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產當日,林業風讓我三跪九叩去給她的新妾室敬茶。
成親二十載,他納了二十房小妾。
每一個都神似我那死去的丫鬟馮婉。
“顧傾顏,你該下地獄去向婉婉磕頭認錯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裏滿是厭惡。
“告訴你吧,你流掉的賤種根本不是我的,我怎麼會讓你這種賤人懷上我的子嗣!”
我驚恐地瞪大雙眸,一時間竟覺得朝夕相伴三十年的人好陌生。
“那是...誰的?”
“當然是,最肮臟的馬夫咯!”
我如遭雷劈,當初馮婉站在懸崖上想推我下去,被我恰好躲開。
是她自作自受掉下的懸崖,這件事我解釋了上千遍,他卻從未信我。
等我再睜眼,已經回到了父親讓我選夫的那天。
我本是鎮北將軍府獨女,為了偌大家業有人繼承,父親便從軍營選了三個小將做義子。
可他們三個都瘋狂地愛上了我的丫鬟馮婉。
所以這次我決定成全他們。
“父親,女兒想嫁個有學識的書生,不如就今年的探花郎吧。”
1.
父親神情詫異。
“你不是最討厭讀書人,說他們文縐縐的嗎?”
我搖了搖頭,撒嬌著挽起父親的胳膊說。
“但是我能打過他呀。萬一女兒受欺負了,女兒就將他打趴下。”
“我鎮北將軍府的獨女,誰敢欺負。”
父親寵溺的語氣讓我迷了眼。
他說得對,他在世時的確沒人欺負我,可父親死後,我受盡折磨。
我看向父親,堅定地說道。
“陛下最怕武將一家獨大,文武聯姻才是他最想看到的。為了我們鎮北將軍府,女兒想要嫁給探花郎,況且他模樣也長得好。”
本還嚴肅的父親哈哈大笑起來。
“傾顏,為父明白了,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就看上人家長得好看了。行,我女兒看上的,我必定雙手奉上。”
剛說完,父親就犯了難。
“可,業風他們三...”
父親收養林業風三個小將時,雖未明說,但大家都知道是什麼意圖。
“所以,父親我與探花郎成婚這事,您務必瞞下,還要留他們繼續在軍中任職。”
“為何?”
經曆一世的我知道,此時三人早已在暗中培養勢力。
隻有搜羅證據,將他們的眼線一舉鏟除,再將人趕出去,才能確保萬無一失,避免他們卷土重來。
況且上一世他們三人對我造成的傷害,我此生必要加倍取回,又怎能輕易將他們趕走。
在我的勸說下,父親勉強同意先不動他們。
門外候著的馮婉見我出來,急忙跑上來追著我問。
“小姐,你和將軍說了什麼?”
我瞥了她一眼,語氣不善。
“你既知我是小姐,就應該明白,我的事不需要和你彙報。”
她臉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馮婉是我從戰場上撿回來的孤女,名義上我倆是主仆,私下卻是姐妹。
見我發了怒,馮婉慌張地準備跪下,被來人一把扶住。
林業風轉頭看向我,眼裏韞色漸濃。
“顧傾顏,有什麼衝我來,朝婉婉發難算什麼人?”
他對我的嫌惡不加掩飾,我則強將心裏的恨壓下去。
前世的我怎麼就沒發現他的真實麵目,被他狠狠踩在泥潭裏,無法翻身。
思及此,我冷冷地開了口。
“林業風,我教訓我的丫鬟,與你何幹。”
話音剛落,我的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我捂著臉抬頭看去,是趕來的任之武,他也是父親的義子。
他的冷漠與嫌棄一如既往。
“顧傾顏,婉婉雖然出身不如你,但她遠比你這個嬌蠻跋扈的大小姐要高貴許多。”
最後趕來的謝元義對著我冷哼一聲。
“不就是昨日踏青我們三人隻帶了婉婉前去,沒帶你,你就將對我們的怒火發到婉婉身上。顧傾顏,你真讓人惡心。”
看著對我形成進攻趨勢,而將馮婉緊緊護在身後的三人。
我不屑一顧道。
“你們三人既然都對馮婉有情,何不去求父親,娶了她。”
馮婉憧憬地看向三人,而他們三則麵麵相覷。
2.
