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敵鷹族來襲，我的大祭司妖侶假傳神諭，禁止族人撤離。

隻因她要等外出遊玩的竹馬歸來。

眼看著大長老獻祭自身開啟的傳送通道即將關閉。

我一狠心將她收入法寶，強行帶她離開。

最終她的竹馬被鷹族分食，啄了個七零八落，湊不出一具完整的屍體。

她氣定神閑。

“徐召與鮫人飲酒，酒後暴露族聚之地，險些害了全族，死有餘辜，將其挫骨揚灰，以儆效尤！”

我心安了下來。

至少她還記得大祭司的職責，分得清輕重。

之後我率族中大妖，耗費上百年，終於尋得龍門遺址。

隻等族人鯉躍龍門離開下界，便再不怕鷹族欺辱。

可就在龍門開啟時，魚族至寶萬鱗刺，擊碎了我的妖丹，而鷹族大軍就跟在族群後麵。

“當年若你多等一會兒，徐召又怎會被鷹族分食！”

“鷹族很快來了，他承受過的痛苦，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鷹族恨我入骨，將我捕獲後，一片片切下我的肉。

我疼得不斷慘叫，可那些靠我才躍過龍門的族人們，全都冷眼旁觀，直到我斷氣。

再睜眼，又回到了鷹族來襲的前一天。

既然她那麼想等她的竹馬一起。

那就等著吧。

等鷹族啄了她的妖丹，等她的族人全都因她而死！

01.

“大祭司，探子回報，鷹族似乎發現了我們的族地，正在朝我們這邊而來！”

“下一步應當如何，請大祭司詢問龍神，降下神諭指引！”

魚族拜龍神，大事均需龍神神諭。

幾個長老圍著餘玄姬，急得滿頭大汗。

餘玄姬閉目，片刻後睜開眼。

“龍神神諭！”

族人們紛紛下跪。

“徐召乃我族之氣運，必須等他回來。”

“否則，全族覆滅！”

她寶相莊嚴，卻引得一片嘩然。

“可族地位置就是徐召與鮫人飲酒，泄漏出去的啊！”

“大祭司！他就算死了也是活該，你不能讓全族為他陪葬吧！”

大長老叩首相求。

餘玄姬臉色一沉。

“你敢質疑龍神神諭？”

大長老打了個哆嗦，縮成一團。

“再有質疑神諭者，萬鱗刺誅滅！”

魚族至寶萬鱗刺祭出，萬霞流光照耀全族。

大長老偷偷回頭，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

看到萬鱗刺，我忍不住捂住心口，妖丹隱隱作痛。

上一世，他獻祭自身開啟傳送通道，我祭出法寶，強行收了餘玄姬撤離。

才保住了全族性命。

可我們倆都沒落個好下場。

這一次，我準備給餘玄姬加個碼。

我走入人群中央，加持擴音咒。

“昨夜我夢見龍神，它老人家親口告訴我，徐召是我族聖子！”

“必須得等！”

“大長老，你點幾位大修，我們現在就去布陣，阻擊鷹族！”

我使了個縛字訣，捆了大長老便走。

等眾人回過神來，我們已經離開祭祀廣場，來到了族地入口。

我給了他一份上一世為魚族戰死的魚族大妖名單。

“大長老，麻煩你將這十二位魚族大妖請過來。”

等人時，我回想起了曾經的種種。

餘玄姬是上一任大祭司的獨女。

大祭司為她禱告姻緣，龍神降下神諭指我為她的道侶。

而徐召則是上一任大祭司撿回的一條黑魚。

黑魚天資愚鈍，修行緩慢，向來是族中修行用的沙包。

大祭司羽化之前怕我出手太重，兩下把他打死了。

便吩咐我照顧他一些。

我謹遵大祭司教誨，處處照顧他，助他提升修為以便與我對練。

待他如同親弟弟一般。

直到他認識了餘玄姬，一切都變了。

他開始偷我凝練的丹藥，獻給餘玄姬修行。

裝柔弱獻殷勤，張口閉口就是我欺負他。

偏偏餘玄姬無條件信任他，無論他的手段多麼拙劣。

餘玄姬是龍神欽定的道侶，我自誠心待她，凡她所求我必應之。

她要鮫人淚，我便去鏖戰鮫人。

她要深海玄晶，我便潛入九幽之海，九死一生將其尋回。

她要海底火山晶核，我躍入海底熔岩。

哪怕燙得幾乎熟了，也取了給她。

我本以為她也會遵從龍神旨意，安心與我結為道侶。

可沒想到她繼任大祭司後，卻如此縱容徐召。

圍獵海底大妖時，徐召玩忽職守給了大妖可乘之機，害得上千魚族妖修身死道消。

他醉酒泄漏機密，被鮫人族生吞一塊福地，居於其中的數萬族人因此而死。

而我自損修為耗費百年才悟出提升修為的妙法。

本想讓她傳給族人，鞏固她的地位。

她卻將妙法傳給徐召，把功勞安在徐召頭上。

我去質問她，她卻一臉的理所當然。

“徐召有點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引了族人的恨，沒有功勞傍身怕是在族中待不下去。”

