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留之際,我望向顧沉舟,
“如果能重生,你還會娶我嗎?”
他好不猶豫地吻了上來,淚水滴落到我的臉上。
可我沒有重生,靈魂一直不願入輪回,隻因我放心不下顧沉舟。
直到他的演唱會上,出現了那個戴著銀色耳返的女孩。
她是唱片公司新簽的練習生,和我年輕時如出一轍。
還沒到三周年忌日,顧沉舟提前來到我墓地前。
看著他蕭條的身影,我心疼地摟住他,
“是不是又想我了?不要總為我傷心!”
顧沉舟今天沒有像以往絮絮叨叨。
沉默許久後,終於開口,“小冉,我要結婚了。”
1.
瞬間僵住。
我看著自己的虛影,突然發現連顫抖都做不到。
“那......恭喜啊。”
顧沉舟又沉默了。
而我明知道他看不見我,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那雙曾隻為我盛滿星光的眼,如今已經住進別人了。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一些。
“是我爸爸收養的女兒吧?上次直播看你們合唱,真的很般配。”
“你要結婚了,以後不用守著我的賬號更新了,”
“粉絲知道你有了靈感繆斯,肯定會更喜歡你。”
顧沉舟清俊的臉上浮現一絲失措,聲音極啞,
“你呢?你會難過嗎?”
我沉默兩秒,展開笑顏。
“當然不會!”
“以後有人能陪你寫歌、巡演、領獎......”。”
也能代替我,為他做我做不了的所有事。
這是真心話。
我想要顧沉舟長命百歲,也想他歲歲歡喜。
沒有人陪著,那麼漫長的人生會很孤單的。
可是為什麼,笑著笑著我的眼睛卻濕潤了呢?
我自幼被捧在掌心長大,與顧沉舟青梅竹馬。
二十二歲時,我聲帶突然受損,於是跑去卜了一卦。
卜卦師抽出“死神”牌時,周圍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當這是無稽之談,可我卻聽到他的心聲,
“這個女孩活不過二十五歲。”
從那刻起,我收斂了對顧沉舟的愛意,把喜歡藏進深夜創作的歌詞裏。
躲著他,避著他,可他依舊熱忱的靠近我。
顧沉舟省吃儉用三個月,隻為送我一把二手吉他。
我在出租屋熬夜寫歌時,他就抱著效果器在旁邊打盹。
遭遇劫匪時,他毫不猶豫為我擋刀。
我抱著失血過多的他哭得稀裏嘩啦。
他卻溫柔的為我擦去眼淚,眉眼帶笑。
“阿冉,你為我哭了,我好開心啊。”
“以後不要再躲我了,好不好?”
從少年時起就能創作出爆款單曲的天才音樂人,在我麵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真心捧起,隻為讓我看他一眼。
我徹底被他打動,不敢再退縮了。
我想與天命鬥一鬥,想活得久一點。
陪在我愛的人身邊時間長一點。
我開始積極治療聲帶不可逆損傷,吞下苦澀的藥片,配合各種複健訓練。
顧沉舟更是跑遍全球,尋找能修複聲帶的前沿醫療技術,聯係頂尖的專家會診。
我的聲帶竟奇跡般開始好轉,能哼出完整的曲調。
然而命運弄人,二十五歲生日前一個月。
毫無征兆的,我突然失聲,劇烈咳血。
急性白血病晚期的噩耗傳來。
顧沉舟守了我一夜。
他身形修長,整個人籠罩在落地窗外的月光下,卻顯得弱小落寞。
輕柔地為我整理淩亂的發絲,戴上我最愛的銀色耳返。
聲音顫抖著,不知道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沒事的,有我在。”
我真怕,他會追隨我而死去。
所以我在雲端音樂平台上傳了七十五首未發布的原創歌曲遞給他。
“若是哪一年我沒收到你的評論留言,我在下麵也會哭的稀裏嘩啦的,你舍得嗎?”
