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和我家的養子江尋冬冥婚,一直嫌棄我的老婆哭著求我給她化“死人妝。”
“你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眼都哭瞎了。”
“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他能結上婚,你這個當哥哥的也該大度點。”
我不肯化,她就把化妝油彩從我頭上淋下,還大肆宣揚我猥褻女死者。
葬禮上,親戚對著我指指點點,譏笑我是個入殮師,管得住死人,管不住老婆。
爸爸更是麵目猙獰地瞪著我:“真是晦氣!你弟弟說不定就是被你克死的!”
老婆麵色如常,穿著火紅的嫁衣跪在棺材前,虔誠親吻遺像:
“尋冬哥哥,不要孤單,我嫁你來了。”
我盯著棺材板,冷笑:“裝什麼深情,真的愛早上趕著陪他去死了。”
......
林洛清臉色一變,拽過旁邊的燭台狠狠砸在我身上:
“是,就你愛,你最愛死人了!”
火焰燎到我身上,滾燙灼人,瞬間在衣服上燙出幾個洞來。
我飛速撲滅後,身上的猙獰傷痕若隱若現——那是當初救林洛清留下的。
“也是,你不愛怎麼連人家死了你都不放過。”
林洛清一邊陰陽怪氣,一邊衝到不遠處的靈位,“轟!”“轟!”一連掀開了兩個棺材。
棺材裏的女體衣衫不整,屍斑浮現,但比屍斑更刺眼的是遍布的曖昧紅痕。
星星點點,順著脖子蔓延到破碎的領口。
“你這個瘋子!死者為大!”我衝上去把棺材蓋上。
到底是誰,侮辱了她們。
林洛清最是知道我視死者為命,讓每個死者體麵的離開是我的信仰。
她還當著幾十個人的麵這樣詆毀我,羞辱她們。
怒火升騰,我抓住林洛清的衣領。
攥緊的拳咯吱作響,按著棺材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呸!不要臉的東西!”我爸突然怒喝一聲,“啪!”
一巴掌把我的腦袋打得嗡嗡直叫,我下意識鬆開了林洛清。
“洛清,這種卑賤貨你想打就打,晾他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我爸雙手環抱,看螻蟻一樣的鄙視地看著我。
掀不起什麼風浪?
我心中好笑:“我在國外已經......”
“啪!”又是一巴掌,這次是林洛清打的。
她舉著手,趾高氣昂:“爸,你說的對,下等人的氣我才不受,真爽。”
周圍親戚的嘲諷聲也響起:“真是個畜生,死成那樣的也下得去手!”
“就是,本來還可憐他隻能找這麼一份晦氣的差事,原來是惡人有惡報。”
明明之前她還說過,無論我做什麼,都願意永遠支持我。
我像渾身失去了力氣似的卸下力道,頹靡地想走。
林洛清重重踹我一腳:“走哪去?尋冬哥哥的棺材你還沒搬呢。”
她非說,搬棺材回家的路上,隻有親人背,才能認祖歸宗。
不等我反對,五百多斤的棺材被合力壓上了我的背。
那場事故後,我脊椎骨折,釘了十幾根鋼釘才勉強像個人樣。
背重物可能會讓我全身癱瘓,我絕望地閉上了眼。
林清洛小心翼翼扶著棺材,眼神剮我一眼:“你最好穩一點,要不然有你好看。”
目光不經意瞥到我裸露皮膚上的疤,語氣嫌惡:
“一個大男人這麼心機,裝救了我的命竟然這麼裝得這麼像。”
我已經解釋過無數遍,她可能因為創傷後應激障礙忘了那段回憶。
但她就是不信,連帶著否定我們過去所有的感情。
脊椎被壓彎,激烈的疼痛猛得襲來。
“啊!”我一個不慎,“撲通”一聲猛得跪在地上。
棺材砸在地上,發出巨響,裏麵的江尋冬悶哼一聲,滾了出來。
林洛清看著我猶豫一下,轉頭直奔江尋冬:“尋冬哥哥,你沒事吧!”
我紅著眼,忍著劇痛還不容易站起來。
又被一腳猛得踹倒在地上——是爬起來的江尋冬。
江尋冬突然“活”了,一臉憤懣: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知道我沒死,想摔死我獨吞爸媽財產!”
爸爸臉色巨變,但是不是喜悅,是可惜。
他甚至沒感歎一句小兒子的突然複活,反而立馬對我怒容相向:
“你個不孝子,是不是早盼著老子死了!”
