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一隻化了人形的靈貓，為報恩救了謝昀一次又一次，被他娶進家門。

人人都說我好手段，逼走了謝昀的白月光上位成功。

結婚第七年，我又一次救下被對手推下站台的他。

雙腿被剮蹭，血肉模糊。

站在一旁的謝昀卻無動於衷。

昏迷中我聽見他和醫生的對話。

「謝總，夫人的腿明明還能治好，為什麼要我取出夫人的踝骨啊。」

「一個瘸子怎配做謝家的夫人。」

「這是她欠靈雲的，現在也該還了。」

再醒來時，我看著謝昀頭上隱約浮現的「1」的標誌，鬆了一口氣。

任務快要結束了，我可以回家了。

1.

「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讓你承擔這份恩情。」

我順著聲音看去，說話的是一隻臥在醫院窗邊的黑貓。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怪不了任何人。」

我眼眶泛紅。

撕裂般的疼痛從我的腿部傳來，我疼得大汗淋漓。

黑貓急忙跳進來，一爪子拍上床頭的呼叫鈴。

醫生很久才來，久到我感覺馬上就要疼暈了。

「抱歉夫人，謝先生叮囑過不允許給你用麻藥。」

「求求你醫生，我好疼。」

我哀求著，卻沒人理睬。

謝昀的助理大步走了進來，像是沒有看到我痛苦地掙紮。

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夫人，先生說了，孟靈雲小姐明天就會回國。」

「現在需要夫人回去操辦一下回國宴的相關事宜。」

「我現在這樣怎麼回去？」

我咬牙抵抗著陣痛，麻木地說道。

「先生給您安排了輪椅。」

「還請您不要耽誤時間，畢竟您也知道忤逆先生會是什麼下場。」

說完他轉頭出去了，沒給我一個眼神。

等屋裏沒人，黑貓從床底下跳了上來擦掉了我臉上忍痛的汗水。

「孩子，再忍忍，還剩最後一次，馬上我們就能帶你回家了。」

我瞬間淚如雨下，我終於可以回家了。

2.

七年前謝昀出了車禍。

那晚我剛好化成了人形，替他擋下一劫，至此我們命運綁定。

這本就是逆天而行，我需要為他擋下九條命才能離開，否則他依舊會死。

在醫院醒來時他的母親找到了我，希望我憑借這份恩情嫁給謝昀。

謝昀心愛的人嫁給了他的死對頭，若我們結婚，便斷了謝昀的念想。

「這事本是我們虧欠了你，我可以許你一個承諾，隻要是我能辦到的。」

我點頭答應了。

可他的母親不知道，我是自願的。

我本是一隻生活在城市裏的靈貓。

七年前我的同類們被發現慘死，我也險些難逃毒手，被虐貓的人類揪著脖子按入水中。

直到謝昀出現，將對方的頭狠狠踩在了腳下。

一手將我從水池裏拎上來。

嫌棄地說：「你怎麼臟兮兮的。」

我喜歡這個人類，他出現後，那個虐貓人就消失了。

他不僅救了我們，身上還有好聞的肉香味。

謝昀醒來後，對於他母親的安排並沒有說什麼，反而對我很好，偶爾疼惜地看著我救他時留下的傷疤。

那時我總忍不住想，無關報恩，若是能和他這樣一輩子也很好。

可是到了結婚那天，謝昀喝醉了酒。

那一晚上無論我怎麼哭嚎掙紮都沒有用。

身下是大片的血跡，我哭得眼睛紅腫，嗓子疼痛難忍。

醒來的瞬間對上了他複雜的目光，可他卻躲開了視線。

隨即冷冰冰地說：「許米，這是你欠靈雲的。」

「你活該。」

嗓子嘶啞著說不出一句話。

是呀，我活該。

你就當是我欠你的。

3.

晃了晃頭，不再去想以前的事。

我回到家中，開始幫孟靈雲置辦她的回國宴。

助理在一旁監視著我，不允許我有一秒停歇。

傭人們竊竊私語。

「知道的是謝家的夫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家裏的女傭呢。」

我沒有理會，對於這些早已麻木了。

做完所有準備工作，我去了謝昀母親家。

「如今靈雲小姐回來了，這些年我和謝昀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伯母，我和他過不下去了。」

任務馬上要結束了，我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謝母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我，歎了口氣。

