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去哪兒了?老爺被人帶走了。」
小梅一臉急切地小跑過來。
「什麼!?我爹被誰帶走了?」
我摘下麵罩右手撐在桌子上心砰砰直跳。
「就是一堆官兵,他們說那位程大人在客棧遇刺了,要把老爺帶走盤查。」
「小姐你又沒回來,我怕死了。我們趕緊救老爺啊。」
小梅急得直踱步。
我咬著下唇眉頭緊鎖,除了我想讓程家人死,還有誰呢?
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我當時在柳硯冰家中。
我捏緊胸口的衣襟感覺一隻無形的手掐著我讓我喘不過氣。我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小梅,我要去官府。你讓盯梢的人別妄動風聲。」
換好衣衫,我匆匆趕到府衙。
「劉知縣,民女敢問我爹犯了何罪要將我爹大晚上關入縣衙?」
「何罪?嗬嗬。」劉知縣厲聲嗬斥我。
「窩藏賊寇,參與謀殺朝廷命官夠不夠?」
「知縣大人,我爹為人和善老實,絕不可能謀殺朝廷命官,這其中肯定有誤會。」
我跪下來,急切解釋。
「真相本官自會查清楚。豈容你這小女子置喙?」
「來人,將她趕出去。」
「劉知縣,請您讓我見一見我爹,我想問清楚!」
「拉出去。」劉知縣看向我,聲音冷硬,揮袖轉身。
我被兩個官兵押著扔出府衙,狼狽地摔在台階上。
雨水淋濕我的衣衫。
程眉月撐著傘站在我麵前,抬腳踩在我的額頭,彎月眉輕挑。
「陸算錦你現在狼狽得真像隻喪家犬。」
「程眉月,你到底知道什麼?!」
「帶走我爹就是你們搞的鬼是不是?」
鞋底的泥水在我臉上胡亂流淌,滂沱大雨裹挾著我無盡的恨。
我咬牙拔出頭上的簪子,狠狠向她的繡花鞋刺去。
她一腳踢在我的手腕上,手裏的簪子飛出去掉到一旁。
「陸算錦,你以為你重活能改變什麼?」
「兩世,你都鬥不過我。你爹很快就會因為殺害朝廷命官而死。」
13
她麵容扭曲譏誚地笑著。
「不過好歹你殺了李氏那個蠢老太婆,我決定暫時先放過你。」
程眉月一腳踢在我膝蓋上,我膝蓋受痛直直地跪在地上。
不甘迷茫齊齊湧上心頭,我用力地攥緊衣擺不坑一聲。
她紅豔豔的嘴唇上揚,神態不可一世:「我要你永遠做我的手下敗將。」
冬雨淋濕我的衣衫,我冷得渾身發抖,抱著手臂往家走。
這樣的狼狽還是上一世死前。
一輛馬車停在我麵前。
齊玉璘掀開簾子遞給我一把雨傘。
「喂,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我怔怔看著他。
「你爹真是監察使齊進?」
齊玉璘拍著胸脯。
「那當然如假包換。」
「那跟程家關係如何?」
他鳳眼微掀。「哪個程家?程庭?」
「不好。」
我接過傘抿唇笑笑。「那就好。」
「我現在確實有個案子要你幫忙,齊小公子。」
「我爹被人構陷謀殺朝廷命罪名,還請你幫我徹查此事,我爹絕不可能殺人。」
「你爹殺誰了?」他饒有興趣盤腿拍膝蓋。
「程庭。」
聽到我說的名字,齊玉璘倒吸一口涼氣,「你們父女膽子都挺大啊。」
隨即又拍胸脯。「放心!本公子最是公正無私,人稱小青天,包在我身上!」
又說。「你快回去吧,身上都濕了要著涼。」
我破涕為笑。這齊玉璘看著雖憨,人倒是不錯。
我走了幾步,見馬車又退回來。
齊玉璘施大恩般叫我上馬車。
「上來。本公子見不得美人遭罪,送你一程。」
我也不客氣坐到他對麵。
兩兩無話,他抱胸咳嗽兩聲。
「還沒,問你名字......」
他臉有些紅。
「陸算錦。我爹陸青山。」
「哦。」他哦了一聲,馬車內重新陷入寂靜。
我盯著齊玉璘的眼睛,他被我看得發毛,摩擦手臂。
「你想幹什麼?貪戀本公子美貌?」
「齊公子缺侍女嗎?」我問。
「不缺。」他把頭側向一邊,噘嘴嘟囔:「你以為誰都能當本公子侍女?」
「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麼?」
「我要跟你一起查程庭!」我目光如炬,死死捏著拳頭。
上一世春闈,程庭就是主考官,不出意外這一世程庭還會幫柳硯冰作弊。
那我隻要找到他們勾結的證據就可以一舉揭發他們。
不過我重生是因為怨恨,程眉月是因為什麼呢?
