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從沒想過，疼我二十年的父親和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會在同一天聯手將我推向死路。

他們聯手設局，要我頂替繼妹嫁給上海灘人人聞風喪膽、殺妻如麻的沈老板。

“雅兒，你替蓮兒擋過這一劫，我之後娶你做二房。”

陳少澤施舍般地撫摸著我的手，仿佛在安慰一隻即將被宰殺的羔羊。

父親也冷漠地勸我：“雅兒，過了這關，我們都能如願，你也有命活啊。”

我心如刀絞地盯著這兩個曾經最信任的男人，感覺陌生到似乎從未見過。

原來在他們眼裏，我連草芥都不如，是可以隨意犧牲的工具。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他們，發揮一點做工具的價值。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當我穿著大紅嫁衣坐進花轎時，我以為等待我的隻有死亡。

殊不知，真正的陰謀才剛剛開始......

1

民國十五年的上海灘，梧桐葉正黃。

林氏錢莊的賬房先生匆匆跑來，說家裏出了大事。

我忐忑不安地放下手中的書去找父親。

父親林誌遠坐在太師椅上，臉色鐵青如死灰。

繼母李梅芳站在一旁，眼中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冷光。

“雅兒，沈老板要娶妻了。”父親開口便是晴天霹靂。

沈老板，上海灘人人聞之色變的名字。

傳說他心狠手辣，娶過的女人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爹爹，這與我有何關係？”我強作鎮定。

李梅芳冷笑一聲：“錢莊周轉不開，隻有沈老板能救我們，而張天師剛好算過林家女能替沈老板擋災。”

“他開出的條件是，林家嫁女，他出資幫我們錢莊渡過難關。”

正在這時，我的未婚夫陳少澤急匆匆趕來。

“雅兒，我現在就娶你！”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以為他是要保護我，心中湧起一絲溫暖。

可下一秒，他的話讓我如墜冰窟。

“可蓮兒年紀還小，又膽子這麼小，嫁給沈老板會死的。”

“不如你替蓮兒去，我之後再設計你假死，接你回來做二房。如何？”

原來如此。

我看向站在角落裏同父異母的妹妹林蓮兒。

她低著頭，正如她的名字一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姐姐，我真的很害怕。。。”她的聲音細如蚊蠅。

陳少澤溫柔地看著她：“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這眼神，凝結著我不曾見過的溫柔與關切。

“在雅，你就委屈一下吧。”父親歎了口氣。

“反正你性子要強，一定能應付得來。”

李梅芳添油加醋：“再說了，沈老板那樣的人物，說不定還看得上你呢。”

我站在那裏，感覺天旋地轉。

從小寵我如珠如寶的父親，說要娶我的未婚夫，竟然聯手要將我推入火坑。

“我不同意。”我的聲音在顫抖。

陳少澤皺眉：“雅兒，你別任性了，這是為了所有人好。”

“哼！你們都好了，那我呢？”我冷笑出聲。

林蓮兒的眼淚掉了下來：“姐姐，你這樣說話，真的太傷父親和少澤哥哥的心了。”

“我從小到大沒有爭過什麼，現在隻是想求你救救我，你就這麼不願意嗎？”

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我忽然明白了什麼。

“你們早就商量好了，是吧？”我環視在場的每一個人。

“被張天師選中的是妹妹，可是從一開始，你們就沒打算讓她嫁過去。”

父親避開我的目光：“雅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樣？”我逼問。

陳少澤不耐煩了：“行了，別鬧了，明天沈家就來提親。”

“你要是真為我好，就不要讓我為難。”

我忽然想笑。

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被愛著的。

原來不過是自作多情。

2

當晚，我被鎖在閨房裏，外麵有人把守，顯然是怕我逃跑。

半夜時分，房門悄悄開了。

是林蓮兒。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我麵前：“姐姐，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知道讓你替我出嫁很過分，但是我真的害怕。”

“沈老板那樣的人，我根本應付不來。”

“但是姐姐你不一樣，你從小就聰明能幹，一定可以的。”

我看著她，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個妹妹。

精致的五官，楚楚動人的眼神，還有那副柔弱無助的模樣。

難怪陳少澤會心疼她。

“蓮兒，你覺得我應該去死嗎？”我輕聲問。

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姐姐你說什麼呢，沈老板未必會傷害你。”

“況且，就算真的有什麼，至少你救了我，也算是做了好事。”

聽到這句話，我徹底明白了，在她心裏，我的命根本不值錢。

“好，我答應你們。”我忽然笑了。

林蓮兒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站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從今往後，我們斷絕關係，再無瓜葛。”

“我替你嫁人，你也別再叫我姐姐了。”

林蓮兒愣了愣：“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我開始梳理頭發。

“我林在雅從今以後，再沒有妹妹。”

