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跨年夜,我沒等到老公回家,卻等來了他車禍的消息。
交警的執法記錄上寫得清清楚楚:駕駛人趙子明,嚴重醉酒駕車,同乘人員黃茵,22歲女性。
趙子明在急救室裏生死未卜,但我知道他能活下來,下身癱瘓,在醫院一躺就是半年多,多次病危,最後還是接回家照顧。
從他出院回家那天起,我的日子就陷入了噩夢,整整六年。
公公在一邊悶頭抽著煙,護士來警告了幾次醫院禁止吸煙他都置之不理。
我知道,他此刻在盤算著錢,盤算著怎麼從我手裏榨出最多的錢。
保養精致的婆婆直接哭暈了過去,被安置在旁邊的床上休息。
哦,她的悲痛倒是真的。
玻璃上映出我的樣子,臉頰上有一道新鮮的血痕。
趙子明急著去和黃茵跨年約會,我攔住他,說女兒給他準備了禮物。
他不耐煩,打了我一巴掌,他手上的戒指,劃破了我的臉。
那是他和黃茵的情侶對戒。
眼前這一切可太熟悉了。
熟悉到,我興奮得開始忍不住發抖。
我抬起手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帶著血腥味的疼痛給我從未有過的清醒,我才能確定,我重生了!
六年噩夢般的日子以我的死亡為終點,但終點之後,命運卻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我壓抑著內心的狂喜,裝作悲痛的樣子看著眼前的一切,將手裏的繳費單塞到公公手裏。
人不能蠢到明知結局悲慘,還要執意重蹈覆轍。
公公瞥一眼繳費單,詫異地看向我。
我跪在他麵前,一抹眼淚,聲嘶力竭地哭喊:“爸!你救救子明吧!這兩年,那個狐狸精從他手裏騙走好多錢,我已經、我已經沒錢了!”
2.
醫院裏來來往往的人,紛紛側目看了過來。
公公一揚手推開我。厲聲斥責:“你發什麼瘋!什麼狐狸精!”
我哭得更傷心了,拿出交警的執法記錄單,繼續哭訴:“這上麵都寫了,他是跟黃茵一起喝酒出的車禍,黃茵是他相好,我以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了孩子他總能回心轉意,結果卻......”
人群裏傳來幾聲唏噓,公公臉上徹底掛不住,拿著繳費單起身。
他將煙頭丟到地上狠狠踩滅,眼神狠厲地剜我一眼,仿佛腳下踩的是我的臉。
等公公離開,旁邊一個老阿姨才坐近了一點,壓低聲音悄悄問我:“姑娘,你家孩子多大了?”
我立刻想起了這個阿姨,心裏更是悔恨,紅著眼圈回答:“五歲了,是個女兒,叫彤彤。”
阿姨點點頭,滿眼都是心疼,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阿姨想說什麼。
上輩子,阿姨也曾在避開所有人的時候,悄悄勸過我。
有些話,連我自己的父母都沒對我說過。
阿姨摸了摸我的頭,溫柔地開口:“我也有女兒,咱們都是女人,做女人已經是命苦了,不能再為別人搭上自己一輩子,姑娘,你要多為自己和孩子考慮,孩子才那麼小。”
我看著阿姨,上輩子我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哦,在豬油蒙了心的上輩子,我惱怒地打開阿姨的手,讓她少摻和別人家的事。
把好心當成驢肝肺,想到這,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看我又開始掉淚,阿姨趕緊攬住我,輕輕拍著我的背,嘴裏念叨著:“別怕別怕,不管什麼坎兒,咱邁過去就行,千萬別怕啊。”
縮在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這一刻我好像真的什麼都不怕了。
我堅定地握著阿姨的手,擦幹淨眼淚,讓她放心。
上輩子,在我想要離婚的時候,我的父母勸我不要離,隻因為拋棄癱瘓在床的丈夫,傳出去名聲不好,不好再婚,也會讓他們抬不起頭,說不定還會影響弟弟正在準備的婚事。
他們要的不是女兒,是一個能立起牌坊的賢妻良母。
3.