齊玉璘打量著我,「我覺得你想利用我。」
「齊公子,利用這詞可不好聽。您言重了。」
「小女子不過想近距離瞻仰齊公子的風采。」
我將手邊的茶水推過去,淺笑吟吟。
我知道這漂亮話正中齊玉璘下懷,他不會再拒絕了。
果然,說得他眉開眼笑。
「好!那明日你就跟在本公子身邊當侍女。」
有了他,我就更好接近程氏父女。
目的達成,馬車也到了陸府,我輕盈下車。
三日後就是臘八年關,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救出爹。
14
第二日,我跟著齊玉璘去到程府。
「齊小公子怎麼突然大駕我陸府,真是有失遠迎。」
程庭虛禮笑道。
「程大人也不用客氣,我聽聞程大人在客棧遇刺,特來登門關懷一下。」
齊玉璘大馬金刀坐在椅上,神情屌屌。
「怎麼,那夥賊人抓到了嗎?」
「多謝齊公子關心,賊人抓到了。現已交給縣衙處辦。」程庭道。
齊玉璘漫不經心地轉著杯蓋。
「哦抓到了,刺殺朝廷命官可是大事,怎麼能隻交給縣衙呢?」
他抬眼,冷不丁和程庭對上眸子,語調上揚。
「我爹乃監察使,監察百官,程大人莫不是言行有失招來刺殺的吧。」
程庭表情一肅。
「齊公子是懷疑我行為做事有失身份,故意構陷別人刺殺我嗎?」
齊玉璘吹了口熱茶,輕抿一口。
「我可沒那麼說。程大人若想辯個究竟,那就隨我去縣衙理論吧。」
「爹。我也跟你們去。」
程眉月從屏風後走出來,「齊公子好。」
她問齊玉璘安好,目光卻略過齊玉璘怨毒地看著我,眼神宛如一條毒蛇。
齊玉璘似笑非笑。
「程大人,我的馬車隻可坐三人。」
「令千金實在要去,另備馬車吧。」
程庭立刻明白齊玉璘的意思,斥責程眉月。
「胡鬧,縣衙豈是你一個女子說去就去的!」
我牽牽嘴角,衝程眉月挑眉。後者眼神恨不得將我隔空撕碎但又無可奈何。
縣衙內,劉知縣給齊玉璘和程庭諂媚地倒茶。
「什麼風把齊小公子也吹來了。」
齊玉璘抬手擋住他敬茶的動作。
「聽說刺殺程大人的賊人已經被抓獲。」
「劉知縣,本公子也不是無事登門。直說吧,這夥賊人我要親自審!」
「這......」
劉知縣一臉為難看向程庭。
「劉知縣這是什麼表情?」齊玉璘拍桌而起。
「是覺得我監察使兒子身份不好使,還是我刑部員外郎不配審問犯人!」
劉知縣一聽趕忙跪在地上磕頭道歉。
「下官這就讓人把犯人提上來。」
原來那腰牌是他刑部員外郎的身份,架勢還挺能唬人的。
我不由地對齊玉璘又另眼相看了幾分。
齊玉璘坐在主審位,劉知縣和程庭分坐兩側。
堂下人一身傷被帶上來跪在衙內,鬢角多了些白發。
我緊捏著袖中的拳頭,恨不能現在就把我爹身上的傷還到程庭父女身上。
齊玉璘裝模作樣地撫摸驚堂木,正色道。
「劉知縣,這就是你們抓到的刺客?」
「據我所知,他可是兗縣本地第一富商。」
