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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錦鯉天生錦鯉
月見

1

妹妹降生之日,家中突遇鴻運,父親官運亨通,母親榮寵加身,兄長金榜題名,入京赴考。

而我仍是體弱多病、麵黃肌瘦,家人皆認妹妹是福星,我是災星。

我被送予貧寒的姑母,離開了這個家。

誰知此後,父母流落民間,兄長被逐出學府,家境一落千丈,姑母府中卻蒸蒸日上,躋身富賈之列。

原來,我才是福星,妹妹是災星。

妹妹降生那日,恰逢我六歲生辰。

父母皆在穩婆處,兄長將一塊幹糧塞與我手中,言說這便是我的生辰糕點。

我將一根細枝插入幹粗中央,學著戲文裏的模樣,雙手合十默默許願。

“願父親官運亨通,母親榮寵加身,兄長金榜題名,舉家歡樂。”我在心中默念,煞有介事。

雖然我對錢財還懵懂無知,可父母日夜爭執總會提及銀兩,責罵我時也道都怪我體弱多病耗盡家財。

是以我盼望他們能有萬貫家財,那樣他們便不會爭吵了。

至於兄長,他已是秀才,日日焦慮,擔憂考不中舉人。有時我為他端茶送水,他也會惱怒我打擾他溫書,言道日後若考不中便打死我。

我不知舉人為何物,但兄長渴望,故我許願他能金榜題名。

“你要笑死人嗎?擺弄塊幹粗許什麼癡心妄想?”兄長看著插著細枝的幹粗哈哈大笑。

“願望不可說出口,否則便不靈驗了。”這是戲文裏的話,我如此告訴兄長。

他嗤之以鼻:“你定是許願吃些山珍海味,我豈不知你心思,可惜你有了妹妹,往後你隻能啃些剩飯冷炙嘍。”

我臉色一緊,年幼不知掩飾,內心的惶恐一下子便暴露無遺。

自母親有孕以來,我便惶惶不可終日。

因母親總說:“再生個好的,不要你這個賠錢貨了,瞧瞧你那副鬼樣子,又矮又瘦,黑不溜秋的,看著就來氣!”

她絮叨了十個月,而今妹妹降生了。

“哈哈哈,怕了不是?趕緊去給哥哥擦靴子,不擦幹淨我也不要你了!”兄長惡意地笑。

他總是喜歡這般刺激我,見我害怕便覺得趣味橫生。

為兄長擦完靴子的第三日,父母回府了。

母親裹得嚴嚴實實的,她還在坐月子。

父親則抱著一個嬰兒,嬰兒也裹得嚴嚴實實的。

他們身後跟著一位樸素的婦人,那是我姑母,我喚她芷芸姑姑。

芷芸姑姑是族中唯一待我好的人,她一向善良,這次主動去穩婆處照料我母親,陪我母親生產。

我奔過去迎接,喚了父親母親和芷芸姑姑,然後幫忙拿東西。

母親見我就黑了臉,扭過頭去罵道:“滾回內室去,我不願見你這副模樣,怎地生得如此醜陋?你瞧瞧你妹妹多白嫩、多可愛,老天爺啊!”

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芷芸姑姑幹笑著開口:“瑤瑤長開了便好了,她還小呢。”

“六歲已非幼童,自幼體弱多病,幾乎耗盡我的心力,如今我是一點耐心都沒有了,還不快滾!”母親朝我怒喝。

我低垂著頭,緩步退回內室。

兄長恰巧出來,對我視若無睹,興衝衝地去看妹妹。

他隻看了一眼便笑逐顏開,讚歎道:“哎呀,真是可愛,這雙靈動的眼眸,這櫻桃小口,果真繼承了我謝家的好相貌。”

“曉曉確實生得討喜,年紀尚小便已出眾,你瞧她那雙眼睛滴溜溜地轉,仿佛懂得人情世故。”父親喜不自勝。

母親臉上也浮現出笑容。

唯有芷芸姑姑麵露難色,憐惜地望著我。

我躲入內室,蜷縮在床角一動不動。

隻要我聽話,父母應該還會賞我些剩飯吧。

妹妹到府的第二日,父母又起了爭執。

緣由是母親想嘗些櫻桃,可父親說價格太高,如今養育三個孩子,需得節省開支。

母親勃然大怒,質問道自己坐月子都不能吃顆櫻桃?

