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懷孕那天,我還沒來得及消化初為人母的喜悅。
周雲池就冷著臉,把檢查單扔進了印著“計劃生育好”的垃圾桶。
“找時間打掉吧。”
我死死攥緊了衣角,“為什麼?”
他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像是在交待今天吃什麼。
“許欣的孩子要上戶口,已經登記在我的名下。”
“你要是再生,算超生,我倆都要丟工作。”
見我不說話,他又補了一句,“生孩子遭罪,我們收養安安是一樣的,你應該感謝許欣替你受了這份痛。”
“你自己回去吧。”
“我還要去學校走一趟,晚點領著許欣和安安到家裏吃飯。”
看著他毫不留戀的背影,我終於死了心。
供銷社的電話亭,總機轉接音混著塞北的風嘯。
“喂!”
聽筒裏傳來整齊的晨跑口號,我咬住唇,“我懷孕了,準備離婚,孩子缺個爸,你來不來?”
“柳微?”對麵的聲音有些不確定。
“嗯。”
對麵突然靜了,隻有粗重的呼吸聲,“老子是你的狗?哨子一吹就搖著尾巴來?”
我心裏一梗,準備掛斷,聽筒突然炸開怒吼,混著咬牙切齒的聲音傳出:
“老子這就去請假,柳微你他媽這次要是再敢玩我,你就死定了..........”
...........
回到家中,我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很久。
十年暗戀,三年婚姻。
走到今天,隻覺滿腹心酸。
眼淚不自覺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媽媽,爸爸的小洋樓好漂亮啊,我好喜歡。”
“以後,我們就和爸爸一起住在這裏了嗎?”
稚氣的童聲透過門縫傳到耳邊,我趕緊擦掉眼淚。
“對呀,爸爸可厲害了,安安以後就住在爸爸的大房子裏,再不怕壞人欺負了。”
“媽媽,那有了爸爸,我們以後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了!對不對?”
隨著燈被打開,我暴露在他們的視線裏,一室沉寂。
半晌,周雲池開口,“在家怎麼不開燈?”
掃視了一圈家裏,見我什麼也沒準備,廚房冷鍋冷灶的,周雲池皺了眉。
他一邊拿出水果招呼許欣母子吃,一邊將我拉進了臥室。
“你怎麼回事?”
“家裏來客人,你一不做準備,二不打招呼!”
“冷著張臉,就是你的教養?”
劈頭蓋臉的一頓責備,讓我的情緒有些失控,忍不住冷嘲熱諷回去。
“孩子叫你爸爸,叫她媽媽,你們是幸福的一家三口,我是什麼?”
“我是你家裏的下人保姆,懷著孩子,還要去伺候你們一家嗎?”
“周雲池,你們大學的教授,就這麼會使喚人嗎?”
爭鋒相對下,周雲池沉默了下來。
眼神瞥過我的肚子,他緩和了語氣,伸手攬住我。
“柳微,我跟你說過的,我隻將許欣當妹妹看,不是你想的什麼舊情複燃。”
“安安到了上學的年紀,戶口不能耽誤,許欣又沒工作,我隻是想幫幫她。”
“我也沒想到,咱們三年都沒孩子,你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懷孕。”
“等安安上學以後,我想想辦法,到時候我們再要一個,好不好?”
自半年前,他的前女友許欣帶著個孩子回來。
類似這樣的話,我已經聽了太多。
缺席我的生日,跑去醫院照顧感冒的許欣時,他這樣說。
暴雨天,許欣一個電話就將他從深夜的家中喊走時,他也這樣說。
工資不再給我,全部花給了許欣母子時,他還是這樣說。
我聽累了,也聽煩了。
“周雲池,我們離婚吧。”
周雲池手臂一僵,“你說什麼?”
“我們離婚。”
周雲池收回了手,眼神瞬間冷沉下來,眉頭緊鎖:“柳微,你想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我慘然一笑。
“當然。”
“當年結婚時你承諾過我,不管什麼時候,隻要我說出離婚,你都會點頭。”
“我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