顧沉舟不敢懈怠了,因為他最怕我難過。
無數個他堅持不下去的夜裏,他都會一次又一次打開電腦,寫下一條條飽含思念的留言。
可七十五條評論,我才隻收到兩封,以後恐怕再也收不到了。
不過也挺好的。
畢竟鬼魂留在人間的極限隻有三年。
三年內如果不過奈何橋,會魂飛魄散的。
我注定無法跟他一起入輪回。
我笑了,心底沁滿了淚。
“等你找到幸福,我就安心投胎去了。”
這時,他的電話鈴音響起,
“顧老師,新歌手的合作發布會要開始了。”
顧沉舟垂眸,摸了摸墓碑上愛妻二字,便轉身離開了
他去了發布會現場。
我也跟著去了。
場內,公司力捧的新人歌手林晚披著顧沉舟的外套,
“外麵好冷,沉舟多虧你把衣服給我。”
林晚笑容溫柔,眉眼彎彎,起身給顧沉舟遞了一杯溫水。
“沉舟,你最近太累了,要多注意身體。”
顧沉舟唇角微揚,接過水杯輕抿:“知道了。”
爸爸站在一旁,欣慰地拍了拍養女林晚的肩,
“晚晚這麼久的辛苦付出,終於有結果了。”
林晚笑容溫柔。
“爸爸還要多謝謝你平時的鼓勵。”
暖黃光暈裏,三人相視而笑的畫麵刺得我眼眶發燙。
我瞧著這一幕,鼻尖不由自主的就酸了。
真溫馨啊。
可這樣的溫馨,不屬於我了。
林晚忍不住地向顧沉舟問道,
“你今天來得這麼晚,是去看她了嗎?”
顧沉舟沒說話,隻是走上前,將一個精致的首飾盒遞給了林晚。
“你的生日禮物,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林晚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條定製的鑽石項鏈,吊墜是枚精巧的音樂符。
她眉眼彎成月牙,指尖輕輕撫過項鏈,
“好漂亮,沉舟你總是這麼用心。”
“這個禮物,一定很貴重吧?”
我心頭泛酸,卻突然聽見她的心聲。
“不愧是頂流音樂人,果然出手闊綽。攻略他可真不容易,不過馬上就能拿到係統獎勵的八千萬了。”
她對著鏡子補妝,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當初故意在錄音棚偶遇,被他冷臉趕走三次,現在不也乖乖上鉤了?”
我怔在原地,清澈的雙眼浮現困惑。
林晚說的係統、獎金、任務是什麼意思。
聽起來,她接近沉舟,似乎別有目的。
顧沉舟淡淡應了聲,
“適合你就好,發布會快開始了。”
舞台上,媒體閃光燈此起彼伏。
他牽著林晚的手,將她介紹給全場,
“這是我最看好的新人歌手林晚,也是我的女朋友。”
台下爆發出歡呼,我望著他們交握的手,恍惚想起從前。
從前我還活著時,也是這樣站在他身邊。
他在領獎台上說,“這首歌是寫給小冉的”。
如今,已經有別人了。
爸爸也有了新女兒。
明明是一具孤魂,我的心卻有針紮般的疼痛。
散場後,我跟著林晚回了別墅。
更衣鏡前,她正在試穿著高定婚紗,綢緞裙擺鋪陳如銀河。
助理讚歎,“顧老師真疼您,這婚紗用的都是米蘭最新款麵料。”
林晚沒有回應,眼底閃過輕蔑,緊接著她的心聲又傳了出來,
“當年他給蕭冉辦婚禮,不過是租的場地。這次我要讓全網都知道,我才是他最愛的人。”
“到底是早死的白月光,竟能讓顧沉舟為她守三年喪,若不是他情深義重,我的攻略任務早該完成了。”
我呆愣住。
想起結婚那天,我抱著顧沉舟痛哭。
“沉舟,我知道我身體不好,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你不要那麼快忘了我好不好?”
“我不用你記住我一輩子,我隻要你記住我三年,三年就好了。”
其實我沒有奢望過他真的能做到,畢竟人心易變。
可我的沉舟,還是為我信守了承諾。
直到我死後三年,才打算結婚。
林晚的心聲傲慢又冷嘲。
"早知如此,我該早點動手解決了蕭冉,這樣就不會在她死後我又白白浪費了三年時間。”
“可說來奇怪,蕭冉像是知道自己要早死,突然開始各種治療,顧沉舟還花天價請私人醫生。"
這時,機械音突然響起,
"宿主不必在意,按照原著設定,白月光必須在二十五歲前死亡。”
“要不是她突然反抗劇情,你的攻略任務早該完成了。"
"不過沒關係,特製的聲帶破壞劑無色無味,混入她每天喝的潤喉茶裏,不出三天就徹底失聲。"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轉為癌症,最後也沒能熬過去。”
我渾身發冷,透明的指尖微微發顫。
怪不得病情突然惡化,怪不得那些治療突然失效,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場精心設計的謀殺。
"為什麼?!"
“為什麼我一定要早死?”
“為什麼我要早早離開人世,與親人、愛人陰陽兩隔?”