妹妹被嚇得哇哇大哭,父母便停止爭吵,忙不迭地安撫妹妹。

“曉曉乖,父母並非爭執,莫要害怕。”父親從未如此溫柔過。

待安撫了曉曉,父親歎息道:“夫人,咱們不可再爭吵了,以免驚擾曉曉。算命先生曾言,曉曉乃我謝家的福星,定會帶來好運。”

父親向來迷信,母親則不信這些,她以往會斥責父親愚昧無知。

可如今,她連連點頭:“曉曉確是福星,瞧她多麼討喜,定是福星無疑,不似瑤瑤那個災星!”

我在門口端著茶水聽著,又一次地低下了頭。

或許曉曉真是福星吧,父親的仕途突然有了起色。

他入朝為官兩年有餘,一直鬱鬱不得誌,卻又不甘心放棄,四處借貸以維持門麵。每當我生病需要銀錢,他就會怒吼著數落我,仿佛我能聽懂一般。

如今,他終於有了轉機。

“夫人,太好了,我得了一個重要差事,你且等著,我定能平步青雲!”父親當晚興奮異常。

兄長也被感染了,放下書卷來慶賀,還親了曉曉一口:“好福星!”

我昂起六歲的蠟黃的臉,討好地笑道:“妹妹真是個福星。”

其實我還不太懂福星的含義,隻是本能地覺得,我該笑。

“晦氣,還不快滾!”

父親的仕途開始節節高升。

他頭上仿佛有福星高照,一發不可收拾。

短短三個月,他已經換上了繡花官服,腰間佩玉,在京城各處赴宴應酬。

母親早已出了月子,她原本想著在府中全心照料妹妹和兄長,可耐不住性子,便跟著父親去結交權貴了。

所以,芷芸姑姑又來了。

母親給她三十兩銀子一個月的月錢,讓她照料我們三個孩子的起居飲食。

我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慈愛。

芷芸姑姑待我們一視同仁,她喜愛兄長,喜愛妹妹,也喜愛我。

白日裏,她在府中照料我們,常常給我講些故事,有個故事我記憶猶新。

那是醜小鴨與白天鵝的故事。

醜小鵝從小被嫌棄,可最後它展翅高飛,原來她是白天鵝呢。

夜晚,芷芸姑姑回自己家去了。

府中便恢複了往日模樣,我又一個人縮在床角,寫寫詩詞、翻翻書冊,而父母和兄長在大廳暢想未來,親昵地抱著喬兒。

“曉曉真乃福星,我的功課大有進步,已躋身榜單前列,我感覺有望考取功名!”兄長又提及了科舉。

父母喜出望外,滿堂歡聲笑語。

兄長高中那日,父親正式升任朝中要職,不再是個小小的七品官了。

短短半年有餘,他已經成為了朝廷重臣,而母親成了夫人。

家中從此富貴,連兄長的慶功宴都選在了國公府辦。

那日賓客如雲,三十餘桌座無虛席。

我從未見過如此陣仗,既緊張又新奇。

而且今日父母心情愉悅,沒有將我關在內室不許見人。

當然,主要原因可能是我需要背著曉曉。

父母和兄長都忙於應酬,芷芸姑姑在後廚交代事宜,我背著曉曉,雙手環著她臀部,安安分分地坐著。

我已經很熟練了,在府中就背過曉曉許多次了。

我偶爾扭頭看曉曉,她靈動漂亮的大眼睛轉動不停,睫毛又長又細,臉蛋白裏透紅,真是可愛。

來往的賓客無不駐足觀看曉曉,讚她生得俊俏。

我便昂起胸膛驕傲得很。

對,我妹妹真好看!

