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宥禮的白月光離婚了。
那晚,他給我甩了第99份離婚協議。
“青怡受了情傷,走不出來,我必須照顧她。”
七歲的兒子也勸我:
“你快走吧,讓許阿姨住進來,我們家不缺像你這樣的保姆。”
父子兩都篤定我會大吵大鬧,哭著求他們別趕我走。
可事實上,我隻是點了點頭。
然後悄悄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十年後,兒子作為高考狀元接受采訪。
記者問他:
“同學,請問這些年支持你努力學習的動力是什麼?”
兒子沉默片刻,當眾紅了眼眶:
“因為我想告訴我媽,我懂事了,你能不能回來,別不要我。”
1
【林女士,這份離婚協議是有效的,一旦您簽字,一個月後自動解除婚姻關係。】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我鬆了口氣,轉頭看向地上拆開的包裹。
這是七歲的兒子送我的27歲生日禮物。
一箱用過的小雨傘,一張一家三口的幸福合照。
照片裏,傅宥禮緊緊摟著邊上的女人,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向來調皮的兒子也乖乖地趴在女人胸口,滿臉孺慕。
可照片中的女人不是我。
是傅宥禮離婚回國的白月光。
小雨傘也不是我常用的牌子,是許青怡獨愛的奶酪味。
今天是我28歲生日。
一大早傅宥禮就因為我是左腳先進客廳,發了好大一通火,帶著兒子負氣離開。
讓我在家好好反省。
我知道,這隻是傅宥禮不想給我過生日的借口罷了。
同樣的場景,在許青怡回國的這一年來,已經上演過無數次。
比如上次許青怡家停電,傅宥禮想去陪她。
找的理由是我做的飯太難吃,逼得他不得不帶兒子去外麵加餐。
渾然忘了我考過廚師證,因為他常應酬,胃不好。
等到蛋糕店送的蠟燭全部燃盡,門口終於傳來開鎖的聲音。
兒子興奮地拉著傅宥禮,不停說著今天的過山車有多刺激。
傅宥禮嘴角彎彎,襯衫領子上還留著半枚桃紅色的唇印。
是今年最流行的純欲風。
一見到我,父子倆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傅宥禮牽著兒子走進來,敷衍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禮盒扔給我:
“生日禮物。”
我看了眼禮盒,不用猜就知道是條手鏈。
同樣的品牌、同樣的款式,結婚五年,這條手鏈我收了十七次。
次次都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傅宥禮對我有多不上心。
而許青怡的朋友圈。
今天是香家最新款的禮服,明天是拍賣行的古董花瓶,還有後天......大後天......
一個月不重樣。
想到許青怡朋友圈展示的那些花樣繁多的禮物,我目光一暗,起身離開。
傅宥禮的眼裏閃過一絲錯愕,接著就是憤怒:
“林紓俞,我好心給你送禮物,你就這麼對待我的心意嗎?”
“怪不得我媽總說你上不得台麵,果然是沒教養。”
我的腳步頓住,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是結婚那天傅宥禮父親評價我的話。
當年的傅宥禮年少氣盛,聽到這話當場就摔了話筒。
說我是他親自認定的妻子,誰都不許說我不好。
果然,父子兩都是一脈相承的。
兒子將手裏的玩具砸向我:
“你這個壞女人,趕緊給我爸爸道歉!”
玩具鋒利的邊緣劃破臉頰,我下意識摸了摸傷口,心中苦澀。
這就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一個養不熟的狼崽子。
七年的疼愛敵不過許青怡一年的花言巧語。
見我沒反應,兒子更加得意,嗤笑道:
“這都不生氣,你果然就是個隻知道吸血的黃臉婆。”
“識相點你就趕緊跟我爸離婚,我們家不缺保姆。”
丟下這句話,他就蹦蹦跳跳地回了房間。
關門前還不忘踮著腳掛上警示牌。
【林紓俞和狗不得入內。】
擦了擦笑出的眼淚,我回到了自己房間。
廚房邊上的雜物間。
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間,一張簡陋的單人床。
就連保姆也不願意住的地方,卻是我這一年來,唯一覺得自由的臥室。
將第十七條手鏈收好,我從抽屜裏拿出了離婚協議。
這是傅宥禮甩給我的第99份離婚協議。
結婚七年,每次吵架傅宥禮都會給我甩一份離婚協議。
他知道我缺愛,所以斷定我離不開他。
離婚協議就是他一次次羞辱我的把柄。
可這一次,我真的打算簽字了。
丈夫、兒子,還有這個可笑的家。
我都不要了。
2
第二天一早,我被敲門聲吵醒。
“起床!給我做早餐!”
兒子拿著玩具,將雜物間的房門敲得震天響。
從前為了照顧傅宥禮和兒子,我每天淩晨五點就會起床。
為他們做好精致的早餐。
現在我躺在床上,隻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
打開門,兒子光腳站在地上,一臉怒火:
“我的早餐呢!”
