫁給他。

蘇向國雖不至於自卑，但仍覺得虧欠妻子。

“我的工資生活綽綽有餘，你做任務我會定期給姐姐打津貼的，我也能照顧好自己。”葉蘭乖乖的應了。

葉蘭父母一個是部隊軍醫，一個是大學教授，在兩人熏陶下，她也明理大方。

丈夫的姐姐為了拉扯丈夫長大，一直未嫁，蘇向國給姐姐津貼是應該的。隻是曾聽蘇向國提及過，姐姐孤身一人帶著他，為了不被欺負，自年輕就養成了強橫性子。

丈夫畢竟是農村出身，她唯一擔心的就是將來姐姐要求她圍著家庭、丈夫和孩子轉。

她的工作不允許，葉蘭又覺得自己嚇唬自己，她短期內應該是不會和姑姐相處的。

葉蘭的心顯然是放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