不料一位客人不慎踢到了凳子,我摔了下來,側身倒地。

我慌忙地護住妹妹的頭,妹妹哇哇大哭,引來滿堂注目。

父母幾個箭步衝來,滿臉焦急。

“你這般照看妹妹,真是無用!”母親打了我一記耳光,趕緊接過了曉曉。

父親順勢踢我一腳,心疼地撫摸曉曉的額頭。

我驚恐慌亂,淚水也奪眶而出。

“哭哭啼啼,還不快滾,丟盡顏麵!”母親怒不可遏,還欲再打我。

我手足無措之際,芷芸姑姑疾步而來,將我抱起,邊笑邊圓場道:“哈哈,孩子坐不穩罷了,無妨無妨。諸位請隨意就座,今日不醉不歸。”

賓客們紛紛落座,芷芸姑姑抱我去了後廚。

原來芷芸姑姑從前在此處幫工,與後廚諸人相熟,故而來催促上菜之事。

我坐在後廚的一張小杌子上,麵前是一排排食盒,盒中盡是美味佳肴。

我忍不住垂涎,芷芸姑姑不知從何處尋來一隻烤乳鴿給我吃。

我埋頭大快朵頤,全然未覺嘴角有血跡,那是我娘掌摑所致。

吃到一半,我抬頭見芷芸姑姑淚眼婆娑。

我問她為何哭泣,她蹲下來將我抱住:“瑤瑤啊,可憐見的……”

可憐什麼呢?

宴席散後,我爹娘和兄長已不見蹤影。

芷芸姑姑尋不到他們,隻得獨自送我回府。

敲門時,屋內傳來我娘的聲音:“莫要帶她回來了,看著就晦氣,我真怕她的晦氣傳給曉曉,你既這般喜歡就帶她走吧!”

芷芸姑姑尷尬道:“我先前是帶瑤瑤去後廚幫忙,人手不夠。”

“芷芸,你不是無子嗣嗎?送你了,帶走吧。”我爹隔著門喊了一聲。

我兄將門開了條縫,麵無表情地瞥我一眼:“府上馬上要換大宅院了,這處宅子要賣掉,你自己尋個地方住吧,跟著芷芸姑姑倒也不錯。”

我未曾言語,隻是突然明白了許多事。

明白了“可憐”的含義。

於是我淚如雨下。

芷芸姑姑罕見地動怒了,她顫聲質問:“你們一家還是不是人?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有了功名就高貴了?你們的衣裳靴子,是誰給你們洗的?”

我洗的。

從前家道中落,娘親不許用浣衣盆,都是我手洗的,寒冬臘月會凍掉我一層皮。

“秦芷芸,你瞎嚷嚷什麼?秦瑤瑤就是個災星、掃把星,我就是不要了又如何?”我娘衝出來,指著芷芸姑姑的臉罵道。

芷芸姑姑一下子怯了,嘴唇囁嚅著,臉頰通紅。

我爹也出來了,不悅地“哼”了一聲:“芷芸,這災星你要就帶走,你看看她這副模樣,跟個猴兒似的,看著就晦氣!”

“當年我丟官都是她害的,她胡亂接別的大人的拜帖,不知說了什麼話讓大人動怒了!”

我爹惡狠狠地責罵我。

我奮力地搖頭:“我隻說了大人好,他就走了的……”

“住口,你就是個倒黴鬼,若非你妹妹出生,咱家還不知要倒黴到何時!”我爹扭頭看向內室搖籃裏的曉曉,臉色一下子就柔和了。

“你妹妹才是真正的福星啊,瞧她多漂亮、多可愛。”

曉曉坐在搖籃裏,睜著大眼睛看我們,懵懂又嬌氣。

芷芸姑姑帶我走了。

她背著我,一步步地走向城郊,足有八裏路程。

我趴在她背上,吹著仲夏的晚風,不知何時便睡著了。

醒來時,芷芸姑姑的夫君已幫工回家。

芷芸姑姑將我抱出去,幹笑著解釋:“夫君,瑤瑤以後住我們家可好?”