說到底,他們三人都是貪戀權勢之人。
舍不得鎮北將軍府的權力,又不滿外人打趣他們娶了我就相當於入贅。
既要又要,真讓人惡心。
林業風不耐煩地罵了一句,隨後扯住我的手將我往遠處拉。
“林業風,你放手。”
可我畢竟是女子,而他是武將。
直到到了院子僻靜處,林業風才狠狠一甩,將我甩在地上。
手劃過地上的石子,流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林業風又揪住我的頭發,讓我整個人動彈不得。
“這麼愛讓婉婉跪,那你就跪個夠。”
緊隨其後的馮婉看到我跪在地上,假惺惺想來扶我,被林業風擋住。
“婉婉,有我們在,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你。”
眼前滿眼厭惡我的林業風與前世的他相交織,我心中的火再也壓不下去。
“馮婉,她不配!”
林業風俯下身狠狠捏住我的脖子。
“顧傾顏,我勸你收起你那副大小姐模樣,否則我不會再考慮娶你。”
我想起,前世這個時候我心裏中意的已是林業風,父親也覺得他最有能力。
所以,將軍府裏流傳出林業風要娶我的流言。
林業風是想借此為籌碼,威脅我。
“道歉!”
就是這個時候,我將頭猛地撞向林業風。
他吃痛地鬆開手,馮婉幾人大驚去扶向後仰去的林業風,我趁亂逃回房中。
在房中等著取我生辰八字的父親,見我一身狼狽,身上還有血漬,嚇得大驚失色。
“傾顏,你這是怎麼回事?”
我撲進父親的懷裏,大聲痛哭。
還好,這一世一切都來得及。
聽聞我講述完一切的父親氣得想提刀將四人砍了,被我攔下。
還未到時候。
歎了一口氣的父親隻能下令,禁止林業風四人再入將軍府。
很快,探花郎李翊珩那邊就傳來我與他八字相合,聘禮已在路上的消息。
娘親去得早,父親對娘親一往情深,不曾再娶也未曾納妾。
陪嫁之事隻得我親力親為。
我帶上家仆出門去城東采購,沒走多久,馬車被迫停下。
剛想問怎麼回事,就聽見外麵傳來馮婉的哭聲。
“小姐,是我錯了,求您不要為難林副將他們三個,他們對鎮北將軍府忠心耿耿。您要是生氣他們對我好,我任由小姐您打罵,就算把我賣了,我也絕無怨言。”
馮婉不僅哭,磕頭也磕得響,沒一會她額頭就鮮血淋淋。
我走的是城中繁華的道路,很快就有百姓圍在一起看熱鬧。
“這丫頭說的林副將,可是那斬殺敵人首領之人?”
“正是。早就聽聞這鎮北將軍府的小姐蠻橫跋扈,竟果真如此。堂堂守城副將竟也是她的玩物。”
“可低聲些,誰讓人是鎮北將軍的獨女。”
我掀開簾子,在管家的攙扶下,下了車。
“馮婉,你曾是我的丫鬟這事,你可認?”
看周圍人對我指指點點,幸災樂禍的馮婉想都沒想就點了頭。
我麵色一變,捏著手帕就抹淚。
“你雖是我丫鬟,但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待。你不能因傾心林業風,就來汙蔑我的聲譽,好讓他娶你。”
女子清譽何其重要,再者有人認出馮婉確實是我的丫鬟。
剛還對我口誅筆伐的眾人,瞬間轉換了態度。
相比我大小姐的身份,馮婉一個丫鬟沒了我的庇佑,無人在乎。
更有剛才得罪我的人為討好我,將手裏不要的泔水什麼潑到她身上。
一身狼狽的馮婉捂著臉,倉皇逃走。
3.
馮婉這麼急並不是擔心林業風他們三不要她。
而是因為她是敵國奸細,離了將軍府,再加上我和父親對林業風三人有所防備。
打聽不到消息的馮婉隻能出此下策。
這,也正是我想要的。
我拿起一根金簪試戴。
一聲冷哼從我身後傳來。
“你這是在幹什麼?自己給自己準備嫁妝?”
林業風快步上前,將金簪從我頭上拔下扔到一邊。
拽起我的手腕,露出一絲譏諷。
“顧傾顏,你就這麼想嫁給我。急到自備嫁妝逼我娶你,真是不知廉恥!”
我視線掃過一圈掌櫃準備的東西,不怪林業風會誤會。
以前我鐘情他時,有意無意說過女孩的嫁妝有哪些。
正好與這些對上。
“你想多了...”