繳費回來的公公,一言不發地瞥我一眼,繼續沉默著抽煙,絲毫不顧及旁邊人的目光。
婆婆慢慢醒了過來,一醒來就緊張兮兮地盯著急診室,嘴裏念念有詞地為趙子明祈禱。
我握著手機,知道這一夜會很漫長。
但我不能留下,等其他人都到了,全是算計,最後算來算去,還是算到我頭上。
我記得這幾天,趙子明的情況不容樂觀,醫院下了幾次病危通知。
我守在醫院,簽字,交錢,簽字,交錢......
最後掏空了所有的積蓄,導致我後麵想要離婚,都不知自己靠什麼生活。
幫忙照顧孩子的鄰居家姐姐發來消息,說女兒沒見到我不肯睡覺。
我立刻回撥了過去,聽著手機裏女兒柔柔弱弱地叫媽媽,我心都碎了。
上輩子他們為了逼我回頭,居然在寒冬臘月裏把女兒關在門外,還拍視頻給我看。
視頻裏女兒隻穿著單衣,身上還有淤青,凍得手腳通紅,一邊抖一邊哭著喊媽媽。
等我趕回去的時候,女兒已經因為高燒不退,送醫不及時,從此智力停在了十歲。
重生一世,再次聽到女兒的聲音,我迫切地想要立刻去抱抱她。
急救室門口的紅燈還亮著,我暗暗心想,如果趙子明今天沒能搶救回來,我和孩子的命運,從此就都可以改變了!
放下手機,我跟公公婆婆打招呼:“孩子不舒服,我得趕快回去看看。”
婆婆一聽,立刻捂著心口罵起來:“你有沒有良心!子明是你老公,現在裏麵搶救呢,你還拎得清輕重緩解嗎!”
上輩子就是這樣,不管我做了什麼,婆婆總是能挑出錯來指責我,讓我覺得自己似乎什麼都做不好。
現在我明白了,這就是PUA!
我立刻反唇相譏:“他跟小三膩歪的時候你們裝眼瞎,現在知道他是我老公了?”
這些話,放在上輩子,我肯定說不出口,一句家醜不可外揚,我也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公公一摔煙頭:“什麼小三?少在這編排是非,我看是你對我兒子有二心!”
既然說到二心,我心思一動,轉向婆婆,意有所指地試探:“媽,今天如果是子贏不舒服,子明一定會讓你回去照顧的,您說是不是?”
我特意提到子贏,婆婆臉色僵了一下,目光閃爍地看著我。
公公婆婆是二婚,婆婆比公公小了十幾歲。
婆婆生下子贏的時候,公公已經五十多歲了,趙子明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比對自己親兒子都好,誰知道這孩子到底該叫誰爸。
我直白地盯著婆婆,擺出一副“我知道你的秘密”的自信。
片刻之後她就慫了,轉身勸說公公:“到底也是咱們家的孩子,萬一出什麼事,子明知道了得心疼,我們在這盯著就行了。”
這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也許上輩子我未經證實的某些猜測,是真的。
4.
從鄰居家把女兒接回來,已經是深夜了。
女兒揉著眼睛撲進我懷裏,委屈地說:“媽媽,我剛才不小心睡著,夢到你不要我了。”
我的心頓時揪了起來,緊緊抱著女兒:“媽媽不會不要你的。”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這次誰都不能把孩子從我身邊搶走!
上輩子,趙子明癱瘓,我以為不離不棄能讓他回頭,這樣起碼還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但趙子明死性不改,我全心全意的照顧不僅沒有讓他感恩,他還將所有怨氣都發泄在我和女兒身上,家暴越來越嚴重。
最後我忍受不了,決定離婚,趙家人堅決不同意,他們怕離婚後,再也沒有一個任勞任怨的免費保姆能照顧趙子明了。
他們去幼兒園搶走了女兒,用女兒來逼我留下。
直到現在,想起女兒那一身傷痕,我都忍不住要恨死他們。
這一家人,飲我血食我肉就算了,連我的孩子都不放過。
我抱著健康如初的女兒,認真地告訴她:“彤彤,媽媽不會離開你,也不會不要你的,從今天開始,除了媽媽,你不能跟任何人走,記住了嗎?”
