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爸爸把媽媽打骨折了。

這一次菜市場裏的阿姨們勸媽媽不要和爸爸生氣。

因為爸爸遠在國外的白月光要回國了。

後來真的有一個穿著靚麗高貴的女人站在我們菜攤麵前，指著我爸爸問：“聽說我是你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1

菜市場裏所有商販都知道爸爸有一個在國外留學的白月光。

爸爸說如果不是媽媽家死纏爛打，他早就跟著白月光遠走高飛，在國外吃香喝辣了。

爸爸恨媽媽，同樣的在看見媽媽生下我是個女孩後，也恨我。

從我記事起，爸爸對媽媽幾乎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我家是在菜市場靠賣菜生活的，每天淩晨三點就要去批發市場拿菜回來。

通常來說，這些重活臟活如果家裏有男人的應該由男人來做。

但我家不是，每天隻有媽媽踩著三輪車去到批發市場，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和隻有七十多斤的身子扛起一百多斤的蔬菜，再踩著三輪車把菜拉去菜市場。

在我六歲前，她不放心爸爸照顧我，還要把我背在身上，三更半夜跟她一起去拿貨。

有次我不舒服，媽媽求爸爸照顧我一下，爸爸一巴掌扇在她臉上，鼻血都出來了。

他不高但吃得很胖，力氣很大，一巴掌下來媽媽痛的蜷縮在地上。

他指著我說:“這個賤丫頭，死了就算了，她不死我還想弄死她，你竟然想讓我去照顧她！”

他氣得又踹了媽媽兩腳。

媽媽隻是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掌，不哭也不叫。

或許試圖想引起他的可憐？

小小的我也不知道。

我隻聽見爸爸怒罵了一句:晦氣！

他討厭媽媽這幅樣子，可憐兮兮的讓所有人以為誰欺負了她似的。

接著他把目光轉向我。

媽媽怕他對我做什麼，嚇得急忙爬起來，沒等她完全站起來，爸爸已經把我從床上拎了起來，一路拖著我穿過客廳，扔到門外麵。

媽媽追了出來，爸爸立馬關上門，把我們兩個鎖在外麵。

像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媽媽不吵不鬧也不反抗，連著我也要經常受爸爸打罵。

後來我長大了一點，也許是我學習好，爸爸開始重視我，媽媽也逐漸有了底氣。

爸爸在打罵媽媽後，媽媽終於懂得生氣了。

媽媽會不給他做飯吃，賣菜賺到的錢也不分給他。

但是我知道媽媽還是害怕爸爸的，她怕爸爸在國外的白月光回來跟她搶爸爸，更害怕我這個學習好的賠錢貨拴不住爸爸的心。

所以她一直再想生個兒子，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始終懷不上。

2

在我上初一的時候，媽媽沒等到兒子，卻等到了一個令她絕望的消息。

那天，不知道爸爸為什麼生氣把媽媽打到一隻手骨折了。

因為菜攤子沒人照看，媽媽去醫院包紮好匆匆拉著我趕了過去。

一來到菜市場，阿姨們看到媽媽包紮著手，七嘴八舌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媽媽苦笑了一聲，故作輕鬆地說:“還不是孩子她爸弄的，不知道哪裏惹到他了。”

“沒事，這幾天不給他做飯了，等他給我道個歉就行。”

“不，你千萬不要和他生氣。”

隔壁攤的幾個阿姨紛紛湊到媽媽身邊，小聲說:“你家老公那個遠在國外的白月光要回來了，你不哄著他真不怕他真跟那個女人走啊？到時候你和你女兒孤兒寡母的怎麼辦？”

媽媽聽到這個消息，兩眼一晃，差點摔下去。

她抓著我手臂，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慌張地問:“怎麼辦？怎麼辦？有人要來搶走你爸爸了。”

我在心裏笑的可開心了，要搶趕緊搶走吧！這種爸爸我才不要。

爸爸整天遊手好閑就算了，他還會喝酒家暴，喝醉了就打我和媽媽，不開心了也會拿我們出氣。

隻有媽媽才會把他當做靠山，哄著他圍著他轉。

不止媽媽，這個菜市場的每個阿姨都一樣。

她們出生在大山沒文化，婚姻基本都是包辦婚姻，男人就是天，家裏沒男人就是不行。

她們說:隻要男人不出去賭嫖就行，忍一忍等孩子長大了好日子就來了。

我不懂，難道孩子小的時候不能過好日子嗎?

沒人給我答案。

3

自從爸爸得知遠在國外的白月光要回國了，他變得更囂張了。

稍有一點不順就拿媽媽出氣，那幾天媽媽被打得鼻青臉腫，身上沒有一處好的地方，他拿捏了媽媽離不開他。

我開始有些恨那個要回國素未謀麵的阿姨了，如果她不回來媽媽就不會被打得那麼嚴重。

就這樣我和媽媽心驚膽戰過了一個月。

直到那天，一位穿著光鮮亮麗，戴著墨鏡，清冷和高貴的女人出現在我們家菜攤麵前。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人，她仿佛隻會出現在電視劇裏，而絕不是出現在我們這個臟亂臭的菜市場。

我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

那個女人摘下墨鏡，指著我爸爸問:“你就是李大宏？”

爸爸呲開牙樂嗬嗬地點頭:“對，我是，我是李大宏。”

“那你看看我是誰？”女人說。

“我聽聞我是你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爸爸愣住，盯著她臉看了好一會，終於認出她。

“你......你是洪敏。”

聽到這個名字，旁邊的媽媽臉色突然煞白。

洪敏，正是爸爸這麼多年心裏一直想著的，遠在國外的白月光。

隔壁攤的阿姨悄悄從背後走過來抓住媽媽的手嘀咕道:“阿雁，你一定要撐住，不要被這個壞女人搶走老公。”