“徐辰龍，你本就受龍神青睞，早晚都要化龍飛升，這點凡間小利有什麼可計較的？”

“你天資這般高絕，一套妙法而已，你再悟一套便是了。”

“和他爭什麼？”

直到那時候我才相信族內的傳聞，大祭司餘玄姬心儀徐召，二人夜觀海底火山噴湧。

隻是上一世我始終不願放棄，我覺得隻要我對餘玄姬加倍的好，她就一定會回心轉意。

但是誰曾想到，這一切不過都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徐召隨口一句想要海中月，便能讓餘玄姬耗損真元，凝出海中月供他把玩。

他拿海中月換靈石，我千辛萬苦將其尋回，餘玄姬卻轉手送給了他，又讓他發了一筆橫財。

徐召隨口一句想要鮫人膽，便能讓餘玄姬派出大妖偷襲盟友，剖鮫取膽。

引來鮫人震怒，舉族來攻。

我憑往日交情暫時止戰，又下九幽之海，重傷瀕死，取了鮫人所需至寶。

才求得鮫人諒解。

可直到萬鱗刺擊碎我內丹的那一刻，我才終於明白。

我待她種種的好，與她待徐召的好是一樣的。

她對我的態度，與我對徐召的態度也是一樣的。

捂不熱的心，永遠捂不熱。

02.

“左護法，十二大妖都到了。”

長老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中抽離。

這些前世隨我為魚族賣命的大妖們，俱是一臉不滿。

“左護法！那徐召就是個齷齪雜碎！”

“你為何護著他，還說他是我族聖子！”

“我族聖子就這副德行，我看這魚族亡了也罷！”

“隻怕明日鷹族來襲時，他隻會躲在大祭司裙擺後麵！死的不還是我們！”

族人們快要氣炸了，止不住地罵。

我嘴角一勾。

徐召這狗東西，混了個人神共憤。

倒也省了我挑撥的功夫。

“諸位既然意識到了，那便簡單一些吧。”

“布陣禦敵之事咱們裝裝樣子，能擋住鷹族先鋒半個時辰即可。”

“既然無論如何都是我們去送死，那不如，我們留著力氣去布另一個陣。”

做好安排後，我先行回到祭祀大廳。

族人尚未散去，全都用複雜的目光看著我。

“左護法布陣抵禦鷹族......他可靠嗎？”

“同樣是族中危難之際，徐召舍命悟出妙法，可左護法卻隻會給鮫人族當奴隸。”

“真到了關鍵時刻，還得是徐召。”

竊竊私語，全都入了我耳中。

顯然，餘玄姬給徐召塑造的形象極好。

族人們記住了陷入絕境時，需要徐召解圍。

可他們似乎忘了。

這絕境，本就是徐召帶來的。

回想起了上一世，我四處奔波，為他們換來一躍成龍的仙緣。

可最後他們感激的都是徐召和餘玄姬。

獻祭自身打開傳送通道的長老，唯一的獨子更是被他們丟進禁地，被妖獸蠶食而亡。

活該鷹族要吃他們！

在廣場繞了一圈，確認了餘下族人皆是心思歹毒之人，無一人無辜。

我便回了我的洞府。

卻不料洞府禁製居然被人破開。

守護我洞府的同族餘升長老，渾身是傷，跪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

“左護法......右護法回來了......他受了重傷，想拿......想拿......”

餘升長老咽了口唾沫，不敢往下說。

徐召回來了？

上一世他沒有回來，這一世他卻回到了族中......

一股不祥的預感，縈繞我的心頭。

“是拿我煉製的丹藥治傷吧。”

我仿佛在安慰自己：“這些都是身外之物，餘升長老你沒事就好。”

我想扶他起來。

可他掙脫了我，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是老朽無能！打不過他們，才讓他們取了追風獸的妖丹......”

03.

我腦海中嗡的一聲，炸響開來。

那追風獸是祖父降服的大妖，作為魚族護陣靈獸，已守護整個魚族上千年！

它照顧我長大，隨我作戰，不知多少次救我性命。

我曾對它許諾，若我有朝一日化龍，定帶它升仙！

可它，竟被取了妖丹！

“它化不了形，取了妖丹必死無疑！”

“是誰做的！！”

盛怒之中，我注意到了餘升長老身上傷口殘留的氣息。

萬鱗刺......