劉知縣心裏咯噔一下,忙道。
「自然是。此人是程大人親自交過來的。」
齊玉璘厲色哼一聲,將手中的驚棠木擲到劉知縣麵前。
「一介商賈之人,哪裏來的刺殺手段?你們莫不是為了敷衍本官隨便抓的人?」
「小官不敢啊,都是程大人......」
劉知縣的肥臉流出冷汗,眼裏神色慌張。
雙腿一軟跪在地上,雙手顫抖著捧起驚堂木放回案上,埋頭斜瞥右上的程庭。
程庭端然不動,麵上含笑,眼神已不怒自威。
「齊小公子是懷疑本官陷害一個無辜之人?」
「本官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嗎?」
「程大人!還請注尊稱。」
齊玉璘略掀眼皮,擺出腰間的鐵牌,絲毫不畏懼回懟回去。
「這裏可沒有齊小公子,隻有刑部員外郎!」
「我審案子,不喜歡別人插嘴。」
齊玉璘蓋上茶蓋,「堂下何人有何冤屈速速說來!」
「是大人!」
陸青山匍匐在地,雖不知這人到底是誰,但女兒找來的肯定是來救自己的,他一五一十說來。
「那天,小民正在客棧看賬本,突然聽到樓上說有打鬧聲,我就上去查看。」
「沒想到一上樓,蒙麵人塞了把刀在我手裏就把我踹進程大人的房門。」
「我看見程大人肩膀流血躺在地上,立刻叫人抓蒙麵人。哪兒知,程大人的人先把我抓起來了。」
「大人,我真的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客棧有刺客!」
「我一介草民怎麼敢刺殺朝廷官員。」
陸青山重重地磕頭,雙手拍地哭訴,唯恐一口黑鍋真扣自己身上後生陷牢獄之災。
「程大人,你的人沒抓到真刺客倒抓了個無辜客棧老板。這不合理吧!」
齊玉璘笑意盈盈,眼睛裏卻滿是冰冷之色。
程庭眼尾細紋彎彎,臉上乍笑,將受傷的那隻胳膊顯擺在扶手上。
「話不能這麼斷啊,我的人在客棧賬房裏搜到了還未銷毀的同款毒藥。」
「他怕刺客供出自己,逼他們服毒自殺。這不正說明幕後主使就是陸青山?」
陸青山心頭一慌,忙磕頭。
「不是這樣的大人!真的是蒙麵人把刀塞我手裏的,我不知道什麼毒藥。」
「我要是真有殺人之心,直接讓人把毒藥下飯菜裏更防不勝防。」
「何必費錢費力找刺客呢?大人我真是被冤枉的!」
「程大人。本官覺得他說得有理呢!你覺得呢?」
齊玉璘微微側目看向身後的我,我向他投出感激的目光。
「輕易決斷對程大人不公。」
「我看還是驗屍吧!死人也可作證!」
15
「來人,去找那刺客的屍體。」
齊玉璘抬起右手兩指示吩咐。
兩隊官兵紛紛出動,我不動聲色悄悄融入隊伍中。
我把每一個草簾都拉開查看屍體。
卻不小心踢到一個樹根,整個人摔到一個土坑裏。
還和一具女屍麵對麵。
我尖叫一聲驚恐地捂住嘴,心臟劇烈跳動。
顫抖著右手給那具女屍蓋上草席。
怎麼會?柳硯冰的姐姐怎麼會死在這兒?