姑父愣住了,疲憊的身軀更加佝僂。

他問為何。

芷芸姑姑便將事情說了。

姑父黑著臉,數次欲言又止,最後他長歎一口氣,用粗糙的手捏捏我的臉:“罷了罷了,你倒黴,我更倒黴啊,都是倒黴鬼,留下吧。”

我便留下了。

姑父是個很有擔當的粗漢子,他同意留下我就立刻忙碌起來,先將雜物間收拾了一番,再去尋來了一張木榻,最後掛上蚊帳。

“你就住這裏吧,家中無甚銀錢,你將就些,咱們苦養啊。”姑父擦擦汗水,打了個哈欠。

他跟我爹娘一樣,都喜歡說錢。

我便雙手合十許願:“姑父,祝你錢財廣進。”

姑父哈哈大笑,回頭衝門口的芷芸姑姑說:“瞧瞧,這孩子會說話啊,今晚我就去賭坊碰碰運氣,贏它個五百兩!”

“又去賭坊?莫要把辛苦掙的銀子都輸光了!”芷芸姑姑不悅。

姑父聳聳肩,也不多說什麼了。

晚上姑父起床吃了飯,去當值了。

不過出門才半個時辰,他就打發人回府傳信。

芷芸姑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趕緊詢問怎麼了。

“夫人你猜怎麼著?哈哈哈我的老天爺呀,贏了贏了!”姑父樂不可支。

“什麼贏了?”

“我路過賭坊,順手押了兩文錢的小,竟然連中三把,贏了一百兩,大富貴啊,我的天哪,錢多多,錢多多啊!”

姑父在賭坊贏了一百兩!

芷芸姑姑驚呆了。

她讓傳信人問了好幾遍,不敢相信。

“就是五十兩,你且等著,我這就回去!”姑父不去當值了,估摸著也沒有心思當值了。

芷芸姑姑笑得合不攏嘴,一會兒走走,一會兒坐坐,一會兒抱住我親親:“瑤瑤,你真是我們的福星!”

我是福星嗎?

曉曉才是福星呀。

過了許久,姑父才回來。

芷芸姑姑一開門就問:“怎地這般久?當真有一百兩銀子嗎?”

“有有有,我去給瑤瑤買把團扇呢,還買了酒樓的席麵,瞧瞧,滿滿一食盒。”姑父一手提著團扇一手提著食盒,滿臉憨厚的喜悅。

芷芸姑姑徹底安心了,接過團扇,又打開食盒聞了聞:“這便是酒樓的席麵啊,果然香氣四溢。”

我也聞到了香味,而且我知道酒樓的席麵。

我兄長經常買的,不過他基本都是在書房裏獨自享用,偶爾有剩餘的點心便賞給我食用。

“姑父,席麵中可有雞腿?”我咽著口水走過去。

姑父笑嗬嗬,一把將我抱起來:“有,好幾個呢,專門買給你吃的,好瑤瑤,好福星!”

我笑了起來,我喜歡“福星”這個詞。

這一晚屋子裏歡聲笑語不停,我搖著團扇吃著雞腿,聽姑父和芷芸姑姑展望未來。

“有了這一百兩銀子,我可以買一輛馬車去拉腳,剩下的銀子存著。”

“拉腳隻要勤快,一月七八兩銀子還是有的,咱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姑父粗糙的大手揮動,仿佛在勾勒藍圖。

芷芸姑姑“咯咯”地笑,一直點著頭。

姑父買了一輛馬車。

他去拉腳。

每天清晨我和芷芸姑姑就在門口送他,我每次都會雙手合攏許願:“祝姑父錢多多。”

可能是上天傾聽了我的願望,姑父的拉腳生意十分順利,遇到的客人也很友好,而且一個月後,他遇到了一個好機會。

“城南有個車行掌櫃要去京城定居了,說看我這麼踏實勤快,願意把車行轉讓給我,一百兩銀子就行了,半年就能賺回來。”

姑父這晚回來跟我們說了這個好機會。

“莫不是騙人的?我聽說城南車行一月輕鬆地賺二三十兩,人家會轉給你?”芷芸姑姑不信。

姑父撓撓頭憨笑:“半月前那車行不是失火了嘛,那掌櫃剛好在,我把他救出來了,所以他想報答我呢。”

“失火?”芷芸姑姑嚇了一跳,“你怎地不告訴我?”