“餘玄姬！！！”

我嘶吼著，祭出法寶，飛至祭祀洞府！

直接破開禁製，闖了進去！

然而迎接我的，卻是萬鱗刺的霞光。

“別吵。”

餘玄姬臉色冷漠：“徐召正在打坐療傷。”

她的床上，徐召盤腿而坐，閉著眼睛，身上散發的，是追風獸的氣息。

“安靜點，吵著他療傷，別怪我不念舊情！”

餘玄姬眼神中，隻有厭惡。

“你......殺了追風獸！”

我早該想到的。

族中能取追風獸妖丹的，隻有她一人。

“你......你......”

我的心揪痛到說不出話來。

她見我不動了，便再不管我。

用手托著下巴，一臉癡迷地看著徐召。

萬鱗刺，卻依舊指著我。

霞光映射中，徐召身上的氤氳白煙，忽的凝聚起來。

它化作追風獸模樣，信步來到我身前。

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臉。

“小少主，你可一定要化龍啊......”

我淚流滿麵，伸出手去抱它，手臂卻穿過了煙霧，撲了個空。

它留下了最後的願望，徹底消散。

我心神俱碎，跪在地上，抓著頭發嚎啕大哭了起來。

耳邊，卻響起了餘玄姬的聲音。

“這靈獸死都死透了，居然還玩這麼一出。”

“哈哈，真好玩。”

“可惜徐召沒看見，否則他也會覺得有意思的。”

我的哭聲戛然而止。

無與倫比的複雜情緒中，我抬起頭來，看向了她。

“我的親人，對你而言，就是個樂子？”

她擺了擺手。

“靈獸遍地都是，別說得那麼誇張。”

“改天你自己去抓一頭馴化，不就行了？”

在我的驚愕中，她一拍腦袋。

“哦，對了，我聽說你長出化龍逆鱗了。”

“正好，鷹族快來了。”

“我打算讓長老和十二大妖以自我獻祭之法，彙聚妖力，強行引出龍門。”

“你把化龍逆鱗拔下來，拿給徐召。”

“他躍了龍門，化龍驅逐鷹族，便再也不會有人說他德不配位了。”

04.

取我的......化龍逆鱗？

我修了一輩子，才修出一片逆鱗。

有了逆鱗，逆流河上便毫無阻礙，能直躍龍門，化龍飛升！

“餘玄姬......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取了我的逆鱗，和廢了我化龍的仙緣有什麼區別？”

麵對我的質問，餘玄姬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趕緊，別磨嘰。”

“徐召和你不一樣，他天資沒你高，沒逆鱗決然淌不過逆流河。”

“你把你的給他，你自己重修一片，別耽誤他躍龍門。”

恰在此時。

徐召亦是睜開了眼。

“姐姐，別逼迫哥哥。”

“我自己會努力修煉，長出屬於我的逆鱗。”

“我知道我笨，不如哥哥聰明。”

“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隻要堅持修下去，一定能修出來的。”

“隻是，姐姐化了龍，弟弟便無法陪著你了......”

他低垂著眼眸，咬緊嘴唇。

仿佛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還咽進了肚子裏一般。

餘玄姬心疼地抱住了他，撫摸他的頭頂。

“沒事沒事，姐姐在這呢。”

“姐姐答應過會幫你取到逆鱗，就一定會做到。”

隨後，她扭過頭來，臉色立馬變得扭曲猙獰。

“你都把他弄哭了！”

“你自己取下逆鱗，給阿召賠罪！”

“否則，我親手把你的逆鱗扒下來！”

卻在此時，一個族人衝了進來。

“大祭司！鷹族族好像有人指引一般，來得奇快無比！”

“原定於昨日才會到的先鋒隊，已到族地入口......”

“它們......開始攻打族地了！”

餘玄姬大驚。

“居然這麼快......”

她思索片刻，突然看向了我。

她飄飛而來，萬鱗刺隨之架住了我。

她的手伸向我的胸膛，握住了我的化龍逆鱗，試圖強行撕扯！

“我說了要給徐召逆鱗，你不願意自己取，我隻能幫你一把！”

下一瞬，她引以為傲的萬鱗刺被我握在了手中。

“餘玄姬，你假話說的太多，自己都信了。”

“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真正的魚族聖子！”

至寶歸主，散發出遠勝於她的霞光。

她大驚失色，跌坐在地。

“護族靈獸讓你隨性殺害，護族至寶你用來鎮壓族人，大祭司身份你用來假傳神諭。”

“餘玄姬，你為了區區一條黑魚如此墮落。”

“這大祭司的身份，我讓給你來做，是我瞎了心！”

說罷，我祭起萬鱗刺，直衝天穹。

渾身妖力噴湧而出。

“龍門，給我現！”

陰沉的天空被神光破開，龍門憑空而現，逆流河順著龍門落下九天，瞬間衝得族地七零八落。

在餘玄姬震驚的目光中，我祭起萬鱗刺。

至寶霞光大勝，曆代先祖化龍後留下的逆鱗，噴湧而出。

那，是足夠整個魚族化龍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