上一世,我嫁到柳家,他們不讓我帶丫鬟,卻讓我把小梅指柳硯冰姐姐做陪嫁。
時間線上,柳柔兒還要過些日子才嫁人,怎麼就死了。
我灰頭土臉地爬出土坑。
齊玉璘過來看看我的樣子皺眉。
「你要不先回去?」
我搖搖頭,他不說話,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才發現我的右腳已經腫了。
「我沒事,還我爹清白要緊。」
有個直覺告訴我,柳柔兒的死和程眉月脫不了關係。
她故意把我引到柳家,也不是真擔心柳硯冰。
反而是......期待著什麼發生。
「大人,找到屍體了!」
齊玉璘扶著我迅速過去。
「叫仵作來。」
老仵作查驗了一番。
「大人,死者確實是服毒身亡的,身上也沒有其他傷痕。」
「那你可知死者服的什麼毒?」
我一顆心緊緊揪在一起。
「是烏頭。這種毒藥咬破後會讓人立刻死亡。」
齊玉璘眼神慢慢冷下來,甩開我的手。
「我朝有明令禁止藥商販賣烏頭製毒。」
「陸青山!你好大的膽!」
程庭臉上掛著涼薄的笑。
「員外郎,我說的沒錯吧。陸青山不僅敢殺害朝廷命官,還敢私下販毒。簡直是罪大惡極!」
「我爹不可能販毒,你少汙蔑我們!」
我恨得咬牙切齒。
「姓程的!你滿嘴噴糞!」
程庭彈彈衣領,連一分眼神都沒施舍給我。
「頂撞朝廷命官,帶下去掌嘴。」
我被人扭著手臂,兩張臉被打得高高腫起,和我爹一起跪在地上。
「員外郎,你的人可真不聽話。我代為教管一下不介意吧。」
我憤怒地嘶吼。
「齊玉璘,你腦子被驢踢了?」
「你來兗縣這麼久,不知道我陸家隻做酒水生意?」
「我們又從哪裏購買的烏頭,這分明是有人陷害!」
「你就是和程庭一丘之貉!」
齊玉璘氣極捏住我的下巴:「陸算錦,是你先來求我的。」
「早知道你也這般輕信他人,我找狗都不找你!」
我瞪著齊玉璘。
他氣,氣死了,胸腔裏都要噴火。
眼前這個人竟然說他和程庭是一丘之貉。
再說販毒本來就是重罪。
陸算錦憑什麼質疑他。
齊玉璘鬆開手,反笑。
「陸算錦,你好得很啊翻臉不認人。」
他立開一步,瞥了一眼抓著我的人。
「程大人,人你管教夠了,該放了吧。」
「好說。員外郎的人自然是要放的。」
程庭輕輕一笑。
「隻是此女說陸青山是她爹,員外郎牽扯其中,利害不明。」
「不若直接交給劉知縣處理?員外郎也好在兗縣好好遊玩。」
齊玉璘捏著手中的拳頭回道。
「程大人在兗縣還是多緊著自己的安危吧。」
「別再被刺殺了,到時候可不一定有命活。」
程庭麵色鐵青。「多謝員外郎提醒。」
「烏頭案,我會查清楚。程大人好生看著吧。」
齊玉璘攬住我的腰身把我帶上馬。
「把陸青山帶回縣衙聽候處置。」
我在馬上拚命掙紮。
齊玉璘下巴擱在我的頸窩,閉眼似乎很累。
「陸算錦,你能不能別那麼驕傲?」
「相信我。」
我愣在他懷裏。
16
「你不是說我爹販毒嗎?」
「你還看著程庭的人打我。」
我鼻子湧上酸意,但眼淚逼在眼眶沒有掉下來。
「我要是當場阻攔,回去你會更慘。」
齊玉璘默了一會兒,盯著前方的夜色。
「我爹在查三年前科考的案子,刺殺程庭的人應該是三年前科考失利的人。」
「三年前也有科考作弊案?」
那程庭是慣犯了。
齊玉璘點點頭。
「三年前,有個富家公子頂了寒門學子的科舉名次,偏偏這個富家公子是學戲的,伶人參加不了科舉。」