「這麼多年終究是強求了。」

「我真沒想到他能這麼狠心地對你。」

「當初答應你一個承諾，隻要我能做到的你盡管提。」

我眼睛亮了亮，緊張地說出了我的訴求。

謝母愣住了，大吃一驚。

「你就要這個？」

我篤定地點了點頭。

以我這些年對謝家的了解，這個要求他們是能做到的。

得到謝母的肯定答案，回去的路上我都是輕鬆的，不過是七年時間，不虧。

剛進家中，我就對上了謝昀陰冷的目光，身邊站著孟靈雲。

「你去哪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下巴就被謝昀狠狠掐住。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是不是去母親那裏告狀了。」

「母親一向對靈雲有誤解，你這次又說了什麼，還想怎麼害靈雲。」

孟靈雲忙假意上前阻攔。

謝昀輕哼一聲，抬腳踹翻了我的輪椅。

「還愣著做什麼，跪著給靈雲道歉。」

我拖著兩條傷腿，疼得一身冷汗，跪倒在兩人麵前。

「靈雲小姐，對不起。」

謝昀疑惑地看著我。

「今天怎麼不強了，又在耍什麼花樣。」

我自嘲地笑了笑，辯解有用嗎。

我不是沒有辯解過。

沒有用的。

他會因為孟靈雲一句話就選擇相信她，相信她和謝昀死對頭結婚是我逼迫的。

他不聽我的解釋，看著我的時候雙眼血紅像是要殺了我，掐著我問我為什麼會這麼做。

那時我就知道，我曾經做過的美夢碎了。

腿疼得不聽使喚，我隻能慢慢向房間爬去，傭人們站在一旁沒人上前扶我一把。

身後傳來了孟靈雲的撒嬌聲和謝昀溫柔地哄勸。

4.

晚上孟靈雲的回國宴照常舉行。

她穿著華貴的長裙，挽著謝昀笑得溫柔可人。

我也被謝昀要求出席，隻不過隻配坐在角落。

「靈雲現在愈發漂亮了。」

「什麼時候心疼心疼我們謝哥，讓他結束這麼多年的單相思呀。」

孟靈雲得意地向我揚了揚唇。

「你們說什麼呢，正宮還在這呢。」

說著柔弱無骨地靠在謝昀懷裏。

謝昀嘲諷地看著我。

「一個瘸子怎麼能配做謝家的夫人。」

周圍謝昀的朋友一陣哄笑。

我也跟著笑了，正好我也有此意。

晚宴進行到一半孟靈雲在角落裏堵住了我。

「阿昀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有點自知之明的現在就該自己讓位了。」

「我可以走，但是你配不配做謝夫人就不好說了。」

我冷淡地看著孟靈雲。

「你這是什麼意思？」

「當年謝昀的車禍是你前夫做的吧，這些年謝昀大大小小經曆的危險又有幾件有你的參與，你心裏應該比我清楚。」

孟靈雲臉色一白，隨即強撐著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點到為止，我懶得再和她說什麼。

卻沒有注意到她眼中怨毒的目光。

下一秒，孟靈雲摔倒在地，同時暗中將我的輪椅一把推了出去。

我的輪椅不受控地衝向宴會中心。

砰的一聲撞向了擺放在中間的香檳塔。

酒水將我澆得濕透。

我好一會兒才睜開眼，就看見謝昀將摔倒在地的孟靈雲摟在懷裏。

孟靈雲泫泫欲泣。

「我和姐姐說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姐姐突然推了我。」

謝昀轉頭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厲鬼。

快步向我走來，一腳將我踹到地上，狠狠地摔在杯子的碎片上。

我的手被碎片劃破，鮮血染紅了地麵。

「坐在輪椅上你也老實不了，幹脆別坐了。」

謝昀讓人把我丟到了外麵。

「別讓她臟了靈雲的宴會。」

謝昀冷冷地說。

外麵寒風吹著，我全身濕透，血止不住地流著。

兩隻貓從外麵跳了進來，跑到我旁邊不斷舔舐著我。

室內的嘲笑聲越來越大，我蜷縮了一下，更冷了。

5.