女兒懵懵懂懂地看著我:“那爸爸呢?”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嚴肅地搖頭:“隻能跟媽媽走,爸爸不行,爺爺奶奶姑姑叔叔不行,姥姥姥爺也不行,別人更不行,記住了嗎?”
女兒用力地點點頭,這才終於安心了一點,軟軟小小的一隻窩在我懷裏,困得頭一點一點,還是堅持抓著我的手不放開。
好像稍一放手,我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我慢慢拍著女兒的背,直到她睡熟了,我才將她放下來。
睡著的女兒睫毛一動一動,似乎那些不安的情緒延續到了夢裏。
新的一年已經開始,窗外寒風吹打著玻璃,我在女兒身邊躺下,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臉,開始盤算著,要怎麼才能快速擺脫趙家這個。
5.
第二天一早,小姑趙子媚就打來電話,說趙子明搶救回來了,但人還昏迷著,要我快點去醫院,大家都在等我。
大家是誰,是他們趙家那一家子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這會兒醫生應該已經給出了結果,神經損傷,癱瘓不可避免,能不能醒來還是未知數,也會提到以後的巨額治療費用。
我也不著急,給女兒做好了早餐,讓她開開心心地吃完,才送去幼兒園。
幼兒園門口,我再次問她:“還記得媽媽昨晚跟你說的嗎?”
她用力點頭:“記得!除了媽媽,不能跟任何人走。”
我滿意地抱抱她:“彤彤真乖,今天媽媽一定是第一個來接你的。”
女兒這才踩著晨光,蹦蹦跳跳地走進了幼兒園,背影都透著歡樂。
雖然那件事發生在她十歲的時候,但我總是不能放心。
送完女兒,我也沒有立刻去醫院,而是去了律所。
上輩子,在我想離婚的時候,有位律師,曾給過我無償幫助。
最後是我不爭氣,才被逼得連命都搭了進去。
這一次,我得先下手為強。
嚴律師還是老樣子,西裝革履,黑框眼鏡,年紀不大卻看起來有些呆板,不熟悉的人根本不會知道他做事時候的狠厲。
他打量了我一會,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雖然這樣說不太合適,但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您。”
我感激地望著他,開玩笑似的說著自己的真心話:“也許是上輩子,您曾伸手救過我吧。”
他也隻當我開玩笑,詢問我的來意。
我掀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身上各種傷痕。
從最初打鬧的推搡試探,到情緒激動時的一巴掌,再到最後毫無理由的拳腳相加。
上輩子嚴律師對我說過,家暴是一顆種子,以我的忍耐為養分,日複一日,長成了參天大樹。
他波瀾不驚地看著我手臂上被燙出來的黑色疤痕,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如果已經下定決心要離婚,我們可以談談。對於家暴受害者,我這邊提供無償法律援助,所以不用擔心費用問題。”
上輩子身無分文的時候,聽到這些話,我像是溺水的人忽然觸碰到了上帝垂下來的手。
這輩子再聽到同樣的話,我以為自己會平靜很多,但我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
感同身受的理解,不計回報的幫助,這太難了,連我的父母都做不到。
所以這一次,我會堅定地走到最後。
和嚴律師聊完,已經快到中午。
手機上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微信消息也在不停地往外跳,我都懶得打開看。
算算時間,現在他們應該已經收到了趙子明的第一張病危通知單。
手術後趙子明雖然活下來了,但情況很不穩定,昏迷了好久,腦水腫幾乎要了他的命。
我鐵了心不去醫院,安安心心陪著女兒,沒想到第二天他們就找上了門。
我剛從幼兒園接回女兒,就被他們堵在了小區花園。
趙子媚幾乎要哭出來,惺惺作態地裝可憐:“嫂子,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我哥人在醫院躺著,你不去看他就算了,連錢都不出,你這不是想要他死嗎?”
嗬,這張嘴就咬的習慣可真是一點沒變。
這會兒正是接孩子放學的時間,眼見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我也提高了音量:“他跟小三去鬼混,錢都花在小三身上了,小三害他出車禍,現在來找我有什麼用!”