「這就讓那些寒門學子憤怒不已,對作弊的考官心生恨意。」
「考得多又考不上,自然就想把不公平的考官都殺了。」
我唏噓不已。「主考官也是程庭?」
「本來是,但臨時換了主考官。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我想到你最開始跟我說的,今年科舉狀元會作弊。就跟我爹提了一嘴。」
原來他也就看著憨,心思挺細的。還能想到三年前的案子。
遠處漆黑的夜裏突然亮起煙花。
我一愣。
齊玉璘也抬頭看。
「除夕夜守歲放煙花。」
他摸摸我的頭。
「回去吧,祝你新年平安順遂。」
他駕了一聲,向城門快馬加鞭。
小梅等在門口,看見我回來高興得喜極而泣。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老爺呢?」
我笑著的臉僵下來,「現在還沒辦法帶回來。」
「小姐你的臉......誰敢這麼打小姐啊?看著就疼。」
「小姐快進來吧,我幫你處理傷口。」
小梅拉著我到門口。
我叫住轉身欲走的齊玉璘。
「齊玉璘。」
「進來吃飯吧。」
「就當過年。」
這是頭一個我爹不在的除夕夜,也是多了一個外人的年夜飯。
半夜我睡不著,撐在院中的石桌上看月亮。
想柳柔兒的死因,想程眉月為什麼重活。
我死後,程眉月跟柳硯冰這對鴛鴦難道過得不如意?
柳柔兒活著的時候就隻會找柳硯冰要銀子。
難道她嫁人後還跟柳硯冰糾纏?
惹程眉月這個大小姐不快所以心生怨恨了?
這麼想倒有點合理。
夜色中,一盞暖燈破涼意而來。
我放下手望著他。
「怎麼還沒走?」
他把燈放在桌上。「去看花燈了。」
「你腳受傷不是去不了嗎給你帶一盞。」
「兔子,喜歡嗎?」
他的眼睛比這盞燈還亮,瞳孔裏映著我。
我局促地收回手,切了一聲。
「誰會喜歡兔子?那麼柔柔弱弱的。」
他一笑。
「兔子急了可會咬人。」
「你也會咬人。」
我漲紅臉,轉身欲走。
卻在踩石階的時候一腳踩空,我身子一歪。
齊玉璘眼疾手快抱住我。
「腳沒好還想跑快,該你摔的。」
我站好後推開他罵道。
「流氓。」
「是君子,君子以禮愛美人。」
「......不見得。」
「本公子世無雙。」齊玉璘搖扇子。
「自戀吧你。」我笑著關上門,背靠在門口。
從最開始覺得齊玉璘就是個紈絝,到後來發現他還挺心善的。
查案沒啥經驗裝模作樣,但心好像還挺好的。
雖然有他幫忙,能更好接近程庭,但救爹不能指著他一個人。
林老爺家就是做醫藥生意,有上次賣院子一事,他應該也會賣我麵子幫我查一下烏頭的來源。
第二日,小梅扶著我拜訪林老爺的藥行。
「林老爺,近來可有收到什麼珍貴藥材?」
我從整齊排列的一排木櫃裏揀起一支山參笑問。
「嗐。這大過年的我還去收藥材,陸小姐說笑了。」
林老爺從櫃台出來,看到我的腳又驚訝了一下。
「陸小姐腳受傷了,我讓人把消腫藥送你府上吧。」
「多謝林老爺好意。我是來問林老爺一件事的,不方便在這裏說。」
我放下那支參,擦擦手上的細泥。
林老爺點點頭,示意夥計閉店出去,小梅也退出去守在門口。
「林老爺,我有話直說。你最近可否收過——烏頭!?」
我幽黑的眸子盯著林老爺的胖臉。
林老爺戴著金戒指的拇指扣著放藥材的木櫃,指甲縫戳進細碎的木屑也渾然不覺。
「陸小姐,烏頭可是明令禁止販賣。你想冤枉我也別給我叩這麼大一頂帽子啊。」
