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隔壁人家又開始發出了敲牆的咚咚聲。
一下又一下,吵得人睡不著覺。
聲音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我發了火用更大的力氣砸了回去。
可那聲音隻是短暫的停下了一分鐘之後,敲牆的聲音更加響。
就好像要將牆壁砸出一個洞,順著它爬到我的床上。
我甚至隱約聽見了一個女人的呼救聲。
「救救我......有沒有人,可以救救我!!」
1
淩晨兩點,我坐在床上,後背被汗水打濕。
那呼救的聲音如此清晰,讓我剛剛還因為睡眠不足的大腦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我叫薑黎,是剛剛大學畢業沒多久的應屆生,一個月前才搬進這套房子裏。
剛開始的幾個星期,一切都很正常,我每天上下班,回來吃完晚飯玩會兒手機,洗漱完倒頭就睡。
但從一個星期前開始,隔壁人家每到淩晨一點就會傳來砸牆的聲音,像是在往牆上定什麼東西,又像是有人故意用拳頭一下下敲擊著牆麵。
我是獨居,這樣的時間點實在是不敢單獨出門找人理論,就算是下班回來,也害怕對方是什麼彪形大漢,隻能一忍再忍。
但今日在公司因為長時間睡眠不足,差點在開會的時候睡死過去,因此被上司拎到了辦公室臭罵一頓,夜裏又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怒火將我腦海之中的恐懼和膽怯全部都衝刷的一幹二淨。
我直接在床上坐起來,用更大的力氣砸了回去,期間還伴隨著連我自己都不太記得清楚的咒罵聲。
隔壁的敲牆聲戛然而止,我原本以為事情到此結束。
卻沒想到隻是短暫的一分鐘之後,那敲牆的聲音更響,頻率也更快了。
咚咚咚!咚咚咚!!
就像是有人想要砸開這堵牆,直接爬到我的床上。
汪汪汪!!
樓下突然傳來狗叫聲,將我下了一個激靈。
我從自己的幻想聲中陡然驚醒,才意識到隔壁的敲牆聲不知道什麼已經停止了。
整個房間,突然之間陷入了無邊的寂靜之中。
我看著那麵雪白的牆,腦海之中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對麵房間之中的場景。
一個拿著榔頭的中年男人,正麵色扭曲的看著已經出現了裂縫的牆麵,大塊凸起的肌肉順著他的呼吸而起伏著......
我咽了咽口水,將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腦海之中過於豐富的畫麵讓我一下子喪失了睡意,索性就拿出了手機開始和朋友吐槽這件事。
我:【要死了,隔壁那戶人家大晚上的在砸牆,搞得我根本睡不著覺!!!】
413沈宛兒:【你明天早上去溝通一下呢?萬一精神出問題就不好了。】
我原本以為這麼晚的時間,大家應該都已經睡著了,沒想到沈宛兒竟然還可以第一時間回複我。
沈宛兒是我剛搬來第一天遇見的一個女生,看上去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為人很熱情。
她告訴我,我們這棟樓的獨居女性並不多,為了保護互相的安全,有需要的時候可以相互幫忙,大家一起建立了群,邀請我加入。
我在這座城市並沒有什麼朋友,稍加思索也就答應了。
總好過一個人孤立無援。
我:【我不敢,萬一是什麼一米八幾的彪形大漢怎麼辦?】
413沈宛兒:【你隔壁的那戶人家我路過的時候看見過,是個女孩子,不用擔心~】
沈宛兒和我不同,她與鄰裏街坊的關係都很親近,有了她這句話,我也終於可以安心下來。
那就等明天下了班之後去說一說吧。
我鬆了口氣,與沈宛兒道謝說了晚安之後,很快就進入了昏睡狀態。
可第二天開門的人卻並不是我想象之中的漂亮姐姐,而是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小男生。
我一愣,一時之間竟然忘記開口了。
娃娃臉的男生撓了撓頭,問道:「有什麼事嗎?」
我立刻從沈宛兒給的錯誤情報之中回過神來。
雖然不是女孩子,但至少不是彪形大漢,看上去不會把我分屍的樣子。
「是這樣的,我住在你家隔壁,想麻煩你晚上能不能不要繼續砸牆了,我都快神經焦慮了!」
男生看上去比我還要迷茫的樣子。
「砸牆?我沒有砸牆啊。」
我一聽這話,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就知道對方不會承認,還好我提前有所準備。
我拿出手機,打開了之間準備好的錄音。
錄音裏的砸牆聲顯而易見,對麵的男生臉色逐漸變得陰沉起來。
我後知後覺的有些害怕,雖然他看上去細胳膊細腿的,但畢竟也是個男人,萬一他氣急敗壞把我打一頓怎麼辦?