我冷漠地對上他的眼睛,指了指冰箱:
“自己去拿,要麼找你的爸爸或者許阿姨。”
兒子愣了一下,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冷漠地對他說話。
接著他又想到了什麼,表情都有些扭曲:
“你可是我的保姆,不聽話,我就讓爸爸跟你離婚!”
“趕緊去給我做早餐!不然我就光著腳走一整天,到時候生病了你又要陪我整夜不睡覺。”
我這才注意到他光腳站在地上。
兒子是早產,從小就容易生病。
所以每次見他光腳踩在地上,我都擔心的不得了。
跟在後麵低聲下氣地哄著他穿鞋。
兒子也會趁我幫他穿鞋的時候,用力在我的衣服上亂踩。
直到我身上都是他留下的腳印才肯罷休。
想到這,我移開了眼神,繞開他去洗漱。
兒子氣紅了臉,跟在我的身後不甘心地大叫,試圖引起我的主意。
可這一次,沒有人會再去哄他。
洗漱完,傅宥禮也正好提著一袋東西回家。
見到哭鬧的兒子,他臉色立馬就變了。
“林紓俞,你怎麼當媽的?沒看到孩子在哭嗎?”
我懶得理他,語氣無波無瀾:
“不好意思,我不會當媽媽,你讓許青怡當吧。”
我說的真心,傅宥禮卻莫名熄了火。
他看了我好幾眼,然後拿出一盒已經涼透了的海鮮粥放到桌上。
“當著孩子的麵別胡說,這是我親手熬的粥,特意給你帶的。”
我倒水的動作一頓,眼裏閃過諷刺和悲涼。
我看過了許青怡昨晚更新的朋友圈。
一張穿著圍裙,在廚房熬粥的背影。
配文:【大家都喜歡瘦瘦的,隻有你讓我好好吃飯。】
盡管燈光很暗,我還是一眼就看出那個人是傅宥禮。
畢竟他左手的無名指上,還戴著我們的結婚戒指。
現在,也不見了。
察覺到我的眼神,傅宥禮下意識看向已經變得空蕩的無名指。
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戒指給小怡了,她想借去玩兩天。”
好有道理啊,原來婚戒是可以隨意借出去玩的。
我笑了笑,盡力不去難過。
被我的笑容一刺,傅宥禮突然就怒了:
“不就是一個戒指嗎,你別小題大做,趕緊把這粥喝了。”
“我警告你,有台階你就趕緊下。”
“還是說,你又想要一份離婚協議了?”
他啞著聲音威脅我,眼裏是毫不隱藏的自信。
他還不知道,我已經簽字了。
我看了一眼那碗粥,因為過夜的原因,米粒已經全部凝固。
間或露出幾塊被人吃剩下的蝦殼和魚刺。
“抱歉,我對海鮮過敏。”
傅宥禮愣住,臉上露出些尷尬。
兒子還在記恨我不哄他,紅著眼走過來,像看仇人似地瞪我:
“不就是過敏嗎?許阿姨說了,輕微過敏死不了人。”
“我看你就是裝模做樣,想和許阿姨爭寵,爸爸,你別信她。”
我愣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傅宥禮按在了餐桌上。
他的表情從尷尬轉變成憤怒,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林紓俞,真給臉不要臉。”
“給我喝幹淨。”
他掐住我的雙頰,將冷冰冰的海鮮粥灌進我的嘴裏。
兒子拍手鼓掌,笑得樂不可支。
等到最後一口喝完,傅宥禮鬆手替我擦了擦嘴,眼神溫柔:
“這樣多好。阿俞,你乖一點。”
我推開他,用力扣著嗓子眼,試圖嘔吐。
可已經晚了,喉嚨開始長出水泡,呼吸也越來越艱難。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我看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慌亂地朝我跑來。
3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病房了。
消毒水的味道很濃,卻讓我異常安心。
護士解釋說:
“你這次是過敏性休克。要不是你老公及時把你送到了醫院,後果不堪設想。”
我偏過頭,隻覺得好笑。
明知我過敏還要逼我喝下海鮮粥的,不是他們嗎?
護士還在喋喋不休:
“不過他也是,把人送過來後接了個電話就走了,到現在都聯係不上。”
“你趕緊給你老公打個電話吧,住院費還沒交呢。”
我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穿的還是睡衣,錢包手機都沒有帶。
接過護士給的電話,我打給了傅宥禮。
第一通電話直接被人掛斷。
接著是第二通、第三通、第四通......
直到第九通電話,才終於有人接聽。
“誰啊?”
許青怡嬌媚的聲音傳來,像是剛經曆完一場床上運動。
準備說出口的話就這樣凝結在嘴中。
我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才回過神,平靜疏離:
“我是林紓俞,我找傅宥禮。”
電話那頭的呼吸一窒,許青怡的聲音變得嬌羞:
“是弟妹啊,宥禮在洗澡呢,剛剛出了汗,現在可能不太方便。”
“你有什麼事就先跟我說吧,免得再打下一通,畢竟......我們現在隻是中場休息,等下還要忙......”