婆婆臉黑了下去,她張張嘴,我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說完:“合著在你家吃苦受罪生孩子的是我,跟他在外麵花天酒地的就是小三唄,你們家兒子什麼惡心樣,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人群的竊竊私語,讓婆婆臉上徹底掛不住了。
她捂著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男人在外麵賺錢養家,他不去交際應酬,你們一家吃什麼喝什麼?認識幾個生意上的女人,逢場作戲而已,你居然要汙蔑我兒子出軌!他現在昏迷著,你在這空口白牙,良心被狗吃了嗎!”
女兒被嚇著了,抓緊我的衣角,往我身後躲了躲。
既然這樣,那幹脆就攤牌吧。
我從包裏拿出剛擬好的離婚協議書,丟到她懷裏:“這幾年,趙子明在外麵包養小三,一分錢沒往家裏拿過,我自己賺錢養孩子,他沒管過我和孩子的死活,我也不在乎他是死是活。你們想要錢,找他情人要去!”
說完我帶著女兒揚長而去,婆婆看著離婚協議書,癱坐在地嚎啕大哭,在背後指著我脊梁骨罵。
我知道,她這裏麵多少有演戲的成分在。
但我不能跟她糾纏,我隻想盡快脫離這個泥潭。
可我想不到,當天晚上,小區業主群裏就有人討論,說我一心圖錢,要害死自己老公。
我往上翻,找到了最初的來源,是住同一個小區的趙子媚發的一段視頻。
視頻裏,是婆婆癱坐在地哭訴兒子的慘狀和我的無情無義,視頻最後,他們居然放了趙子明剛搶救回來的樣子。
各種管子插在身上,半死不活地昏迷著。
這樣的人血饅頭也能吃!
6.
但在別人口中,吃人血饅頭的卻是我。
我刷新著群裏消息,都是不明真相的看客在湊熱鬧。
7棟1-901:“我家狗吃完飯都知道衝我搖搖尾巴呢,這樣的女人簡直吸血鬼。”
22棟4-1202:“攤上這種兒媳婦,這家人真是倒了大黴了。”
9棟2-2301:“就是來感慨一下,還是我老婆好,我每天下班回家都有熱飯熱菜在桌上,家裏幹幹淨淨,孩子們懂事聽話,用功學習,我什麼都不用操心。”
14棟1-1602:“@9棟2-2301 羨慕樓上大哥娶到這樣的老婆,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
9棟2-2301:“@14棟1-1602 兄弟,過來人跟你說,掌握了家裏經濟大權,你也能有這樣溫柔暖心的老婆哈哈哈哈哈。”
12棟3-1102:“可不是,我看就是那家人平時對兒媳婦太縱容了,結果縱容出一個白眼狼來!老公還在醫院躺著呢,她這邊就忙著離婚,生怕老公賴上她似的。”
2棟4-801:“這狼心狗肺的女人,不會住咱們小區吧?晦氣,這種人還有臉活著?咱們得幫幫受害者,討回公道才行!”
5棟1-1902:“我今天在小區親眼看見來著,那女的就住咱們小區,好像是8棟!你們是沒看見那女的怎麼對她婆婆的,那個囂張勁兒哎呦!婆婆最後都被氣暈過去了。”
7棟3-401:“各位別罵了,直接浸豬籠吧!”
......
一條一條,滿屏都是辱罵我的話,越來越不堪入目,甚至還有人猜測我到底住在哪。
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我不能任由別人抹黑。
趙子明的手機在車禍的時候就不見了,我買了新手機,又去補辦了他的手機卡,登錄上聊天軟件,同步了所有的曆史消息。
如今我已經能心平氣和的去看他的手機聊天記錄了。
他和黃茵那些恩恩愛愛的話,放在以前,我看了肯定會發瘋。
白天我就已經把他們所有的聊天記錄都打印了出來,足足有好幾本書的厚度!
還有他們之間的各種轉賬彙款、買禮品記錄。
以及,之前鬧到派出所的家暴記錄,醫院驗傷報告。
我隨便拍了幾張,發到群裏。
又發了一條消息:“你們說的那個狼心狗肺的女人,一直過的是這種日子,各位看看,解氣嗎?”