但好在一直到錄音結束,他都沒有要打我的意思。
「你不覺得,這個聲音比起砸牆聲,更像是拍牆的聲音嗎?」
2
拍牆?
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疑惑問道:「有什麼區別嗎?」
男生伸出手在牆上拍了一下。
「你看,人拍牆時候發出的聲音比起砸牆來說會更加清脆,你手機裏的聲音雖然可能會因為錄音有一點區別,但是還是可以聽出來明顯不一樣的聲音。」
他的手在牆上不斷嘗試了砸牆和拍牆的動作,我豎起耳朵聽了又聽,但卻聽不出來任何的區別。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臉上迷茫的神色,男生抱歉的朝我笑了笑。
「我是做配音的,可能對聲音方麵比較敏感。」
於是他開始侃侃而談自己的工作。
我實在是沒有見過這樣會說話的人,聽得我腦瓜子嗡嗡作響,等到我落荒而逃回家裏之後我才發現,他還是沒有承認自己晚上的罪行。
算了,我都已經警告過他了,總不至於到了晚上還會故技重施吧。
可等淩晨一點的時間到了之後我才意識到,我實在是太天真了。
咚咚咚的聲音就像是鼓點一樣落在我的心臟上。
我拚了命的想要無視這樣的聲音,卻仍舊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睡。
要死一起死!!
抱著這樣的念頭,我連拖鞋都沒換就衝到了隔壁拍響了房門。
過了一會兒,門才從裏麵被打開,下午見過麵的男生頂著一頭雞窩頭睡眼惺忪的站在我對麵。
「我他媽都警告過你了不許砸牆不許砸牆!你他媽是聽不明白嗎?!」
人在睡眠不足的極端狀態之下,會衝破原本的所有理智。
我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說了自己這輩子說過的最多的臟話。
一直到我口幹舌燥腦子裏一句台詞都憋不出來了,男生才擦了一把自己臉上的唾沫,無奈地看著我。
「姐,你看看我這個樣子,我哪有時間去砸牆啊?」
他這樣一說我也回過神來,男生一副剛剛從床上被我吵醒的樣子,根本不像是精力充沛的模樣。
可如果不是他,我的牆是怎麼回事。
他見我迷茫,主動開口道:「這樣吧姐,你在房間裏躺著,可能沒分辨清楚聲音來源,我是做這個的比較專業,我幫你去聽聽看。」
見我的目光變得警惕,男生走進房間裏將自己的身份證遞給了我,「這是我身份證,我叫陳嘉,剛剛畢業,就在這邊附近上班,你要是不放心,身份證可以先放在你這裏。」
陳嘉的目光格外的誠懇,我也沒有什麼拒絕的話術了,隻好點了點頭。
「那......好吧。」
陳嘉跟著我回了屋子裏,砸牆的聲音還在繼續,我現在至少可以保證,這個聲音確實不是陳嘉造成的了。
他將自己的耳朵貼在牆上聽了一會兒,讓我無比煩躁的聲音在陳嘉聽來卻神情毫無變化,就好像這不是惱人的噪音,反倒是什麼動人的音樂。
可他的臉色卻逐漸變得慘白起來。
「姐,這聲音,不像是從隔壁傳來的,倒像是,從牆壁裏麵傳來的。」
3
房間內昏黃色的燈光照在陳嘉的臉上,他的嘴唇有些發白,因為被我吵醒雙眼方才還有些無神,可如今卻已經變得清醒了。
我下意識倒退了一步,腳後跟踢到了椅子的蹬腳,腿一軟,竟然直接坐了下去。
「牆內傳來的,是......什麼意思......?」
陳嘉看上去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一米八幾的男生被嚇得臉色發青。
「就是,像是有人在牆內,一下下,敲著牆壁......」
我被陳嘉說得膽戰心驚,一時之間之前看過的所有恐怖電影都第一時間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他又問道:「姐,你租這個房子的時候,房東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我木然地搖了搖頭,隻覺得自己的大腦已經完全宕機了。
他見我害怕,強撐著笑容走上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姐你別害怕,可能是我聽錯了,也有可能這件事情還有更加科學的解決方法你說是吧,這樣吧,等明天早上,我幫你查一下,你也可以問問在這個小區住的時間比較久的住戶,說不定他們會知道什麼。」
我知道陳嘉原本是沒有義務幫我的,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已經仁至義盡了。
