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後，

死到臨頭才知曉，

真心待我的隻有那個默默無名的雜掃小太監。

香消玉殞還魂重生為後。

天家、皇權、世俗眼光......

在我眼中皆如無物，

任什麼都無法阻擋我登上權力巔峰。

小太監，這次換我護你，

帶你青雲直上捅破天。

......

1

不知是否是幻覺，

距離我重生回來已經半個多時辰了，

我口內仍覺有鶴頂紅那令人作嘔的滋味。

宮人被我折騰的一遍遍服侍漱口，

我也在一次次嘔吐中逐漸對重生有了實感。

確定這不是夢的那一刻，我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顫抖。

隻能盡量麵不改色吩咐身邊的大宮女:

“叫小允子進來回話，我有事問他。”

大宮女麵露驚疑，不知道高高在上的我，怎會突然宣一個最不起眼的雜掃小太監覲見。

我抬眼冷冷看過去，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怠慢。

撲通一聲跪地自掌請罪後匆匆出去辦差。

我默默端坐在踏上，思考著前世今生。

看來，我這個皇後素日對宮人真是過度和善了，

才讓她們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某害我！

門外傳來通傳，小允子來了。

我宣他進來，看著他一路彎腰低首規規矩矩走到離我一丈遠的地方安安靜靜跪好。

我沒有說話，隻是這麼從上而下看著他。

是有多深的癡情，才會讓這樣一個畏畏縮縮毫無依仗的人，

連聖旨都敢違，連死也不畏懼，堅定又愚蠢的救我。

許是我沉默的太久，跪著的那人雖極力控製，卻仍能看出身體越來越僵硬。

細看，甚至能發現他垂在腿邊的手，十指已經深深扣了進去。

想必腿上已然青紫一片了。

不忍心他如此煎熬，我緩緩開口道：

“本宮為後多久了？”

有些問題我必須要盡快理清，但這人吃人的後宮，除了小允子我誰都不信。

果然，地上那人乖順回答，似乎完全不去想我為什麼這麼問？為什麼問他？

他隻知道我問了，他就要如實答。

就這麼一問一答中，我對現狀愈加清明。

如今是我剛當皇後的第一年，作為前朝唯一的公主。

新帝衛麟留下了我，封我為後，贏得了天下蒼生對他的擁護。

也安撫了前朝舊臣的心。

可他恨我，所以我的宮殿是個萬金打造的奢華冷宮。

因此他才在政權穩定後，寫了密旨授意宮人毒害我。

而這個傻太監，明知是皇帝的意思。

仍然扔了掃把跑過來堅持要為我試飲，搶過杯子一飲而盡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隻有那雙眼，咽氣前終於敢轉過後直直的看著我，裏麵的情感直白到撲麵而來。

宮人笑他不自量力，終是按壓著我，灌了瓶內的鶴頂紅。

想到我和小允子的雙雙慘死，我的恨如滔天火焰。

幸好，如今看來一切都來得及。

問道最後，我命他抬頭。

他微微揚起頭顱卻仍垂著眼不敢看我。

我問道：

“可想留在本宮身邊伺候？”

2

以他目不識丁身無所長的情況，正常的小太監定是會用“奴才不才，恐難堪重任”不敢接下，這伴後如伴虎的“美差”。

但他卻愕然抬眼，愣愣看我一眼。

隨即磕頭聲咚咚響起，一聲聲不喋不休的喊著

“奴才願意，奴才......萬死不辭。”

小傻子，隻是距離我近點，就激動成這樣嘛。

小允子成了我近身侍候太監這件事，引起了不小動靜。

聽說宮人們甚至私下開了賭。

賭自不量力的小允子幾時被我嫌棄丟了小命。

有人賭不出一個月，有人賭不出十日。

這些事兒既然能傳到我耳中，想必小允子也定然知曉。

隻是他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如今的他，比我這個皇後都忙。

他像是一塊幹涸枯竭已久的荒地，接近了水源迫不及待豐盈自己。

我練字時他細心侍候，眼神跟著每一個字走。

於是，自幼喜靜的我，練字時開始“無意”邊讀邊寫。

每次總有幾張我“不慎”沒寫好的字，被我嫌棄的扔給小允子，讓他處理掉。

管理後宮事務時，平日隻需三言兩語打發了的事。

我會由淺及深說得頭頭是道，

我知道他在學，他在聽，他在無比渴望成長。

我還知道，那個賭，他傾盡所有財物也下了賭注。

他那麼傻，我怎麼會讓他輸呢。

一個月後，小允子還是那個小允子，卻也不是那個小允子了。

以前看不好他隨意羞辱他打趣他的宮人，

看他的眼神愈發敬畏。

我交給他的差事，無論大小，不分難易，他全能辦成。

這也讓我覺得，是時候再進一步了。

......

