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雙亡那年,我投奔了在王府做姨娘的姨母。
為了生存我努力討好每一個人。
直到世子中了藥,將我帶到了床上。
大手死死將我捂住,斷絕了最後一絲希望。
醒來後他神色複雜,“宋知,我會對你負責的。”
我扯著被子遮掩滿身傷痕,不敢反抗一句。
婚後世子如他所言,與我相敬如賓,不教我受半分委屈。
雖然好似融洽,卻又貌合神離。
姨母總是勸我,“知知,你已經得到他的人了,還要矯情什麼?”
“你看外麵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連王爺愛妻如命都有幾門侍妾!”
“世子敬你重你,即便婚後三年無所出也沒提過納妾,他這樣好的人,你該珍惜。”
直到遠嫁江南的京城第一美人回京省親,
我才知道他心裏一直有團火,隻是留給我的隻有灰。
1
王府後院熱鬧極了,幾乎被慕容澈翻個遍。
小廝來來往往,搬運著幾大馬車東西。
都是我的夫君剛為和離的京城第一美人添置的。
婚後幾年兩人相敬如賓,恍惚他就是這樣克己複禮的人。
直到林扶搖回來,死氣沉沉的夫君又露出還未斷腿時的意氣風發。
就因為她哭訴的一點小委屈,慕容澈大張旗鼓的主持兩人的和離。
林扶搖說回娘家住會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慕容澈憤怒道:“若是嚼你舌根便是與慕容王府過不去,我看誰敢!”
不僅派人傳出去消息,風風光光地將她接進了王府。
京城的貴婦小姐都在私底下驚歎,“世子還是這麼愛林姑娘啊!”
“兩人合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要不是宋知那個低賤的女人爬床,怎麼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是啊,王府收留她給她吃喝,沒想到竟養大了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的人!”
“難怪父母會早死了,原來是女兒要做這等孽障,都是在還債。”
我想著事情,無意識已經在門邊站了會兒。
突然一道很大的力將我推開,沒站住腳踉蹌摔倒在地上。
手掌傳來刺痛,低頭一看,已經破皮流血。
“哎呦,夫人您怎麼站在這兒,奴婢正替小姐送東西呢,沒瞧見您,真是抱歉啊!”
小紅臉上寫滿了得意,沒看出絲毫不懷好意。
這門同時幾個壯漢都能過得,但她偏偏撞到在角落的我,怎麼看不出故意?
隻是原本想說的話,對上慕容澈冰涼的眼神都鯁在喉嚨裏。
林扶搖柳眉緊皺,咬著下唇道:
“阿澈,既然世子側妃這麼介意我住進來,還是隨便找個小院將我打發便是。”
“你能救我出苦海,我已經心存感恩了,不想讓你和夫人之間有嫌隙。”
小紅添油加醋道:“世子爺,您別聽我們小姐瞎說。”
“若是找個小院住進去,京城的人指不定傳的多難聽呢,說我們小姐肯定是做了別人的外室!”
慕容澈眼底的動容徹底消失,隻剩下心疼。
對林扶搖的。
他看著院裏的梨樹,冷聲道:
“宋知,別鬧。”
“你當知道,是你搶走了扶搖的位置。”
2
我呆愣在地,隻能麻木的點頭。
什麼叫搶走呢?
當年他中藥闖進我房間,奪走我清白時也沒問過一句意願啊!
那日他眼中的懊悔和歉疚還曆曆在目。
仔細想來,京中流言紛紛,說我狼子野心,故意爬床。
慕容澈難道不知道真相嗎?
我以為是他不關心後宅這些陰私,可見他對林扶搖聲譽的看重,才明白隻是不在意我而已。
明明知道這些事,卻從來不提,聽得多了,連自己也騙過去。
我行屍走肉般,不知道是怎麼回的房間。
坐下時感受到袖裏的東西,才想起來出門是為了給慕容澈送東西。
昨日他拿回來個錦盒,在意得很,模糊見聽到和小廝說今天要送人的。
見落在屋子裏,我怕耽誤事就慌張送去。
一道念頭在我心裏形成。
咬牙打開錦盒,裏麵是一對步搖。
蝴蝶樣式張揚,墜著價值千金的南珠。
端茶進來的丫鬟驚呼,“夫人,世子爺也太疼您了吧!”
