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舟聞言一愣,側過身,把石桌上的安胎藥又端了起來。
臉色被掩在樹蔭下,讓人看不清神色,聲音中又帶著一絲溫柔。
“嫂嫂,是又把我錯認成大哥了吧。嫂嫂,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你現在要以腹中的孩子為重。快把安胎藥喝了吧,這可是將軍府唯一的血脈了。”
影影綽綽的樹蔭打在陸沉舟的臉上,把他臉上的關切割裂成陌生的樣子。
我撇開頭,不願意再看到陸沉舟臉上虛偽的表情。目光落在那株石榴樹上。
“二弟,我想休息了。”
陸沉舟歎了口氣。”嫂嫂,藥記得要趁熱喝。”
看著陸沉舟離開的背影,我的嘴角緩緩流出一絲血。
我端起石桌上的安胎藥,緩緩的倒進牆角的那顆石榴樹下,褐色的藥湯,澆在地上,片刻便看不出痕跡。
就好像是我和陸沉舟的感情,初始濃重,到了最後不過是一堆泥濘。
初遇陸沉舟是在及笄禮前的花燈節,燈火璀璨,人群擁擠,我站在橋的這頭,他站在橋的那頭,兩人相視一笑,臨分別前互贈定情信物。
隔日,他便來我府中提親,父親介意他是將軍之子,日後總是要上戰場的。
我和他一個跪在府內,一個跪在府外,終於讓父親首肯。
待我及笄禮後,他便三媒九聘,正式下定。
他是將軍之子,我是丞相之女。
門當戶對,情深義重。
我們的姻緣在京城裏被傳為佳話。
直到成婚後,陸沉舟出征北伐,我們之間都不曾吵過架。
我不知道,為什麼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陸沉舟會為了一個婢女,假死離開我。
晚宴時,我獨自坐在堂下,看著陸沉舟擁著阿娟坐在對麵親密舉止,內心就好似千萬隻螞蟻啃食一般,密密麻麻的痛。
“嫂子,你頭上的那根發簪可真好看,能借給我帶嗎?”
我順著阿娟的視線,從頭上摘下一根發簪,是陸沉舟送我的及笄禮物。
“嫂嫂,既然阿娟想要,你就給她吧,日後我再賠給你。”
阿娟聽到此話,有不滿道:“夫君,你怎麼能買發簪給別的女人。”
陸沉舟輕聲哄著阿娟,答應發簪再也不送給其他人。又一臉祈求的看向我。
我閉了閉眼,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將發簪輕輕的擱置在案桌上。
看著對麵的阿娟臉上毫不掩飾的炫耀,我默默的離開了晚宴。
我不知,陸沉舟可曾記得那是他親手為我雕的及笄禮物,又或者,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曾經陸沉舟對我做過的一切。
才發現,我都曾見過。
陸沉舟帶著阿娟進府後的日子,我親眼看著陸沉舟為了哄阿娟開心,帶著她去放風箏,去望星樓看星星,去城外的千佛寺三跪九拜求平安。
我還曾自嘲他們將軍府的人哄人都是這個套路。
現在才發現,是陸沉舟哄人都是這樣的溫柔和讓人動心。
隔天,我便收拾了行李,準備去往京郊的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