“算命先生說了,你弟弟可是我們家的福星,你休想害他!”
我隻是給死者整理儀表,並不需要參與這些體力活。
一把年紀了,還掌管著一個公司,竟然這麼迷信,還參加這樣荒謬的鬧劇。
不難猜,這場鬧劇的目的是想把財產都轉給江尋冬,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那個算命先生是個騙子......”疼痛撕扯著我的神經,我有些暈眩。
“摔了你弟還不道歉?!”
我爸又推搡我兩下,向林洛清使了個眼色。
林洛清的高跟鞋狠狠懟在我腿彎,下一秒,我雙膝跪地,正對著江尋冬的胯。
屈辱感瞬間淹沒了我,餘光中突然看見江尋冬的臉上有兩抹鮮紅。
和記憶裏我給死者化妝的口紅重疊。
死者麵色蒼白,往往口紅更顯色,容易被沾染。
“原來是你這個畜生碰了她們!”怒火升騰,我咬牙切齒,一拳頭揮了過去。
他一側身,我落了個空,慌亂中傻在旁邊的林洛清也連忙閃開,一臉嫌棄:
“怎麼可能,洛清又不像你,盡幹些糟糠事。”
“少誣陷他了,你說的話,沒一個人會信!”
後背一痛,我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一動就痛不欲生,麵前伸手不見五指,四麵都是牆。
“咚!咚!咚!”我敲擊著牆麵,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
我被關在了棺材裏,摸了摸手機,也被拿走了。
周圍一片死寂,那一刻,鋪天蓋地的絕望淹沒了我。
“救命啊!救命啊!”我拚命拍打著棺材板,大聲呼救。
但很快放棄了,這個棺材的隔音性是我為了死者隔絕喧囂特意設計的。
外麵的人哪怕站在棺材前,也絕對聽不到我說話。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了......
我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趴在棺材宇外界相通的縫隙處。
貪婪地呼吸著稀薄的空氣。
不出意外,我的脊椎已經斷掉了,指甲裏血肉模糊,撓棺材撓的。
窒息感逐漸包圍了我,就在我幾乎喘不上氣的時候。
棺材板突然被掀開,“師傅!你沒事吧!”我的助理周小小把我拉出來。
我一點力都使不上,摔在她懷裏。
這才看清她滿身的青紫,臉更是腫成了豬頭,滲著血漬。
衣領被奇怪地拉到裹住脖子。
“這是怎麼了?”我對上她故作堅強,泛著水光的眼睛。
“沒事兒,你放心,救護車馬上就來。”話音落地,我毫不猶豫扯開她的衣領。
姑娘鎖骨處赫然刻著一個“恥”字。
鮮血淋漓,刀口處甚至還泛著碎肉。
我氣到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從來不哭的我忍不住哽咽了聲音:
“這是......他們刻的?”
她點點頭,忍不住大哭起來:“是林洛清......她說我跟著你學這個是家裏的恥辱。”
“我讓她刻,她才肯告訴我你在哪。”
周小小和我一樣,遭全家厭棄,被奪走所有財產後趕出家門。
是我收留了她,所以她視我為唯一的家人,對我極其依賴。
“怎麼了?我說的也沒錯呀!”
林洛清扭著腰從外麵走進來:“女孩子家家,不幹點正經的。”
看見我整個人半攤在周小小懷裏,臉色瞬間扭曲起來:
“江澤川,我還沒死呢!你就在這和女人摟摟抱抱!”說著就強硬拽我。
周小小瘋了似的推開她,尖叫聲中帶著濃濃的哭腔:
“要不是因為你,澤川哥的脊椎也不會這樣,你還害他!”
林洛清怔了瞬,手半信半疑垂下。
一抹愧疚罕見地出現在她眼裏。
“就算真的救了洛清又怎樣?他要是真心愛洛清,就不該做這晦氣生意!”
“隻有我,將來繼承父親的產業,才能給洛清最好的!”
江尋冬走進來,極其自然地攬住林洛清的腰。
林洛清想證明什麼似的,大聲說:“尋冬哥說的對!再說我根本不記得你救過我。”
“就算是像你說的那樣,我應激後失憶了,那我總不至於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吧!”
