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玫!你心眼再小,總不能算計自己的未婚夫吧!是你舉報我、讓組織把我調到唐鎮那種窮鄉僻壤執勤的,是不是?!”
程玫一睜眼,就聽見劈頭蓋臉的指責。
麵前站著個穿綠軍裝的男人,大簷帽在腋下夾著,一張五官還算端正的方臉上寫滿了怒意,惡狠狠瞪著她。
“嫂子,你就承認吧,給哥道個歉,他肯定不會怪你的。”
程玫還在恍惚著,手就被攥住了。
一個穿白裙子的年輕姑娘拉住她的手,淚眼瑩瑩地望著她,嘴裏接連用委屈巴巴的語氣說出讓人生氣的話。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哥,不想讓他去首都......”
她一邊說一邊湊近程玫,在她反應過來之前突然發出一聲驚叫,往地上跌倒。
程玫猝不及防,被她拉著也向前倒去,緊跟著腳底下就被她狠狠絆了一下,砰地摔倒在地,疼得她眼圈都紅了。
那姑娘卻先一步低聲啜泣起來,捂著手肘:“哥,我沒事,嫂子她心情不好,都怪我......”
“依水你別勸她了!她就是這麼個脾氣!沒人受得了她!來讓我看看,哪裏破了?”
程玫忍著疼,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終於搞清楚眼前發生的一切。
她死了太久,都沒反應過來,此刻是重生了。
客廳不大,但很眼熟,是她和韓崢林結婚之前,他住的青年公寓。
廳裏一角放著個大腦袋電視,下麵的木頭鬥櫃都掉了漆,皮沙發上蒙著藍色花布,是她親手縫的沙發套zi。
客廳另一頭有張木頭書桌,上麵鋪著綠桌布,蓋著玻璃板,平常用來看書,到了飯點,又會變成飯桌。
牆上,掛著一麵鏡子。
程玫望向鏡子裏的自己。
她穿著白襯衣,綠軍褲,紮著兩個麻花辮,五官精致嬌美,說不出的幹淨年輕。
這是1980年,她才二十歲!
上輩子就是這天,韓崢林從外麵回來,質問她為什麼偷偷舉報他挪用部隊物資,讓他失去原本去京城執勤的機會,被調去唐鎮的邊防部隊!
是不是因為她沒資格跟他去京市?是不是不想剛結婚就分居,所以想出這種爛招?
但程玫根本沒做這事!
上輩子,不管她怎麼解釋,韓崢林都不信。
一個禮拜後,她和韓崢林的養妹韓依水一起,跟著他下鄉去了唐鎮。
鎮上條件不好,程玫想盡辦法補貼家用,白天種地晚上做手工活,想幫韓崢林多賺點。
可她賺的錢到了韓崢林手裏,最後,都被他給韓依水花了。
她和韓崢林鬧,他都說,韓依水隻是他妹妹。
——你為什麼那麼小肚雞腸!非要計較!
再後來,她跟鎮上一個老瘋子睡到了一起。
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卻還是不得不離了婚,還因為破壞軍婚被判了刑!
再後來,韓崢林回到首都、升了中校,他手下一個兵為了討好他,給程家下了套。
她才出獄,就眼睜睜看著全家人慘死在大火中,一口氣沒上來,當場斃命。
死後,她的魂兒在人間飄著,又來到韓崢林身邊。
他摟著韓依水,站在她的墓碑前,臉上掛著嘲諷的嗤笑。
“要不是她得了精神病,也不至於拖累整個程家!”
怪她?
當年暗害她的是韓依水!導致她家人慘死的是韓崢林!這對狗男女卻在她墓前倒打一耙!
哪怕已經死了,程玫的魂兒也又被氣死一次!
現在,她回到還沒和韓崢林打結婚證的時候。
滿心的憎恨和懊悔,此刻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她這輩子,不可能再跟這對男女扯上半點關係!
默不作聲從地上爬起來後,程玫往自己的宿舍走。
韓崢林住青年宿舍東頭,她住西頭,也是一樣格局的一室一廳,就是臥室比韓崢林小,還隻能用公共廚房。
“你給我站住!”
見她要走,韓崢林立刻揚聲斥責:“你把依水推倒了,連句道歉都不會說嗎?虧你還讀過大專!教養呢?”
程玫停下腳步。
她平靜轉過頭,問他:“為什麼韓依水會出現在你屋子裏?”
“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韓崢林氣得火冒三丈,“她是我妹妹!她——”
“她在鄉下過得不好,所以來城裏投奔你。”程玫替他說完了,“但你的工資呢?不是說好了,從上個月開始,咱倆的工資都放在一起,留著結婚以後用嗎?”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韓崢林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
他的工資,自然全都給了韓依水。
“對不起,嫂子......”一旁,韓依水立刻又委屈地哭了起來,“你也知道我丈夫去世,給他下葬要用錢,我在城裏沒工作,以後想搬出去也要用錢,我......”
她還沒說完,程玫就轉身走了。
自己上輩子還真被韓依水糊弄了,覺得她可憐,這輩子程玫看得很清楚,她就是個綠茶!
“程玫?”
程玫轉身,韓崢林才看見她後腦處紮起的頭發裏紅了一塊,正往下滴血。
剛才跌倒時,她撞到地上凸起的磚頭,受了傷。
“你流血了?”
下意識的關心讓韓崢林立刻就邁步追了上去,但才走出兩步,身後韓依水就哎呦一聲,又哭了。
“哥,我難受......”
他隻得停步轉身關切:“怎麼了?”
程玫自己回了屋,把房門鎖好。
顧不得管身上的傷,快步來到臥室,把枕頭底下壓著的一封信拿了出來。
那是程家人給她寄來的信,信上說,她小時候跟項家有娃娃親,如果有想法的話,可以回京市來相看。
上輩子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隻想跟著韓崢林。
但這輩子,她打算做出另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