3

這一日，我突發心疾，急需千年靈芝。

臉色蒼白的我有氣無力命我宮裏總管太監速速去太醫院取藥。

等待的過程，我肉眼可見近身侍候的小允子藏不住的擔憂。

但戲要做足，我隻能先無視他，繼續“氣若遊絲”。

小允子紅了眼，一會兒給我擦汗，一會兒怕我身下軟被不夠厚硌著我，一會兒見縫插針喂我幾口參湯，一會兒又跑到宮殿角落磕頭祈禱。

我索性閉上眼，免得因他壞了計劃。

足足一炷香後，我的管事太監才回來。

他一進殿裏便為自己辦事不力磕頭請罪。

先搬出太醫院一共就一朵千年靈芝，被三道鎖安置在密庫，根本見不到求不得。

又搬出皇上近日操累過度，萬一需要這千年靈芝時，發現靈芝已經被用了，耽誤了龍體安危可怎麼好。

我虛弱的擺擺手，示意就此作罷。

殿裏第一次響起了反對我的聲音。

“怎能作罷！皇後娘娘您都病這樣了，千年靈芝怎麼就用不得，皇後娘娘寬心歇一會兒，小允子去取靈芝，去去就回。”

說這話時，他因過於激動，眼淚奪眶而出。

我楞楞的看著他一邊抹淚一邊往太醫院跑。

聽見了總管太監小聲嘀咕。

“哼，流流狗尿裝忠心的狗東西，咱家一會兒就收拾了你！”

半柱香後，小允子空手回來了。

我的總管太監發了威。

“千年靈芝呢！哪呢！不自量力，你既然說了要取回來給皇後娘娘，那現在沒做到你就是欺君，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杖斃！”

小允子拚命喘著粗氣，額頭汗如雨下。

他小心翼翼從衣襟裏拿出千年靈芝，

焦急的讓宮人快去給我燉了服下，又不放心的跑向側殿膳房自己親手去燉。

被無視的總管太監看看小允子，又看看我道：

“皇後娘娘......這......這......。”

我抬眼看他沒有一絲溫度的說：

“來人，管事太監辦事不力，置本宮性命安危於不顧，拖出去，杖！斃！”

總管太監哭喊著“饒命”被拖走了。

宮人被這一情形駭的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度，一個個惴惴不安看著我，生怕自己遭到牽連。

我躺回踏上看著側殿膳房那個忙活著千年靈芝的人。

大總管取不回靈芝，我不意外。

他本就是皇上安在我殿裏的人，自然隻把皇上當主子，我的事能敷衍就敷衍。

隻是這小允子竟然還真取回了千年靈芝，我太意外了。

他是怎麼做到的呢？

......

4

靈芝端上來後，我遣退了其他人，隻留下小允子服侍。

他小心翼翼喂我，真把這當成了救我的靈丹妙藥。

用完後，我才問他怎麼取回來的？

他突然有些支支吾吾，卻還是如實回答。

剛開始，太醫院自是不給他，

他被逼急了竟以太醫私扣名貴藥材威脅太醫院交出千年靈芝。

幾個太醫一商量，覺得他口說無憑就是汙蔑。

張羅著給他扭送內務府處置。

沒想到小允子說皇後娘娘每日的藥膳方子他都留著，

每次煎過的藥渣他也留著，

對一對就知道有沒有私扣了。

太醫院恐事情鬧大不好收場，不甘不願給了他靈芝，換他此事不要再提。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個小傻子還有這一麵呢。

他被我笑得不安起來，跪地請罪：

“皇後娘娘，奴才錯了，丟了您的臉，奴才不該用此等威脅之計辦差，但......但奴才不後悔。”

他眼中的堅定讓我恍若再次看見上一世堅持要替我喝毒酒的小允子。

恍惚中，我竟然分不清前世今生，

緩緩伸出手去觸碰那雙眼。

觸感比想象中微涼，我能感受到薄薄眼皮下他瞳孔的震動與駭然。

但他卻一動不動，仿佛我做什麼，都可以。

收回手，我語氣輕柔道：

“本宮沒有怪你，你做的很好。人與人是不同的，那麼對人的方式，做事的方式就要靈活，不能墨守成規，隻要能達到目的，方法不重要，記住了嗎？”

他思考了片刻，用力點頭。

我見他有所悟，繼續道：

“小允子，做本宮殿裏的大總管，陪著本宮，達成本宮的目的。”

料到他會磕頭，我提前虛扶住了他。

指尖下的肩膀微微顫抖，我傾身向前幾乎貼在他耳邊歎息道：

“你那麼努力識字學本領，不就是為了能靠近我一些再靠近我一些嗎？你喜歡我，你不會拒絕的。”

這是我第一次對他自稱“我”而不是本宮。

掌下的肩膀從微顫瞬間變為劇顫，他驀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牙齒打著顫兒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