是的，此時菜市場幾乎所有的攤販阿姨都以為眼前的女人是個會搶人老公的壞女人。

她們緊張兮兮看向身邊的男人。

我心裏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可笑極了。

就在所有人以為出現兩女爭一男的場景出現時，女人卻一個耳光甩在爸爸臉上:“我們當年連一句話都沒說過，你竟然在這汙蔑造謠了我這麼多年。”

此時此刻我們才知道真正的真相。

爸爸當年隻是洪敏大學學校的送水工人，有一次爸爸送水送到她們教室中暑倒地，洪敏好心幫他打了120。

沒想到這樣爸爸竟然造謠洪敏當年對他一見鐘情、窮追不舍，要不是媽媽家逼他娶媽媽，洪敏也不會拋棄他自己去了國外。

洪敏很慘，媽媽更慘。

媽媽家裏對她不好，因為她又矮又瘦，二十五歲還沒人要，而當年媽媽家對爸爸家有恩，就逼迫爸爸娶了媽媽。

爸爸用這個謊言欺負了媽媽十幾年。

4

媽媽哭出聲來，她瘦小的肩膀抱著我開心地說：“我們有救了。”

是嗎？我反而覺得她更悲哀了。

爸爸被戳穿了謊言，洪敏走後，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坐在椅子上拚命抽煙。

我知道現在他很生氣，我和媽媽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一整包煙被他抽完，他沒地方發泄了。

抬起頭，看見我和媽媽，猛衝了過來。

兩巴掌扇在媽媽臉上，兩巴掌扇在我臉上。

“你們他媽是不是覺得現在老子是個笑話，想笑話我啊？”

“一個兩個臭婊子，都是你們天天在外麵鬧事惹禍。”

“真以為現在能拿捏我了？嗬！老子一天不打死你們算你們命大！”

他一把薅起媽媽的頭發，把她摁在地上打，手打累了換腳踢。

“說，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子！”

媽媽全身蜷縮起來，雙眼翻白，一直發抖，她快死了。

我大哭著叫人救救媽媽。

沒人理我，這是家事，他們不好插手。

我擦掉眼淚，鼓起勇氣一頭撞到爸爸肚子上。

哽咽地說：“不，不許.....欺負媽媽。”

可我的力氣對於爸爸來說沒有一點殺傷力，他毫無損傷。

他像拽媽媽一樣拽著我扔到地上，用手打用腳踢，抽出皮帶說一句打我一下。

“老子給你臉了敢來撞我！”

“是不是嫌太久沒打過你了！那麼喜歡挨打，我就打死你！打死你！”

“跟你婊子媽一樣，一樣的下賤！”

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身體已經痛到麻木，眼睛開始迷糊不清。

我想就這樣死了多好，死了就不用挨打了。

我緩緩閉上眼。

下一秒一個熟悉出現在我耳邊。

“李大宏，住手。”

洪敏報了警，堅持帶我們去驗了傷，爸爸被抓了進去要關三個月。

菜市場裏的叔叔才知道，打老婆小孩原來會被抓去坐牢的。

5

醫院裏，洪敏拉著我手問我：“你是李大宏的女兒？叫什麼名字？”

她臉上的表情依舊冰冷，見麵那時我會有點害怕她，可現在她就是我的超人英雄。

我點點頭，乖巧地回道：“我叫李姝。”

她笑了一下，摸著我頭說：“今天，你很勇敢。”

我臉蛋迅速躥紅起來，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誇過我。

她又說:“可是你媽媽，太懦弱了。”

不是的！我急得想辯解，張了張嘴，實在找不出一個理由說服自己。

洪敏放開我手，轉身看向媽媽。

“你和你的女兒差點被打死了，這樣的男人你還纏著不放嗎？”

媽媽躺在床上，手和腳被吊了起來，脖子被護具夾住，一動不能動，眼淚隨著眼角流了下來。

她沒說話。

洪敏氣不打來一處："你不為自己想想，你難道不為你女兒想一下嗎？她還那麼小，醫生都說了李大宏再打重一個力度，她今天就能躺在太平間！"

媽媽看了我一眼，眼淚流得更猛烈。

她啞了啞聲音，氣惱道：“如果離開他，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辦啊？我們會被欺負死的。”

“可是媽媽，除了爸爸沒人欺負過我們。”我說。

鄰居和菜市場裏的叔叔阿姨都很好，除了所謂的“家事”，我們遇到困難他們都會幫忙。

媽媽看向我：“可是姝兒，沒有爸爸學校裏的同學和老師欺負你怎麼辦？”

我搖搖頭：“不會，我們班裏也有很多沒有爸爸的同學，老師和同學們都不會欺負他們，老師對他們還會比對其他同學更好。”

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媽媽，我求你離開爸爸好不好？我不想被打死，爸爸打得我好疼好疼。”

“可是......”媽媽依舊在猶豫。

“還可是什麼可是，”洪敏聽不下去，氣得一掌拍在桌子上，“你難道真要等到你女兒被李大宏打死才明白後悔嗎？”

“還有我告訴你，你的身體已經被打廢了，你這輩子隻有李姝一個女兒，你後半生隻能靠她了。”

"你跟她離了心，不怕她長大以後遠走高飛嗎？"

洪敏似乎抓住了媽媽的弱點。

在她們這代人看來，辛苦大半輩子就是為了老了的時候有兒女照顧。

媽媽怔了一會，眼睛看向洪敏：“我明白了，但是想要離婚哪有那麼容易，李大宏不會輕易同意的。”

跟爸爸結婚十多年，媽媽深知他好吃懶做，除了媽媽這麼傻，離了婚根本沒有人願意嫁給他。

洪敏冷笑一聲：“隻要你願意，這事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