這本來是要給嚴律師的資料,沒想到第一個用途,居然用在了這裏。
群裏沉默了下去,原本叫嚷著要上門找我的那些人,瞬間銷聲匿跡。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繼續說話。
16棟2-901:“這老公有還不如沒有呢,什麼垃圾男人也配有老婆......”
26棟3-1202:“都這樣了還能忍?姐妹你真是奇才!換我可能已經連夜去醫院給渣男拔管了。”
23棟4-2001:“醫院門口那家殯儀館是我開的,妹子我這有大師畫的符籙,專門鎮壓惡鬼的,不要錢送給你!等他出殯了,你把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連同符籙一起放在家門口地墊下麵,保證他下輩子都不能再來糾纏你。”
9棟2-2301:“你們積點德吧!就是撩騷撩騷怎麼了,又沒真的離婚。女人就是事多!既然花著男人的錢,相夫教子就是本分!這種見死不救的女人,活該留不住自己男人!你們還給這種人捧場,一個個變相殺人!”
6棟3-1202:“@9棟2-2301 你的話我都截圖了,改天貼你家門口,讓你老婆親眼看看自己到底嫁了個什麼玩意兒。”
15棟4-1702:“大清早亡了,怎麼這些男的還沒醒呢。”
23棟1-601:“我從小努力學習,長大努力工作,就是為了讓自己能有選擇權,遠離這樣的人和這樣的人生。”
......
我不奢求每個人都能理解支持我的做法,但把這些年的汙糟事公布出來那一刻,我心裏突然如釋重負一般。
終於說出來了,不用再獨自咬牙挨著了。
女兒揉著眼睛不肯睡覺,窩在我懷裏,鬧著要我講故事給她聽。
她最近很沒有安全感,我放下手機,摸摸她的頭:“好,彤彤想聽什麼故事?”
女兒想了一下:“想聽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都聽了那麼多遍了,還沒聽膩呀?”我捏了捏她的臉:“不如媽媽給你講個新的,是勇敢的小公主去屠龍的故事,怎麼樣?”
女兒眼睛一下亮了起來:“好!”
7.
群裏消息讓我獲得了幾天的寧靜。
趙子媚發的視頻,直接曝光了婆婆的樣子,等她第二天再來的時候,小區裏愛湊熱鬧的叔叔阿姨們,在她身邊毫不避諱地指指點點。
趙子明做的那些事,都被倒騰了一個遍,婆婆沒臉聽下去,隻能灰溜溜地離開。
我和嚴律師又見過幾次麵,本來就預料到對方不會同意離婚,打官司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嚴律師告訴我,趙子明贈與黃茵的財物,都屬於我們的婚內共同財產,可以通過訴訟追回。
我把所有的證據都交給了嚴律師,由他去處理。
他反反複複地叮囑我,這段時間不要跟對方家人見麵:“這種情況下,對方家人會想盡辦法勸你回心轉意。”
我開玩笑一樣說:“嚴律師,我昨天做了一個夢。”
嚴律師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提到夢,等著我說下去。
我:“我夢到自己沒有離婚,夢到趙子明癱瘓,接回家照顧,夢到他脾氣越來越差,夢到我和孩子幾乎成了他的沙袋,還夢到他們綁架了我的女兒,逼我留下來繼續忍受著這一切,我妥協了,最後......”
我深吸一口氣,想起來上輩子最絕望的回憶:“最後他把我綁起來,關緊了所有門窗,打開燃氣,他要拉著我和女兒給他陪葬,我眼睜睜看著女兒慢慢沒了呼吸,可我無能為力......”
嚴律師笑著搖搖頭:“你放心,不會走到這一步的。”
但片刻之後,他臉上的輕鬆就被一種類似悔恨的情緒取代,他堅定地開口:“如果你下定決心,我一定會幫你爭取到你應得的權益,一分不會少。”
上輩子他苦口婆心勸說我的時候,曾提到過他的母親,一個可憐的女人,因為家暴,最後死在他的眼前。
這是他一直無償為家暴受害者提供法律援助的原因,我想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吧。
我堅定地告訴他:“這次我不會再低頭了!”