我在虛空中嘶吼,卻無人聽見。
林晚突然打了個寒顫,警惕地環顧四周,
"係統,這房間怎麼這麼冷?該不會是蕭冉的鬼魂在附近吧?"
機械音嗤笑,
"不過是消散前的怨氣,不足為懼。等你和顧沉舟結婚,完成攻略任務,她就徹底煙消雲散了。"
這時,顧沉舟從門口走了進來。
他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周身縈繞著冷冽氣場,桃花眼卻難得泛起溫柔。
“晚晚怎麼這幅表情,好像要殺人。”
林晚心裏咯噔一下,反應過來她是在心裏與係統交談,顧沉舟不可能聽見。
她立刻揚起甜美的笑容,
“你在說什麼呀?”
“我明明是太開心了,因為再過三天,我們就要結婚了。”
她提起高定婚紗的裙擺,在他麵前輕盈旋轉,眼神含情脈脈。
“沉舟,這是你親自選的婚紗。”
“你覺得好看嗎?”
顧沉舟神色淡淡,“好看。”
林晚趕忙拿起那串鑽石項鏈,遞到他手上。
“你幫我戴上好不好?”
“肯定會更好看。”
眼見顧沉舟抬起手,我下意識地抓向他的衣袖,急得聲音發顫。
“沉舟,你不是說好,一輩子隻為我選婚紗的嗎?”
然而我的手卻徑直穿過他的身體,什麼也觸碰不到,什麼也阻攔不了。
我咬住下唇,眼眶瞬間通紅。
我看著他為林晚戴上項鏈。
隻見林晚突然皺眉,吃痛道,
“沉舟,鏈子卡到我脖子了。”
他動作微頓,將卡進她後頸的項鏈輕輕抽出來。
“抱歉,弄疼你了。”
林晚強擠出笑容。
“沒關係,你肯定很少給人戴項鏈,手法生疏正常。”
“等我們結婚了,你再慢慢學好嗎?”
顧沉舟輕聲應著,
“好。”
看著兩人親昵的模樣,我眼眶一熱,滿心委屈。
“顧沉舟,你這個騙子!”
“我以後再也不相信你的話了!”
可話一出口我才恍然驚覺,我哪還有以後。
我已經死了三年了。
與他,再無相見可能。
“你是不是不開心了?”
顧沉舟的聲音很柔,夾雜著心疼。
我雙眼含淚的抬頭,與他四目相對。
我瞳孔驟然一縮。
幾乎以為顧沉舟能看到我、能感受到我時,傳來林晚嬌弱的聲音。
“哪有,你親自為我戴項鏈,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沉舟,你真好,能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原來,他的溫柔從來不是給我的。
這三年來,他對著空氣說話的模樣,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的幻想。
我僵在原地,眼淚不受控地簌簌掉落。
卻再一次聽到了林晚心中怨懟的聲音。
“顧沉舟這個木頭!剛剛項鏈差點勒斷我的脖子!”
“他跟蕭冉談了那麼多年戀愛,難道從來沒給她戴過首飾嗎?”
係統機械音響起,
“宿主再忍忍,等結完婚,八千萬獎金就能到賬。”
我氣得渾身發虛,飄到顧沉舟身邊,
“沉舟,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她給我下毒,還在心裏罵你!”
顧沉舟毫無反應。
林晚對著鏡子補妝,心底冷笑,
“為了獎金,忍他這幾天。”
“顧沉舟真是榆木腦袋,蕭冉死了隻有我能救贖他。”
“我是攻略女主,他是書裏男主,我們才是天生一對。等結婚後,再慢慢調教他......”
我盯著她精致的妝容,又看向顧沉舟沉默的側臉,眼眶發燙。
原來,她是帶著使命來治愈他的。
即便手段卑劣,可他終於不再獨自抱著吉他在錄音室過夜,爸爸也有人陪著去體檢。
而我透明的指尖已開始消散,連流淚都做不到了。
三天後,林晚穿著潔白的婚紗,在聚光燈下朝顧沉舟伸手。
賓客的歡呼震耳欲聾,我站在舞台邊緣,看著大屏幕上他機械的笑容。
“沉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對著空氣比出最後一個擁抱,轉身時,忽然聽見他說出的誓言顫抖地卡了半拍。
恍惚間,他的目光穿過人海,直直望向我消散的方向。
在爸爸抹淚的身影裏,在粉絲的尖叫聲中,我化作光點飄向夜空。
最後一眼,我看見他偷偷摸了摸胸口。
那裏別著的,還是我們初遇時,我送他的銀色吉他撥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