她的臉色變了：“姐姐，你怎麼能這樣說？”

“血濃於水的情分，怎麼能說斷就斷？”

我在鏡子裏看著她：“血濃於水？”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嫁？”

她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良久，她才咬牙說道：“既然姐姐這麼絕情，那就別怪我了。”

“你以為嫁給沈老板就能過好日子？到時候可別來求我。”

“他的前幾個妻子，哪一個不是年輕貌美，最後還不都被折磨死了。”

“你也會和她們一樣，不會有好下場的。”

說完這些惡毒的話，她轉身就走。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反而輕鬆了幾分。

至少現在，大家都不用裝了。

3

第二天一早，沈家就來人了。

來提親的不是沈老板本人，而是一個年輕的管家。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歲，穿著得體的西裝，舉止優雅。

“林小姐，我姓張，是沈老板的管家。”

“今日前來，是為小姐的婚事。”

父親賠著笑臉：“張管家，一切都聽沈老板的安排。”

張管家點點頭，然後看向我：“林小姐可有什麼要求？”

我搖搖頭：“沒有。”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什麼，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那好，三日後就是良辰吉日，沈老板等著迎娶林小姐。”

說完，他轉身要走。

陳少澤忽然開口：“等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他。

“雅兒她。。。她還沒有出嫁的經驗，到時候若是有什麼不周之處，還請沈老板多包涵。”

張管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陳少澤一眼。

那眼神很奇怪，好像在打量什麼有趣的東西。

“陳少爺放心，我家老板很疼愛妻子的。”

“隻要林小姐乖巧聽話，一定會被好好照顧。”

陳少澤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點了點頭。

等張管家走後，李梅芳拉著我的手：“雅兒，到了沈家要懂得察言觀色。”

“千萬不要惹沈老板生氣，知道嗎？”

我甩開她的手：“不用你操心。”

林蓮兒在一旁裝模作樣地抹眼淚：“姐姐，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陳少澤心疼地抱住她：“別哭了，雅兒會理解的。”

然後他又看向我：“雅兒，等你適應了那邊的生活，我再去看你。”

我忽然想笑，他竟以為我有命活到他來接我的那天嗎？

4

三天的時間眨眼就過。

轎子停下，我被攙扶著走進沈家的宅子。

整個宅子裝修得富麗堂皇，但是人很少，顯得有些陰森。

我絕望的在新房裏等了不知多久，房門終於開了。

進來的還是那個張管家。

“林小姐，老板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讓我來告訴你一些規矩。”

我點點頭，等著他繼續說。

“老板脾氣不好，最恨別人欺騙他。”

“如果發現有人對他撒謊，後果會很嚴重。”

他的話讓我心中一緊。

該不會是知道了什麼吧？

“林小姐，你確定你就是張天師選中的那個人嗎？”

我的心跳得厲害，但還是強作鎮定：“當然。”

“真的嗎？”他的眼神變得銳利。

“我聽說林家還有一個小女兒，叫林蓮兒。”

“她和你是什麼關係？”

我咬了咬牙：“她是我妹妹。”

“既然是妹妹，那你應該知道她的生辰八字吧？”

我神色一凜道；“知道，但是不便告知。”

張管家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後笑了。

“老板最恨的就是被人愚弄，如果發現有人敢欺騙他...”

他沒有說完，但威脅的意味很明顯。

我的手心都出汗了，但還是裝作鎮定的樣子。

“張管家，我很累了，想休息一下。”

“好，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他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對了，老板讓我轉告你。”

“如果你想活命，最好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

“千萬不要想著逃跑或者耍什麼花招。”

說完，他關上門走了。

我坐在那裏，心中五味雜陳。

看來這個沈老板比傳說中更加可怕。

連他的下人都這麼精明，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如果他知道我和林蓮兒調換了身份，會不會立刻殺了我？

還是說，他會把我送回林家，然後要真正的新娘？

5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似乎是有客人來訪。

我悄悄走到窗邊，看到院子裏停著幾輛轎車。

從車上下來幾個穿著考究的男人，其中一個我認識。

是陳少澤。

也許他良心發現，是來救我的？我心中湧起一絲希望。

我趴在窗邊隱隱約約能聽到他們在客廳裏談話。

“沈老板，這次的事情我們很滿意。”

這是陳少澤的聲音。

“林在雅那個女人一直很難對付，現在終於解決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什麼叫“解決了”？

“陳少爺，你確定這樣做沒問題？”

這是另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有什麼問題？反正她已經嫁過來了，死活都和我們沒關係。”

陳少澤的聲音裏帶著得意。

“隻要她一死，林家的財產就都是蓮兒的了。”