等賓客們都離開已經是深夜了。

我腦子昏沉，直到謝昀站在我麵前才緩過神來。

「知道錯了嗎？」

我麻木地點點頭。

謝昀剛想說什麼，孟靈雲在他身後甜甜地叫了他一聲。

身邊牽著一條狼狗，那狗看向我的眼神中閃著精光，嘴裏流著涎水。

那一瞬間我感覺渾身的毛都要炸了。

下一秒那隻狗向我衝了過來，窒息感撲麵而來。

我急忙拖著傷腿往前爬。

「姐姐別怕，小鬆不咬人的。」

聽到這話，謝昀停止了本想阻擋的動作。

「也是，剛才宴會上不是很厲害嗎，現在又在裝什麼柔弱。」

我嚇得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那狗跑得飛快，衝到我麵前張開大嘴向我的胳膊咬去。

我慘叫一聲，孟靈雲卻不以為然。

「小鬆是在和姐姐你玩呢，不會真的咬你。」

我慌不擇路，扯著那條狗滾落進旁邊的遊泳池。

腿和手臂都沒有了知覺。

孟靈雲的哭泣聲從岸邊傳來。

「阿昀你快救救小鬆，它要被淹死了。」

一時間我突然覺得也挺好，就這樣去死吧。

或許七年前我就該被淹死的。

再醒來時我已經在房間裏了，謝昀在一旁辦公。

看到我醒來的瞬間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小鬆就是想和你玩，你至於差點把自己淹死嗎。」

我動了動被包紮好的胳膊，閉著眼睛不想回答。

見我沒有理他，謝昀皺了皺眉，語氣又冷硬下來。

「又開始耍性子了。」

「隨便你，這段時間靈雲會在家裏住下，你安排好，之前宴會的事我不希望再發生。」

「別忘了，你現在還是謝家的夫人。」

6.

孟靈雲順理成章地住進了家裏。

我平時就在房間裏，並不想和他們碰上麵。

可是孟靈雲並不打算放過我。

「許米，你怎麼命這麼大，你怎麼還不去死啊？」

「我那麼努力地回到阿昀身邊，你怎麼就不長長眼呢？」

不想和她再糾纏什麼，打算繞過她離開。

「你的腿很痛吧，聽說取踝骨的時候，阿昀連麻藥都不給你用。」

她笑著晃了晃手，手鏈上掛著一個骨頭的裝飾。

「我把它們磨成了這麼一點，怎麼樣好看嗎？」

我的指甲嵌入手心，那天手術台上的鑽心的痛苦好像又一次襲來。

我疼得渾身發抖。

看到我這樣，孟靈雲笑得更加得意了。

「上回你拉著小鬆落水的賬我還沒和你算呢。」

「不過沒關係，我剛剛抓了兩隻經常在你窗外徘徊的貓，上回我也看見他們守在你身邊。」

「姐姐你和它們關係很好是嗎，我把它們宰了喂給小鬆吃了，你說好不好？」

時間好像一瞬間停止流動了。

我徹底失控，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死死掐住了孟靈雲的脖子。

後麵的來人大力把我拉開，隨即一個巴掌扇在了我的臉上。

「為什麼你就是學不改呢。」

謝昀陰冷地對我說。

但我已經不想再忍了，在他想要拽我的時候狠狠咬上了他的虎口。

我死死地咬著，眼淚幾乎要控製不住地湧出。

謝昀的手頓時血肉模糊。

他一把甩開我，孟靈雲楚楚可憐地躲在他的身後。

「你屬狗的嗎，既然這樣你滾去狗窩睡吧，什麼時候學乖了再回來！」

身上沒有一點力氣，我被人扔在院裏的草地上，旁邊的大狗似乎已經飽餐一頓，沒有給我眼神。

我又冷又疼，昏死過去。

傍晚卻是在山崖上醒來的。

「你是不是很好奇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卻一下子認出了她，是孟靈雲。

「我本來沒想對你趕盡殺絕的，可是誰能想到你居然知道了阿昀事故的真相。」

我嗤笑一聲。

「你笑什麼！」

「你說萬一有一天謝昀知道你是這樣的他會怎麼想。」

「他不會知道。」

她嘲諷地看著我。

「外界都說你愛阿昀愛到骨子裏，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我在他的杯子裏放了藥，要麼他喝下去，要麼你現在從這跳下去。」

「無論怎樣，他都不會知道真相。」

我震驚於她居然連謝昀都舍得下毒。

「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說會等我，非我不娶，可是扭頭就和你結婚了。」

「我做的這些都是你們逼我的。」

孟靈雲惡狠狠地說著，隨即打電話給謝昀，告訴他廚房裏有她為他做的咖啡。

說話間她盯著我，示意我趕緊做出決定。

我聽著謝昀溫柔的聲音，突然想起在車禍救了他之後。

剛化成人形的我下雨不知道打傘，聽見他開車到家的聲音，不管不顧的就跑出去接他。

他嘴角噙著笑，嘴上說著：「麻煩精。」

下一秒卻脫下外套將我整個包裹了起來。

那時他說話的聲音就像現在一樣。

我苦笑一聲，轉身跳下懸崖。

謝昀，終歸是我欠你的，這算是我救你的最後一次了。

情出自願，事過無悔。

至此，所有的恩情我已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