我很想反駁林洛清。
是,就是有我這樣的傻子,在那樣大規模的地震下把你死死護在身下。
你一點傷都沒有,我被柱子砸斷脊梁,被鋼筋貫穿胸口。
就差一毫米,我就再也醒不過來。
但我已經沒有力氣了,長時間的不信任耗盡了我的耐心。
兩人當著我的麵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
一吻過後,江尋冬意猶未盡地吻吻林洛清眼角的淚痣。
我心一顫,那顆淚痣,也是曾經我最著迷的地方。
這一刻,我才真切認識到,林洛清已經臟了,爛了。
林洛清親密地攬著江尋冬的手臂,看著我的目光帶著可憐:
“我已經找到真愛了,江澤川,我們離婚吧。”
“好。”我說。
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就這麼答應了?”
周小小叫的救護車終於到了。
醫生進來,看見我的刹那驚呼:“天呐,怎麼傷的這麼嚴重,快快快!”
幾個醫生把我抬到擔架上,林洛清被排擠在外,焦急的嗓音傳來:
“醫生,不會很嚴重的,他身體一向好。”
我氣笑了,笑著笑著,眼角流下兩行冰冷的淚。
手術室,頭頂刺眼的白熾燈“啪嗒”一聲亮起。
門快關上的前一秒,林洛清的抱怨聲直直撞進我耳裏:
“手術費三十萬啊,這也太貴了,一定要做嗎?”
三十萬不過是她櫥櫃裏一個包的錢。
我當年白手起家的時候,寧願自己不吃飯,都要讓她用最好的。
如今她就這麼對我,估計我死在手術室才合了她的心意。
門外,林洛清想著我那句堅定不移的“好”,內心踹踹不安。
“我還沒和他離婚呢,他死了我的名聲傳出去也不好聽。”
“對,一定是這樣。”
她來回踱步,自言自語,煩躁擺在臉上。
見到匆匆趕回手術室外的周小小,一把搶過她手裏的繳費單。
臉色十分複雜:“你把手術費付了?你哪來的錢。”
“不是我的錢啊,澤川哥有自己的錢。”周小小一臉莫名其妙。
林洛清嗤笑,翻了個白眼:
“他哪來的錢,他每個月的工資老板都直接打我卡上。”
周小小意識到林洛清並不知道我在國外殯葬行業早已發展得風生水起。
別說區區幾十萬,就是把江家整個收購於我而言不過說句話的事。
林洛清沉默了兩秒,猛得掐住周小小的脖子:“你騙我!這錢是他給你的保養費吧!”
周小小臉色已經開始漲紅,也什麼都不肯說。
“好啊,不承認是吧。”瞥到剛想進去的護士:“今天我就要這個渣男死在手術室!”
一個箭步推翻護士,直接闖進了手術室。
“什麼人!快出去!”
“擅闖手術室是犯法的!”不忙的護士急忙趕人。
主刀醫生努力讓自己不分心,額角冷汗連連。
“我可是江家的兒媳!犯什麼法?!我隻是想來看看我丈夫!”
林洛清聲音越叫越大,助手已經聽不清主治醫師叫拿什麼了。
躺在手術床上幾乎像個死人的我突然痙攣起來,不停抖動。
“你剛剛拿的什麼?!”主刀醫生怒吼。
助手這才知道自己犯了巨大的錯誤,“壞了!”所有人開始手忙腳亂對我急救。
一隻隻藥劑被注射進我的身體,伴隨醫生急促的聲音。
林洛清嚇傻了,她隻是想鬧一鬧,沒想到造成了這麼大的事故。
她被人沒好氣地推了出去,癱倒在地。
“啪!”周小小衝上來狠狠扇了她一個巴掌,舉著手機的手顫抖著:
“給你看!這就是當年那場地震的現場!”
什麼?林洛清不可置信:“要是有早拿給我看了,還用等現在!”
“澤川哥不肯我給你看!”
“他一直堅信你能想起來,就算想不起來也不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
周小小已經泣不成聲,哭得上氣不接小氣。
林洛清僵硬地將視線移到屏幕上。
一片廢墟中,一塊巨大的水泥石板壓在我的背上,一根鋼筋斜著貫穿著我的胸膛。
我滿臉黑灰,遍布血痕的手吃力地撐在地上,劇烈顫抖。
身下,是明顯狀態好了不止一點的林洛清,瑟瑟發抖趴在地上。
原來,原來江澤川說的都是真的。
林洛清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突然“啊!”一聲,滿臉痛苦。
眼睛緊閉,雙手瘋狂地錘著頭,一下又一下。
下一秒,突然抬起頭來,淚水止不住地流下,嘴裏喃喃:“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