不等我說完,不在意我的林業風滿是怨念。
“你將婉婉趕出府,又不讓我們三個進府。你這樣羞辱我們,你憑什麼覺得我還會娶你?”
我隻覺好笑。
“憑什麼,就憑我嫁的不是你,林業風。”
林業風不屑地勾起嘴角,像是篤定我還在和他賭氣。
“顧傾顏,欲擒故縱這招在我這沒用。”
他拉過一把椅子坐到我麵前。
“想讓我娶你,也行。”
說著,他指了指地上。
“隻要你跪下發誓,嫁給我後三從四德,並讓我娶婉婉為平妻,我就同意。”
因今日來的路上馮婉鬧了那麼一場,我害怕坐實自己跋扈的名聲,並未讓店鋪老板清店。
此時,店裏其餘的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管家見我臉色不好,上前想來勸林業風,被他一掌打開。
“顧傾顏,我知你一心想要嫁給我。我今日給你機會,你可不要不珍惜?”
正在此時,謝元義如一陣風跑進來在林業風耳邊耳語了幾句。
林業風蹭地站起身,雙手緊握成拳,眼瞅著就要向我砸來。
眼疾手快的管家將其一推,林業風雙拳落在旁邊的櫃子上,櫃子瞬間裂成兩半。
這要是砸在我臉上,我一陣後怕。
“林業風,你想幹什麼?”
謝元義抱住還想動手的林業風,衝我喊道。
“顧傾顏,你非要把婉婉逼死,你才甘心嗎?”
“放開我。”
林業風一聲怒吼,如一頭猛獸將我鉗住,帶到馬背上。
“顧傾顏,今天要是婉婉有任何事,我定送你下去陪葬。”
4.
我心下了然,馮婉在我這沒討到好處,就去謝元義他們麵前耍手段。
馬在離懸崖不遠處停下,懸崖邊上的馮婉一臉悲戚。
“我如今名聲盡毀,活著還不如死了。任大哥,你們對我的好,婉婉隻有下輩子還你們了。”
光是看背影,就知道任之武有多著急,他伸著手勸馮婉。
“婉婉,你別衝動。你林大哥和謝大哥馬上就來。”
“婉婉!”
我身邊的林業風大喊一聲,手還不忘將我一起往馮婉那帶去。
“這不是你的錯,你快回來。對了,我把顧傾顏帶來了,你有什麼苦就往她身上撒,不要傷害自己。”
看到我的馮婉,嘴唇微微顫抖,眼眶泛紅。
“小姐,我對林大哥真的沒有非分之想,你為何就是不信我呢?”
馮婉咬著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既然小姐不信我,我隻有以死證明我的清白。”
“婉婉!”
我腳底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身子不可控地向懸崖地墜去。
恍惚間,我好像聽到馮婉幸災樂禍的聲音。
“林大哥,小姐摔下去了,你不去救她嗎?”
“剛好讓她長長記性。”
“萬一,小姐她生氣,不願再嫁給你。”
“別擔心,顧傾顏她愛慘了我,你信不信,過兩天我隻要說兩句好話,她定會又求著我娶她。”
我不甘就這樣死去,眼神快速掃視著周圍有沒有可以抓住的東西。
“抓住我!”
男人的聲音裹著山風砸進我的耳膜,我伸手緊緊握住他的手。
救我之人是李翊珩。
等我倆從崖底上來再回到將軍府,已是深夜。
父親見我安然無恙,老淚縱橫,握著李翊珩一直稱讚他是佳婿。
兩人寒暄間我才知道,管家見我被林業風帶走立馬回府稟告了父親。
恰好,李翊珩攜聘禮剛到將軍府。
聽聞我有難,李翊珩立刻策馬奔向懸崖。
見我墜入崖底,想都未想就跳下來救我。
父親雙目圓睜,像要噴出火來。
“敢傷我女兒,我定要你們千刀萬剮。”
“嶽父大人,大喜之日將近,不能見血。”
納吉後,很快就到了成婚之日。
這日,整個將軍府張燈結彩,我也一早就起來收拾。
吉時已到,我在丫鬟的攙扶下邁入正堂。
“一拜天地!”
“且慢!顧傾顏,沒我這個新郎,你一人如何成婚?”
林業風是眼瞎嗎?
李翊珩這麼一個大活人,穿著新郎喜服站在我旁邊,他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