“這可是寶珠樓的鎮店之寶,放在店裏三年都沒人敢買的。”
看著她眼裏的豔羨,我扯了扯嘴角,卻擠不出一個笑。
早在看到釵子的第一眼,就確定了這是要送給林扶搖的。
在王府裏,我是不被允許用這麼張揚的珠釵的。
果然,慕容澈被人推著進來。
見到我手上拿著的東西,臉色一沉。
“宋知,誰允許你碰我東西了?”
他十分愛惜地接過去,來回仔細檢查,生怕被我掰了哪顆珠子似的。
等收進錦盒裏蓋上,才有擰眉看我的手一眼。
“這些丫鬟下人怎麼做事的!夫人手受傷了也不知道上個藥?”
下意識我今了手,被他強硬的掰開。
明明這麼久都沒感覺,可他這麼一說,手上綿密的痛感突然來襲。
隻是遠遠比不上心痛。
“手上有傷就別握著了,仔細肉粘在一起。”
我露出個麻木的笑,“謝過世子關心。”
他向來是不吝惜這種口頭上的維護,也叫我產生了仿佛這樣就能過一輩子的錯覺。
習慣與我相敬如賓,“你我既是夫妻,這點小事還有什麼需要謝的。”
身後的小廝扯他的衣服,點了點手中的錦盒。
慕容澈眼裏瞬間閃過懊惱,將我的手放下。
“我還有些事,先出去一趟。”
“待會兒丫鬟回來,記得讓她好生給你上藥。”
這麼叮囑過,慕容澈也就放心離開了。
小廝推著他轉身時,嘴上噙著得意的笑。
是了,原本就是為了取送給林扶搖的禮物趕回來的,又怎麼會因為我而駐足呢?
在屋裏等待半晌,直到天色晚了掌燈,取藥的丫鬟還沒回來。
我沉默地站在院子門口,卻聽見林間小路傳來動靜。
林扶搖哭聲嬌柔,哽咽著說不出句完整的話。
“阿澈,當年嫁到江南,我也是身不由己。”
“可我沒想到,你還會一直等著我,都怪我無能,反抗不了家裏......”
慕容澈聽得心碎,強硬製止道:
“扶搖,那些話都別說了,我知道你的痛苦,我都明白的。”
提到傷心事,他聲音有些落寞。
“怪我一時不慎,從馬上跌落摔斷了腿。”
“你知道嗎,聽到你嫁給別人時,我心裏竟然是慶幸,慶幸有人能照顧好你。”
“而我不過是個瘸子,也沒了仕途的希望,跟著我隻會讓你受委屈。”
林扶搖動容地彎腰,似乎想撲進他懷裏,卻被他克製的攔住。
被這麼拒絕,她哭聲更淒慘了。
慕容澈連忙著急解釋,“扶搖,我們不能這樣。”
“你是好人家的姑娘,將來還能再嫁人,我不能害了你。”
慕容澈的腿在王府是個禁忌。
隻因我說要替他做個護膝,就被王妃關在柴房三天三夜。
“我兒需要你的特殊對待?宋知,你最好牢記自己的本分!”
餓了三天的我已經頭腦發暈,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音說是。
可即便是正常人也能用護膝,我不知怎麼算越界。
而現在,短短幾句,他已經貶低自己無數次。
隻為抬高林扶搖。
我指甲陷進掌心,掐著傷口模糊一片。
3
踉蹌著回到屋子裏,丫鬟順勢端上補藥。
大夫說我體弱,慕容澈特意請禦醫給我開的方子。
但即便我怎麼配合地喝無數補藥,三年裏肚子始終沒有動靜。
見我沒反應,丫鬟又提醒了聲。
我回過神來,苦笑著接過碗。
調理好身體又如何?我的夫君現在已經有了更想和她綿延子嗣的人選。
這麼想著,還是下意識輕撫肚子。
烏黑的藥入口,苦得我說不出話來。
王妃說甜食影響藥效,不許我用蜜餞。
喉嚨裏的苦意彌漫內心,林扶搖推著慕容澈進了屋。
看到坐在堂前的我,兩人觸電似地分開。
準確來說是林扶搖較弱地往後退了兩步,直接跌倒在地。
慕容澈激動地想直接從輪椅下來扶她,結果被她往後爬兩步躲過。
“阿澈,我們不該這樣,叫側妃看見又要想多了。”
他眉宇滿是冷漠和暴躁。
厲聲道,“不過是個借住在王府的,她有什麼資格想多!”