“到時候我娶了蓮兒，就等於得到了整個林家。”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

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打算要我的命。

根本就沒有什麼“做妾”的說法，那隻是為了騙我過來的謊言。

“那如果沈老板不殺她怎麼辦？”那個陌生人又問。

“不會的。”陳少澤很確定地說。

“沈老板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恨別人欺騙他。”

“等他發現林在雅是冒牌貨，一定會當場殺了她。”

“到時候我們就說是她自作主張，和我們沒關係。”

聽到這裏，我全身都在發抖。

憤怒充斥著我的四肢百骸，我從來沒有想過，人可以惡毒到這種程度。

陳少澤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騙我愛上他，目的卻是要我性命，侵奪林家家產。

客廳裏的談話還在繼續。

“不過沈老板，您確定能處理幹淨嗎？”

“這種事情如果傳出去，對大家都不好。”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放心，我做事向來幹淨利落。”

“既然是冒牌貨，那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這應該就是沈老板的聲音。

聽起來冷漠無情，確實像傳說中的惡魔。

“那就好，那就好。”陳少澤鬆了一口氣。

“沈老板，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聽到腳步聲，我趕緊躲回床邊坐下。

6

不一會兒，張管家又進來了。

“林小姐，老板想見你。”

我跟著他走向客廳，該來的終究要來。

客廳裏坐著幾個男人，其中陳少澤看到我，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

但很快又恢複了冷漠。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麵容陰鷙，正是傳說中的沈老板。

“你就是林在雅？”他開口問道。

“是的。”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張天師選中的是你？”

“是的。”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有趣，真有趣。”

“林在雅，你知道欺騙我的下場嗎？”

我的心跳得厲害，但還是咬牙說道：“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我也沒有欺騙過您什麼。”

“沒有嗎？”他站起身，走到我麵前。

“那你告訴我，你妹妹林蓮兒現在在哪兒？”

“我。。。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不知道？”他冷笑。

“張管家，把人帶上來。”

很快，幾個手下押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當我看清那個人的臉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是林蓮兒。

她被綁著雙手，嘴裏塞著布團，眼中滿是恐懼。

看到我，她拚命地搖頭，似乎在說著什麼。

“現在你還要狡辯嗎？”沈老板冷冷地看著我。

“張天師選中的明明是林蓮兒，你卻冒充她嫁了過來。”

“這不是欺騙是什麼？”

我看看林蓮兒，再看看陳少澤。

陳少澤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這一切都和他無關。

我忽然明白了。

這也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先讓我嫁過來，然後再把林蓮兒抓來，揭穿我的身份。

這樣既能除掉我，又能讓林蓮兒看起來是無辜的受害者。

真是好算計。

“既然事情敗露了，你有什麼遺言嗎？”沈老板問我。

我看著在場的所有人，心中的憤怒終於達到了極點。

“我有話要說。”

“說吧，臨死之人的話，我還是願意聽的。”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看向陳少澤。

“陳少澤，你真是個畜生。”

所有人都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罵人。

“從一開始，這就是你的計劃，對不對？”

“你和沈老板合作，要除掉我們林家。”

“先是製造錢莊危機，逼我父親向你借錢。”

“然後以聯姻為條件，要娶林家女兒。”

“你知道我不會讓蓮兒去死，所以故意提出讓我做妾的條件。”

“目的就是激怒我，讓我主動提出替換。”

“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除掉我，然後娶蓮兒得到林家的財產。”

陳少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而且你還抓了蓮兒來這裏，就是為了在我死後，讓她親眼看到我的屍體。”

“然後你再英雄救美，把她救回去。”

“到時候她一定會對你感激涕零，心甘情願地嫁給你。”

“一舉兩得，既除掉了我這個絆腳石，又得到了美人和財產。”

“陳少澤，你的算計真是精明啊！”

我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

“可惜啊，你算錯了一件事。”

“什麼？”陳少澤忍不住問道。

“你以為我會乖乖地死在這裏，然後你就可以逍遙法外。”

“但是你忘了，林蓮兒也在這裏。”

“她親眼看到了你和沈老板合作害我的全過程。”

“你覺得她以後還會相信你嗎？”

“還會心甘情願地嫁給你嗎？”

聽了我的話，林蓮兒拚命地點頭，眼中滿是憤怒和恐懼。

顯然她也看清了陳少澤的真麵目。

陳少澤的臉色變得鐵青：“你這個賤人，死到臨頭還要挑撥離間！”

“挑撥離間？”我冷笑。

“我說的哪一句不是事實？”

“你敢說你沒有和沈老板合作？”

“你敢說你沒有算計我們林家？”

“你敢說你對蓮兒的感情是真的？”

陳少澤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因為我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

沈老板在一旁冷眼旁觀，似乎對這場爭吵很感興趣。

“說完了嗎？”他問我。

“說完了。”我看著他。

“那你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