我將陳嘉送到了房間門口,他還在不斷安慰著我。
「姐你別往心裏去,建國以後沒有妖魔鬼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會保護你的!!」
我實在是沒有心情開玩笑,隻能敷衍的點了點頭。
住在一個詭異房子裏的人又不是他。
陳嘉和我說完晚安之後轉身便要離開,我卻鬼使神差的叫住了他。
「陳嘉,你有女朋友嗎?」
他回過頭,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有啊。」
「沒事了你回去吧,今天麻煩你了。」
陳嘉的眼中寫著明晃晃的「你對我有意思」,但我已經沒有精力解釋了,隻能關上了房門。
如果陳嘉沒有女朋友,那為什麼沈宛兒說見到過我隔壁房子裏出來一個女生。
我重新堂回了床上,砸牆聲已經停下了。
可我仍舊沒有辦法入睡,隻能努力將自己全部都蜷縮進被子裏。
不成文的規定,被子裏是有安全結界的。
第二日是周末,一大清早陳嘉就帶著早飯來我家了。
他嘴巴裏叼著油條,輕車熟路的將早飯放在了我的桌子上。
「我今天在網上搜索過了,沒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如果這房子真的出過事情,那他們隱瞞的也太好了。」
我幾乎一夜沒睡,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剛想開口回複陳嘉的話,大門又一次被人敲響。
打開門,門口的人是沈宛兒。
她笑著,臉頰上有著若隱若現的梨渦,「我媽給我寄了大閘蟹!你不是最喜歡吃螃蟹了嗎?我給你拿了點過來!」
我輕聲向沈宛兒道謝,她的目光掠過我落在了我身後的陳嘉身上。
「喲這是你男朋友?長得不錯啊——」
我回頭,陳嘉的臉有些發紅,不自在的挪開了視線。
「不是,是住我隔壁的男生。」
「隔壁?你隔壁不是個女孩子嗎?對了薑黎,你那個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我一聽,臉上的笑容就掛不住了。
沈宛兒走了進來,聽我和陳嘉說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她的臉色變得格外的僵硬,就連雙手都緊緊捏在了一起。
良久,沈宛兒才抬起頭看向我,緩緩道:「薑黎,如果要說這個小區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其實是有的。」
「你也知道,這小區是剛剛建起來的,幾年前,小區還在建的時候,有一個女大學生,在這裏失蹤了。」
4
我和陳嘉對視了一眼,都有些驚訝。
我問道:「失蹤?」
沈宛兒點了點頭,「對,其實說是失蹤,到現在那個女生都沒有找到,所以我猜測,大概是已經遇害了。」
「這樣大的事情,怎麼網上一點消息沒有?」
陳嘉問出了我的疑問,沈宛兒歎了口氣,「我是本地人,這個小區的開發商在我們這兒算得上是地頭蛇,那女生好像在家裏也沒人在意她,失蹤後她爸媽倒是來鬧過幾次,但是拿了開發商幾萬塊錢之後就沒有下文了。」
「到了現在,大概連記得她的人都沒有多少了。」
沈宛兒說這話的時候低著腦袋,看上去格外難過的模樣。
一個失蹤的女生,夜裏突然響起的砸牆聲,足夠讓我的汗毛都立起來。
我當即決定從這個房子裏搬出去,但卻又想起了自己銀行卡裏那點少的可憐的餘額。
房子的租期是一年,不到期退租我就拿不到我的押金,可我剩下的錢壓根不夠再付一個房租的,這個月的工資又還沒發下來。
生活,確實有時候比鬼怪更加可怕。
陳嘉突然幽幽說道:「宛兒姐,你知道之前那個失蹤的女生,長什麼樣嗎?」
沈宛兒一愣,皺著眉開始回想起來。
「我是沒有見過她的,但是當初她爸媽鬧上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她的照片,我有瞄到一眼,印象裏似乎是長頭發,很白,眼睛大大的,下巴很尖,瘦瘦的......」
沈宛兒越回想聲音就越輕,剛剛有了點血色的臉也變得煞白起來,甚至連身體都開始不自覺地顫抖。
她咽了咽口水,看向我們,「我那天看見的,從陳嘉房間裏走出來的女生,好像,就長這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沈宛兒說這句話的時候,房間內突然傳來一陣陰涼的風。
咚咚咚!咚咚咚!!