“快些起來,地上涼,你身子本來就弱。”
“小紅,快去叫府醫來看看你們家姑娘腿有沒有傷著。”
慕容澈臉上著急,卻又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林扶搖的事宜。
婚後三年,我從沒見過他對誰這麼上心。
即便是生母王妃生病,也是我侍疾。
這麼烏泱泱一群人就在我麵前衝進來,然後將林扶搖抬出去。
屋裏很快冷清下來。
慕容澈掃了一眼,看到我手中的藥碗,眼底閃過絲心虛。
我輕扯嘴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正常。
“天色有些晚,世子要安置了嗎?”
他眸光微動,有些許歉疚。
但話裏滿是冷漠,“我還有事,你先睡吧。”
說完小廝推著他毫不留戀地離開。
我咬緊了唇,下意識跟在他身後。
即便已經猜到他口中的事就是去看林扶搖。
遠遠墜在他身後,便模糊聽見出來的府醫與他談話。
“林小姐她身體健康,這兩月許是舟車勞頓,好生養著便好。”
慕容澈聲音有些疑惑,“扶搖不是身有舊疾嗎?談何健康。”
“這這這......”
府醫這了個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額頭布滿大汗。
索性慕容澈也不需要他回答。
“禦醫能診出來而你診不出來,該多精進醫術了。”
見有台階,府醫也隻好笑著應是。
剛準備離開,慕容澈又將他攔下,猶豫半天終於開口。
“側妃的藥若是停了,身體能恢複從前嗎?”
4
府醫麵色糾結,“世子當初曾言不惜代價務必絕嗣,所以師兄配藥方時都是......”
不等他說話,慕容澈已經聽出答案。
輕歎了聲,讓他離開。
兩人尋常對話,卻讓我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拍打自己耳朵,仿佛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什麼回複從前,什麼絕嗣,那不是給我調理身體的藥嗎?
我努力擠出個笑,卻比哭還難看。
王府給我棲身之所,可三年我都無所出,想盡了各種辦法。
手臂全是各種針灸留下的青紫,苦藥灌了一碗又一碗。
可現在叫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慕容澈故意的。
林扶搖不知什麼時候摸索著出來,“阿澈,你們剛剛在說什麼藥?”
“你......你為我做的實在是太多了。”
慕容澈動容地拍著她的手背。
“扶搖,如果我要孩子,她便隻會有你這個母親。”
兩人感動纏綿地抱做一團。
而我卻惡心地要吐出來。
喉嚨間的苦澀再也壓不住,讓我反胃恨不得嘔出肺腑。
夜裏慕容澈到底是回來了。
畢竟麵上與林扶搖沒有關係,怎能留宿她的小院。
這不是汙了他在意的姑娘名聲?
冰涼的手攬上腰肢,我下意識往裏躲,避開他的手。
慕容澈身體微怔,眸裏閃過不耐。
“知知,我幫扶搖隻是看不下去她夫家仗勢欺人,若是換成別人,我也會幫的,你又在生氣些什麼?”
“別鬧了,你這度量,改日母親又要說你做不好王府的女主人了。”
他提到王妃,我下意識撫摸腰間。
那一片肉都被擰地青紫。
王妃對我從未有過好臉色,每天請安都想法設法刁難。
知道世子隻在初一十五於我同房後,更是挑著日子懲罰我。
腰間全是她擰出來的青紫。
有時候同房時,甚至還沒好全。
慕容澈難道看不到嗎?他隻是不想管。
霎時間好像全身上下都在劇痛,忍不住蜷縮抱緊自己。
慕容澈被嚇到,拍兩下我肩膀後又收回。
聲音有些猶豫,“我知曉你在姨娘身邊長大,規矩自然是不如世家貴女,隻是這些說了你也該聽。”
“這樣才能有長進。”
他地聲音變得有些模糊,什麼樣的長進才算好呢?
我忍不住低聲喃喃出來。
“怕是要叫世子失望了,無論我再怎麼長進,也不能變成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