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後,原本活蹦亂跳的妮妮,永遠地被裝進了那個隻有幾斤重的冰冰涼涼的小盒子裏。
我低頭看著懷中的骨灰盒,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已然泣不成聲。
“妮妮......你不是一直想要去遊樂場嗎?爸爸......爸爸現在就帶你去遊樂場......現在就帶你去!”
因為平日裏忙於工作,我一直忽略了她這個小小的願望,甚至連這一點都無法滿足她,隻能現在帶她去看看。
剛來到遊樂場門口,剛好碰見已經玩完準備回去的林婉秋三人。
一看到我,林婉秋頓時怒氣衝衝地走了上來,對著我大聲質問:
“你死哪裏去了,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都沒回?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不然咱們就民政局見!”
在和林婉秋在一起的這些年,我一直對她百依百順。
無論她提出多麼過分的要求,我都會竭盡全力去滿足她。
如今,我突然變得強硬,似乎讓她感到十分不適。
我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搖了搖頭,默默地略過她,準備走進遊樂場。
和他們多說一句話,我都覺得是對妮妮的褻瀆,會打擾到她的安寧。
然而,林婉秋卻依舊不依不饒。
她迅速攔在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裏滿是輕蔑。
“秦煥!我問你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林婉秋突然伸出手,猛地把我手裏用黑布蓋著的骨灰盒搶了過去。
她一臉譏諷地看著我,冷笑道:“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會演,還抱個骨灰盒出來,也不嫌晦氣!”
我驚恐地瞪大雙眼看著她,聲音顫抖:“這是妮妮的骨灰盒,你......你小心點!”
林婉秋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大笑:
“編,接著編!你以為弄個骨灰盒就能騙到我?秦煥!你真是越來越下作了!簡直毫無底線!”
她一邊笑,一邊用力晃動著骨灰盒。
盒蓋在劇烈的震動中發出細微的哢嗒聲,仿佛隨時都會脫落。
“住手!趕緊住手!”
我眼睛瞬間通紅,心急如焚地想要衝過去奪回骨灰盒,卻被蘇牧塵一把攔住。
蘇牧塵的力氣很大,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盡管我用盡全力地掙紮著,卻始終無法掙脫他那鉗製住我的雙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林婉秋將骨灰盒舉過頭頂,戲謔地看著我。
“你不是說這裏麵是妮妮的骨灰嗎?今天我就把這些骨灰都揚了。”
“林婉秋,你瘋了!這可是你女兒的骨灰!”
我聲嘶力竭地喊道,整個人完全被憤怒與絕望包裹。
“我瘋?明明是你瘋了!”林婉秋眼中滿是怨毒,“為了挽回我,竟然詛咒女兒,你還是人嗎?!”
說著,她突然狠狠一摔,骨灰盒重重地砸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白色的瓷片如雪花般四散飛濺,盒中的骨灰被風迅速卷起,在空中飄散成灰蒙蒙的霧。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世界在我眼前崩塌。
我拚命掙脫蘇牧塵的束縛,發瘋似的撲跪在地上,顫抖著雙手去捧那些隨風而逝的骨灰,淚水不受控製地大顆大顆砸在地麵上。
然而,遊樂場周邊建築稀少,呼嘯的寒風如同無情的劊子手,幾乎在瞬間就吹散了妮妮的大部分骨灰。
即便我拚盡全力,也隻收集到了一小部分。
看著四周隨風飄散的骨灰,我頓時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跪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作為妮妮的父親,我不僅沒能挽留住她的生命,如今連她最後的骨灰也留不住!
我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稱職的父親了吧?
風卷著細灰無情地撲進我的眼睛,澀得發疼,可這與我心中的劇痛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跪在尖銳的瓷片上,膝蓋很快滲出鮮血,洇紅了地麵,可我卻渾然不覺。
林婉秋的笑聲還在身後回蕩,蘇牧塵一臉戲謔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要是個男人,就不要像個小醜一樣隻會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這樣隻會讓婉秋更加厭惡你。”
我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直勾勾地盯著蘇牧塵那張虛偽的臉,朝著他們歇斯底裏地咆哮:“你們總有一天,一定會遭報應的!”
蘇牧塵和林婉秋聽了我的話,卻放肆地大笑起來:“報應?就因為你骨灰盒的這些蛋白粉嗎?”
他們的話音剛落,一旁的蘇綰綰綰突然咳嗽了兩聲。
林婉秋立馬一臉緊張地看著綰綰,關切地問道:“綰綰,沒事吧?要不要林媽媽帶你去醫院看看?”
還沒等綰綰回答,林婉秋已經心急火燎地抱起她,匆匆走向一旁的停車場。
看著林婉秋抱著綰綰遠去的背影,我緊緊攥著手中殘留的骨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一道道血印。
記得上一次妮妮感冒發高燒的時候,林婉秋隻是敷衍地從家裏的醫藥箱給她找了些感冒藥。
可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提過帶妮妮去醫院。
有時候,愛與不愛,就是這麼的一目了然,殘酷得讓人無法接受。
寒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瓷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如同我此刻破碎的心。
蘇牧塵臨走前那嘲諷的眼神,像一把銳利的利刃,再次狠狠地刺痛我的心。
“妮妮,爸爸對不起你。”
我對著手中的骨灰輕聲呢喃,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吞沒了我的世界。
曾經,我以為隻要努力工作,給她們母女提供好的生活,就能換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可現在我才明白,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無論我怎麼努力,注定無法挽回。
林婉秋對於蘇牧塵和蘇綰綰綰父女的重視,早已遠遠超過了我和妮妮。
在她心中,我這個丈夫和親生女兒,或許從來都不曾真正有過一席之地。
我把妮妮那剩下不多的骨灰小心翼翼地用衣服包了起來,再次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遊樂場。
我帶著妮妮的骨灰,一個一個地玩遍了遊樂場的所有項目。
仿佛這樣,就能彌補我對她的虧欠,讓她感受到曾經渴望的快樂。
直到夜幕降臨,失魂落魄的我才拖著精疲力竭的身體,從遊樂場緩緩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