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暉兒的慘叫聲漸漸弱了下去，最終頭一歪，徹底昏厥過去，小臉慘白如紙。

我顧不得手臂的傷，連滾帶爬到玄照腳下，泣不成聲：

“玄照，求求你，放過暉兒吧，他還隻是個孩子，他快不行了！”

妙音半蹲在我身邊，麵帶關切：

“師妹，莫要太過傷心，隻是這暉兒眉眼間似乎與師兄並無太多相似之處，他當真是師兄的骨血麼？”

此言一出，玄照臉色驟變，眼中怒火翻騰。

他麵色鐵青，一把抓住我的頭發，逼我抬頭：

“賤婦，你可曾背叛於我？”

“不…暉兒是你的骨肉，我發誓…啊！”

話未說完，他一掌扇在我臉上。

“若他真是我的孩子，就該能度過此劫。”

玄照陰沉著臉，“來人，取我賜她的護心符來！”

“求你不要。”我驚恐地喊道，但已經晚了。

侍僧捧著我小心珍藏多年的錦盒，玄照接過，從中取出一枚用黃符紙精心疊成的三角符籙，

“你既塵緣未了，心魔深重，今日，我便替你挖出心魔，以明你向佛之心！”

他雙手用力，那枚護心符竟被他生生撕成兩半，碎片散落。

我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

那符裏，藏著暉兒出生時剪下的第一縷胎發，還有他脫落的臍帶，

更是玄照親手為我疊好，說能護佑我們母子平安，是他對我最鄭重的承諾！

妙音彎腰拾起那些碎片，唇邊噙著得意的淺笑，隨手將它們丟入一旁的火盆。

“呼——”火苗猛地躥高，顏色變成詭異的幽藍，

隱約間，竟有幾不可聞的嬰兒啼哭聲從火焰中傳出，細弱蚊蚋，卻又清晰刺耳。

在場的香客們無不駭然變色，紛紛後退，口中念著佛號，仿佛看到了什麼不祥之兆。

玄照卻麵不改色，隻道：“妖孽作祟，佛法蕩滌，自當清明。”

許是被火盆的煙氣嗆醒，暉兒幽幽轉醒，身體還在微微抽搐，顯然已是油盡燈枯的邊緣。

妙音見狀，從懷中取出一麵擦拭得鋥亮的銅鏡，走到暉兒麵前，柔聲細語：

“暉兒莫怕，此乃往生鏡，可助你照見前世今生，勘破迷障，早日解脫。”

時值正午，日光熾烈，妙音調整著銅鏡的角度，

強烈的光束反射到暉兒緊閉的雙眼上，他的眼皮立刻劇烈抖動，幹裂的嘴唇發出無聲的哀嚎。

“啊......娘親......眼睛......好痛......救我......”

“住手！”我猛地站起，但玄照的兩名弟子迅速將我按倒在地。

暉兒的眼睛在閉合狀態下仍能感受到那刺目的光芒，他痛苦地扭動著身體，眼角滲出血淚。

“娘親…救我…”他發出最後一聲淒厲的呼喚，隨後徹底昏迷不醒。

“看，心魔已退，孩子安靜了。”妙音微笑著對眾人說，鏡子仍對準暉兒的眼睛。

我掙脫束縛，撲向暉兒，將他摟入懷中。

兒子的眼皮紅腫發燙，睫毛上掛著血珠，小臉慘白如鬼。

“暉兒，娘在這…”我撫著兒子的臉龐，淚如雨下。

玄照俯視著我們母子，眼中竟有一絲動搖。

但妙音立刻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他的表情又恢複冷漠。

“帶下去吧，明日繼續。”

玄照轉身離去，留下一地狼藉和我絕望的哭喊。

我抱著奄奄一息的暉兒，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中衝向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