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不顧鄰裏非議,外婆對我這個“賠錢貨”和外姓丫頭,傾盡心血。
她擅長縫紉,點燈熬油裁製了不知多少精美的旗袍,自己卻總是穿著打滿補丁的破襖。
外婆省吃儉用攢下的錢,沒留做自己的棺材本兒,全給我交了學費。
“女孩兒怎麼了?女孩也能學知識,長本事,為無產階級做貢獻!”
正是因為深知外婆的期望,我在學習上從不敢懈怠,哪怕是寒冬臘月,也用生著凍瘡的小手捧著課本一遍遍背誦。
上一世,好不容易熬到成年,我進了服裝廠當上臨時工,眼瞅著就要轉正端上鐵飯碗。
意想不到的工廠機器故障,讓我被狼狽開除不說,還把自己的下半生也搭了進去。
盛威雖說隻傷到了下身,卻成天吆喝著自己損了元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婚後,我不僅要為他端屎端尿,還得侍奉他全家二十餘口,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盛威的“那話兒”不中用了,我自然也無法擁有親生的孩子,便隻能從盛氏族親家過繼了一個男孩兒。
可哪怕我卑躬屈膝任勞任怨,盛威還是棄我如敝履,不僅從來不給我好臉色,也不準兒子親近我,喊我媽媽。
那噩夢般的四十年,我無數次地回想縫紉機倒下的瞬間。
我不明白,我當時甚至沒有碰到操作台,那架過往故障率為零的機器,怎麼會轟然倒下。
剛被開除那幾年,我時不時就會回服裝廠打聽。
“縫紉機故障的原因查出來了嗎?”
“廠裏別的縫紉機又發生過故障嗎?是人為造成的嗎?”
一開始,曾經的同事們還對我有些情分,會說些安慰的話。
可日子久了,大家也開始厭煩我這個“心術不正”的瘋婆子。
“嘖那個艾清華自己操作不當,毀了一個好男人,這會兒還想著推脫責任呢。”
“就是,一個臨時工闖了那麼大的禍,我要是她啊,早就羞愧地去撞牆了,還好意思天天來問。”
“她這種讓公家利益受損的,應該抓起來坐牢才對!”
每每聽到這些唾棄的言語,我就覺得心口仿佛針紮,痛得說不出話來。
我明明兢兢業業,在服裝廠的流水線上沒有偷懶過一分鐘,憑什麼要承擔這種罵名?
直到重生後,我才突然意識到。
服裝廠裏適齡,家庭清白,有資格轉正的女工隻有兩個。
我和宋菲瑤。
雖然表麵上,宋菲瑤當日休班,和縫紉機事故沒有任何關聯。
可我蒙冤被開除後,拿下正式編製的她就是最大受益人。
更不用說,她還是盛威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青梅。
我驚覺,縫紉機的故障或許真的是人為,但這個人肯定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