“這個有何好說的,順手的事。”姑父不以為然,氣得芷芸姑姑打他,他太莽撞了。

一番鬧騰,話題重回車行,一百兩銀子就能拿下一個年收益二三百兩的車行了。

芷芸姑姑也動了心,踱步思考,說家中沒存到什麼銀子,隻有賭坊剩下的五十兩,還差了五十兩呢。

姑父飲了一口酒,然後遲疑道:“你兄長家裏不是發達了嗎?能否去借五十兩?”

芷芸姑姑的兄長,就是我父親。

“噓,莫要提這個。”芷芸姑姑打住話題,拉著姑父去內室了,讓我自己用飯,多吃些。

我還不懂他們在避諱什麼,或許是不想提到我父親吧。

我也不在意,開心地吃,以前在府上,我每天用飯都小心翼翼地,可從來沒有這麼放鬆過。

次日,姑父不去拉腳了,他帶著芷芸姑姑還有我,去我家。

“瑤瑤,我們尋你父母有點事,你就在馬車裏等著我們。”芷芸姑姑讓我自己坐在馬車裏等。

她跟姑父上樓去了。

我趴在車窗邊,抬頭看向我曾經的家。

我看了很久,芷芸姑姑和姑父都沒有下來,但我猛地聽見一聲“滾”。

這聲音很響亮,從樓梯間穿透出來,讓我渾身一激靈。

那是我娘的聲音。

我心裏發緊,縮進了車子裏,可又念著芷芸姑姑和姑父,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開門跑了下去。

我跑上樓,去尋芷芸姑姑和姑父。

跑到我家的那個拐角,我便聽見芷芸姑姑的哭泣聲。

“我們隻是借五十兩銀子,不借就罷了,何必如此咒罵?”

“借?你不就是仗著給我們養了女兒來要銀子嗎?我告訴你秦芷芸,秦瑤瑤是死是活與我無關,你別利用她來要銀子!”我娘破口大罵。

我爹也開口:“芷芸,你從前從不向我們借銀子,如今養了瑤瑤,你是覺得有功勞了嗎?你要記住,是你自己帶瑤瑤走的,我們可沒強迫你。”

我貼著牆角,淚水又開始掉了。

最終,姑父嘶啞道:“那不借了,走吧。”

他拉著姑姑走人,走幾步就看見了我。

芷芸姑姑抹著淚抱起我:“瑤瑤,你怎地來了?”

“果然啊,秦芷芸你想把這個掃把星送回來是吧?門都沒有,我告訴你,我們不要!你把她丟大街去!”我娘罵罵咧咧,“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姑父背著我下樓,芷芸姑姑在後麵小聲地啜泣。

回到馬車裏,氣氛壓抑。

姑父的背脊又彎曲了。

他應該很愁吧,去哪裏尋五十兩銀子呢?

可能我不是福星吧,不然為何姑父這般可憐呢?

“哎呀,要不去賭坊碰碰運氣?說不定又能贏些。”姑父突然一拍手,回頭朝我們笑。

他的笑是滄桑的,像是古老的大地裂開的皺紋,帶著佯裝的堅強。

芷芸姑姑歎息道:“回府吧,不必再做車夫,開個雜貨鋪也能養家糊口。”

“哎呀,回什麼府,咱們去賭坊碰碰運氣再說,有福星在身邊呢。”姑父捏捏我的小臉,一甩馬鞭便出發了。

不多時,我們便到了賭坊。

姑父一手抱著我,一手拉著芷芸姑姑進去。

他的神態不像是來賭錢的,倒像是帶我們來玩耍。

“看好了,一把定能贏!”姑父搓搓手,擲出骰子,結果輸了。

他便幹笑起來。

芷芸姑姑白了他一眼:“罷了吧,又白白輸了兩文錢,給瑤瑤買塊糖餅多好。”

姑父撓撓頭,讓芷芸姑姑也試試手氣。

芷芸姑姑不肯,但架不住姑父催促,隻好擲了一把,還是輸了。

這下,又損失了四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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