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次醒來時，許晚星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麻藥的勁還沒過，但隱約能聽到門外江見深和醫生的對話。

“患者身上被劃了七十八刀，雖然都不深，但……要報警嗎？”

沉默。

漫長的沉默後，許晚星聽到江見深的聲音：“不用……是她不小心自己弄的。”

“用最好的藥，務必不要留下疤痕。”

許晚星的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

門被推開時，她還保持著睜眼的姿勢，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

江見深看到許晚星醒了，明顯慌了一瞬，快步走過來握住她的手。

“晚星，還疼不疼？要不要喝水？餓不餓？我讓人……”

“你這次還是不打算追究孟青窈嗎？” 許晚星打斷他。

江見深僵住了。

許久，他歎了口氣，伸手想摸許晚星的臉，卻被她偏頭躲開。

“晚星……” 他的聲音裏帶著疲憊，“我要和她結婚了，不能節外生枝。”

“你體諒我一下，好不好？”

“錢、房子、珠寶……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醫生說了不會留疤，我……”

許晚星忽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贏了。” 許晚星輕聲說，“我輸了。”

江見深皺眉：“什麼贏啊輸的？”

他還想說什麼，手機卻突然響了。

孟青窈的專屬鈴聲在安靜的病房裏格外刺耳。

“見深！婚紗店的人到了，你怎麼還不回來？”

江見深看了許晚星一眼，走到窗邊壓低聲音：“你分明知道我在醫院！晚星她……”

“我不管！” 孟青窈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出來，“我們的婚前旅行馬上就要出發了，你今天必須陪我去試婚紗！”

掛斷電話，江見深走回床邊，俯身吻了吻許晚星的額頭。

“這一陣子確實很忙……” 他語氣歉疚，“等忙完就來陪你好不好？”

許晚星沒有回答。

這段時間，許晚星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每天都能刷到孟青窈的朋友圈。

她發和江見深的婚紗照，配文是 “青梅竹馬，終成眷屬”。

她發江見深給她剝蝦的照片，配文是 “未婚夫說，以後一輩子都給我剝蝦”。

她發兩家父母其樂融融的聚餐合照，配文是 “雙方父母都很滿意，婚禮倒計時”。

許晚星一條一條地翻過去，心臟像是被鈍刀一點點割開，又疼又悶，卻流不出血。

江見深偶爾會來看她，但每次待不了多久就會被電話叫走。

有時候是孟青窈撒嬌讓他陪她試婚紗，有時候是兩家父母商量婚禮細節，有時候是公司臨時有事……

他總是匆匆來，又匆匆走。

走之前，他會摸摸許晚星的頭發，低聲說：“晚星，再等等。”

可她已經不想等了。

出院那天，許晚星沒告訴任何人。

先去大使館拿回了簽證和護照，然後回家收拾行李。

其實沒什麼好帶的，這些年江見深送她的東西，她一樣都沒拿。

隻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證件，還有一張她和許父的合照。

剛合上行李箱，門鎖突然響了。

江見深急匆匆地衝進來，看到許晚星時明顯鬆了一口氣，下一秒就緊緊抱住她。

“晚星！你出院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他的聲音裏帶著後怕的顫抖，“我找了你一整天……”

她任由他抱著，沒說話。

他鬆開她，雙手捧著她的臉，眉頭緊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許晚星看著他焦急的表情，忽然覺得諷刺。

“你不是在忙婚禮嗎？”

他表情一僵，隨即無奈地歎了口氣：“晚星，你忍一忍好不好？馬上就要結束了。”

“等結婚後，他們不會再管我，到時候……”

“到時候什麼？” 許晚星打斷他，“到時候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隻是低聲說：“晚星，你知道我們的身份永遠見不得光，但除此之外，我能給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這段時間我要帶孟青窈去婚前旅行，你乖乖等我回來，嗯？”

許晚星看著他，忽然笑了。

“好。” 她說，“我等你。”

他如釋重負，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又叮囑了幾句才離開。

門關上的瞬間，許晚星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去。

她拎起行李箱，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曾經承載過她和他所有回憶的房子。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