但這個世界上,想讓我低頭的人,永遠都存在。
沒過多久,我的父母就和婆婆一起出現在我家。
婆婆哭著進門,我的親生媽媽對我劈頭蓋臉一頓罵,質問我為什麼要做這種讓他們蒙羞的事。
我思來想去,真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事會讓我的父母蒙羞。
反而一直以來,都是我的父母讓我在婚姻裏受苦受難。
我被家暴的時候,哭著回家,他們讓我為了孩子忍一忍。
我要離婚的時候,他們說我這樣做會壞了名聲,堅決不同意。
爸爸愛麵子,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想用他一貫的辦法——威嚴——讓我主動屈服。
但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人了。
婆婆哭哭啼啼地看著我,把手機推到我麵前:“你要是不想跟子明過了,可以直說,咱們還能好聚好散,我們家也不是非巴著你不放,可你非要做這種醜事出來......唉,搞到記者都來了,真是。”
我懵了一下,覺得事情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拿過手機一看,是本地電視台的生活調解欄目,一個臉上打著馬賽克的女人對記者哭訴,說自己的嫂子出軌,導致哥哥心情不好出了車禍,麵對至今昏迷不醒的哥哥,嫂子居然要卷錢走人。
她手裏拿著的,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趙子明的第二份病危通知書,因為腦出血。
馬賽克都擋不住趙子媚顛倒是非的虛偽樣子!
我接著看下去,鏡頭裏出現了我和出軌對象的畫麵,居然是嚴律師。
他們跟蹤偷拍我和嚴律師約在咖啡廳溝通文件內容的畫麵,還配上了曖昧的解說。
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憤怒地拍桌而起:“你們汙蔑我!”
“你還敢說話!”我爸站起來直接一巴掌甩到我臉上,根本不給我任何辯解的機會:“還不快道歉!子明躺在醫院,你婆婆還一直維護著你,沒敢告訴子明這件事!”
我身子往一邊歪去,差點摔倒,那幾秒鐘裏,整個大腦都一片空白。
臉上火辣辣的疼,心卻如墜冰窟,我看著憤怒的爸爸,認真地問:“你真的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嗎?”
爸爸的怒氣更甚,指著我鼻子罵:“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臉都被你丟盡了!”
我又看向媽媽,無聲詢問。
媽媽歎息一聲,拍著婆婆的手安慰道:“你放心,都怪我們沒有教好女兒,今天一定會給你們家一個說法的。”
這個世界仿佛不真實,明明是我的父母,卻不分青紅皂白,站在別人的立場指責我。
我的痛苦,我的委屈,他們全都視而不見。
這是我兩輩子都沒能想明白的事,到底是為什麼?
他們本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才對啊。
我難過到心口隱隱作痛,但我沒有哭。
我拿出嚴律師已經擬好的離婚起訴書,平靜地看著他們:“你們打我罵我也好,造謠汙蔑我也好,我是一定會離婚的。”
“你!”爸爸氣得揚起手,作勢要打我,但我眼都不眨,毫不畏懼地盯著他,他的那一巴掌,最終沒有落下來。
他咬著牙歎氣:“你知不知道現在記者就在外麵等著要拍你,是你婆婆替你求情,說咱們自己家的事情,先自己解決,不需要記者來調解。你現在死不悔改,是要拖著兩家人跟你一起上電視丟人嗎?”
媽媽抹著眼淚:“小時候好好的孩子,長大了怎麼這麼不孝順,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醜事做盡,老天爺,我是做了什麼孽啊!怎麼會養出這種不要臉的女兒來!”
婆婆卻突然笑了,笑得十分虛偽,她看向我的父母,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也不耽誤你家女兒,離婚可以,把當初給你們家的五十萬彩禮還回來,我們立刻同意,不然就等著記者來,讓記者評評理。”
“什麼五十萬彩禮?”我從震驚中回過神:“當初明明隻有十萬彩禮!還都已經折成東西還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