我垂下頭,忍住眼裏的澀意:
“不用了。”
掛斷電話,我看向還在等著回答的護士,有些語窒。
我該告訴她我的老公不會來了,因為他正忙著和白月光造人嗎?
可能看出了我的為難,護士主動提出幫我墊付藥費。
我謝過了她,心裏卻更覺得酸澀。
二十八歲了,已經做媽媽了。
遇到困難能幫我的。
不是同床共枕的丈夫、不是十月懷胎的孩子,居然是一個毫無關係的路人。
如果婚姻是場考試,那我可能連及格都沒有。
距離離婚還有十五天,我出院了。
今天是兒子的生日,可我一點都不想回家。
隨便找了個餐廳吃飯,剛坐下,我就看到了走進餐廳的一家三口。
許青怡一手挽著傅宥禮,一手牽著兒子,笑容甜蜜。
有人走過去,笑著打招呼:
“這就是傅太太吧?終於見到本人了,果然漂亮又有氣質。”
“難怪傅總要金屋藏嬌。”
他的聲音不小,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注意。
傅宥禮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否認,兒子就喊道:
“爸爸,媽媽都害羞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精準地收入了我的耳朵。
我看著兒子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終於意識到他長大了。
不再是我記憶中那個嬌嬌軟軟的嬰兒,而是一把不停刺向我的尖刀。
好在,我不要他了。
突然傳來的起哄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原來是路人見傅宥禮和許青怡相處甜蜜,忍不住起哄。
“親一個!親一個!”
就連兒子也拍著小手說道:
“爸爸,你別慫,快親呀!”
許青怡嗔了眼兒子,期待地看向傅宥禮,欲說還休。
傅宥禮沒動,臉色猶豫。
許青怡見狀心一橫,直接攬住他的脖子,貼近他。
就在即將親上的那一刻,傅宥禮突然對上了我的眼神。
4
“林紓俞?”
一股慌亂爬上了傅宥禮的心口,他將許青怡推開,連忙解釋。
“他們鬧著玩,你怎麼在這兒?”
順著他的視線,其他人也看到了我。
兒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他下意識往我的方向走了兩步。
接著又想到了什麼,倔強地不肯看我。
我歎了口氣,解釋道:
“剛出院,來吃飯,你們繼續。”
說完,我就轉身離開。
傅宥禮一愣,立馬就想追我,卻被許青怡拉住。
她拽著傅宥禮的手,裝作無辜地說道:
“今天可是樂樂的生日啊,弟妹怎麼突然就走了?”
“難道她忘了?還是根本就沒想過給樂樂過生日。”
“作為母親,這也太失職了吧。”
聽到這話,兒子立刻擋在傅宥禮麵前,衝著我的背影大聲喊道:
“爸爸,你別管她,她居然連我的生日都不記得了!”
雖然生氣,可他的眼眶卻紅了。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傅宥禮看了眼兒子,幾番猶豫,最終還是將他抱在了懷裏。
“別生氣了,爸爸和許阿姨陪你過生日。”
說完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餐廳的氛圍很好,生日蛋糕也很好吃。
可傅宥禮的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我離開的身影,頻頻出神。
兒子也不吵不鬧,變得格外安靜。
隻是無論許青怡怎麼哄,眼眶都是紅紅的,不知道在委屈什麼。
而我什麼都不知道,徑直回了家。
原本我還想等到三十天結束再離開。
可想到今晚傅宥禮和許青怡沒有完成的親吻。
我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將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放到桌上,我拿著收拾好的行李走出了家門。
路上遇到隔壁家的小孩,我順手將手裏的限量版玩具送給了他。
原本,這是我給兒子準備的生日禮物。
為了它,我找遍了整個長崎縣,親自探訪了漫畫家本人,求他在玩具上簽名。
現在,我想我的離開才是他最想要的禮物。
另一邊,好不容易挨到生日宴結束,傅宥禮連忙帶著坐立不安的兒子回了家。
走進小區,剛好與我不期而遇。
看著我手上的行李,傅宥禮臉色一白。
兒子卻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
“壞女人,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我生氣,所以特意要帶我去旅遊?”
“我的行李呢?為什麼你不拿?我要那個奧特曼的行李箱。”
“還有,你必須現在就給我道歉,然後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忘記我的生日,也不許再因為許阿姨和爸爸的事情吃醋,你要是做到,我就答應跟你去旅遊,你聽到了嗎?”
見我不說話,兒子皺了皺眉。
“算了,我不要你道歉了。”
“你隻要答應我不會再忘記我生日,下次爸爸帶我和許阿姨出去玩的時候,我就也叫上你。”
“不過隻能一周一次哦,多了許阿姨會不開心。”
說完,他就伸手想要牽我。
出乎意料的,我退了半步。
迎著傅宥禮和兒子震驚、不安的眼神,我從包裏掏出了這些年積攢的離婚協議。
“99份,一份不少,全在這裏。”
“最後一份,我簽了字。”
“傅宥禮,我不跟你鬧了,直接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