原本隻在淩晨一點才會響起的砸牆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5
我們三個人都被嚇得渾身一顫,臥室內的砸牆聲不斷響起,速度越來越快,而我們坐在客廳裏卻一動不敢動。
直到陳嘉哆哆嗦嗦的開口問道:「我、那個......我想出門喝杯咖啡,你們要一起嗎?」
沈宛兒也跟著開口:「一起一起,我最喜歡早c晚a了。」
於是我跟在他們屁股後麵落荒而逃了。
一直跑到了小區門口,三個人的臉色才看上去好看了些。
我們麵麵相覷,還是沈宛兒第一個出聲。
「薑黎,你要不先別住那個房子了,你先搬來和我一起住吧,我媽認識一個搞驅邪的先生,要不我明天找來給你看看?」
陳嘉挑了挑眉,問道:「你們家還信這個?」
沈宛兒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強了,「是啊,我媽以前住在海邊,你知道的,靠海的人會比較迷信,好在這次派上用場了。」
當天夜裏,我帶著自己的一些東西去了沈宛兒的房子裏。
她住的離我並不遠,就在我家的樓上。
夜裏入睡前,沈宛兒給我倒了一杯熱牛奶。
「喝吧,你這段時間也辛苦了,喝下去會舒服一點。」
我抬頭感激的朝著沈宛兒笑了笑,「謝謝。」
將牛奶喝完之後,疲憊感頓時將我淹沒,我躺在沈宛兒的床上,睡了這一個多星期以來最舒服的一覺。
第二日的中午,我們見到了沈宛兒口中的驅邪先生。
但出乎我和陳嘉意料的,那先生看著竟然格外年輕的樣子。
「你就是房主?」
我點了點頭,打開了房門。
驅邪先生停在了門口,微微皺起了眉毛,「這屋子陰氣很重,確實有鬼魂作祟,還是個怨氣很足的鬼,你們跟在我身後。」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裏麵走去。
我緊緊跟在了他的身後,而陳嘉與沈宛兒則走在我的後麵。
驅邪先生停在了那堵牆的前麵,掐指一算後,道:「砸開這堵牆。」
我一聽,驚了,「砸牆?可這房子不是我的,我要是砸開來,房東和我算賬怎麼辦?」
他斜著眼睨了我一眼,「你如果不砸,怨氣不消,等她從牆內出來的那一刻,就是你死的時候。」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這是一個自古以來的難題。
但很顯然,我現在隻能選擇命。
我可以生病死,可以被車撞死,但我不能被鬼殺死。
死亡前的心理壓力太大了。
我一咬牙,道:「這樣吧,我下午給房東打個電話。」
驅邪先生雙手一插兜,矜持的點了點頭,「可以,晚上來,更容易和她對話。」
他說完這句話扭頭就朝著外麵走去。
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的沈宛兒和陳嘉跟在他的身後。
我往前走了兩步,隨後頓住了腳步,回過頭去。
床邊站著一個虛影,白色的連衣裙上沾滿了血跡。
她看著我,沒有說話。
而我張了張嘴,用口型說著。
姐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