我聽言一笑。
「那你就說你和程家人有沒有接觸?程庭是否找過你?」
「啊這......」
林老爺眼神左瞥又瞥,兩手捧中肥肚扣指甲。
「不肯說的話,我把你要把小女兒嫁程家傻子的事告訴大夫人。」
他一聽就急了。「哎呀,陸小姐你扯那些。」
他裝作滿臉為難的樣子。
「......哎程大人是來找過我。」
「我也確實悄悄收了幾隻烏頭,沒敢登記。」
「我不知道他們怎麼就知道了,哎我真該。」
林老爺一巴掌打在自己左臉上。
「陸小姐,是我間接害了你爹。」
「程庭找你買烏頭製毒陷害我爹。」
「我要你指認他買的烏頭!」
「陸小姐。我不能去指認!認了不相當於我藏烏頭犯法了嗎?」
「這萬萬不行。我不去!」
林老爺連連甩頭。
「好,那我就去找大夫人。」我轉身離開店鋪。
隻見林老爺冷汗淋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兩眼無神。
「小梅,幫我盯緊林老爺。還有和他接觸的人。」
「有異動隨時告訴我。」
還有一月就會試,還沒去看柳硯冰那人渣的。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柳柔兒的死呢。
程庭的人應該不認得柳柔兒。
我換了身衣裙,裝作一路小跑叩門。
「我回來了,娘,弟弟。」
推門而入,柳硯冰看見我,手中的書嘩掉地上。
「陸、陸算錦?」
他指著我,想喊出聲。
我眼疾手快將手帕揉成團塞進他嘴裏。
我兩眼彎彎叉腰。
「好的還挺快嘛,能坐起來了。」
我從地上撿起他看的書。
「都這樣了還想參加會試呢?」
柳硯冰眼睛瞪大嘴巴裏不斷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當著他麵,舉起那本書丟進火盆。
書冊在柳硯冰眼前化為灰燼,他瘋了一樣拍打床板。
紅著眼恨不得撕碎我。
「再瞪!打斷你的腿!」
我操起一條木凳打在他斷腿上。
柳硯冰脖子梗粗,脖子以上紅得像豬頭,痛苦得扭曲身體。
「程眉月有沒有給你帶什麼書看?點頭搖頭?」
我低頭問。
他看向我手中的凳子畏懼地縮了縮,連忙搖頭。
我放下凳子坐下來思考。
重生的程眉月沒給柳硯冰透題?那柳硯冰怎麼作弊的?
外麵響起敲門聲。
「柳郎。」
是程眉月的聲音。
我扯了他嘴上的手帕,鑽到床底,隨身帶的匕首抵在他腰間。
「柳郎,我帶了些書給你看。這些都是我自己跟著書謄抄的。」
書?看來是我來早了一步。
程眉月是想泄題給柳硯冰的。
「你的腿怎麼又流血了,陸算錦又打了你?」
她一把掀開被子,心疼地盯著柳硯冰的腿。
「這個陸算錦,我一定不會讓她好過!」
「柳郎你放心吧,陸算錦的爹已經進牢裏了。很快,她也會跟著進去。」
程眉月的那珍珠耳環......
我從懷裏掏出一隻指甲剮蹭過的珍珠耳環。
是她!真的是程眉月殺了柳柔兒。還是親自動手。
上次在土坑裏不小心帶出了一隻耳環,還以為是柳柔兒的。
程眉月,你對柳家有恨的,對吧?
所以你才會殺了柳柔兒。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柳硯冰?
難道和我一樣是想捧高他再讓她摔得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