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爭執

回想起他在網上發表的司馬言論，再搭配上眼前這張私人臉。

我真想抬手賞他一巴掌，但想起現在還在外麵，生生忍了回去。

方睿陽見我沒理他，不高興地噘起嘴，站在一旁不上車。

換作以往，我大概率會去哄他，再給他買點零食或者小玩具。

但今天我沒這個心情。

我板著臉，語氣冷硬，「你上不上車，不上就回校門口待著，等你爸晚上八點下班來接。」

方睿陽被我一凶，害怕我真把他丟下，縮著脖子爬上車。

回到家後，我第一時間衝進房間找平板。

方睿陽有自己的視頻賬號，是他爸爸幫他注冊的。

我點開查看，果然在後台看見他發布的照片。

即使早就知道，但親眼看見事實，還是令人無比揪心。

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手牢牢捏住，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有哪個母親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在網絡上詛咒自己去死。

我呆愣在原地，陷入深深地自我懷疑之中，疑惑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有問題。

方睿陽不知何時過來，從我手裏抽走平板，一溜煙跑回房間。

我第一反應是追上去教育一頓，讓他長長記性。

剛摸上臥室門把手，身後傳來動靜，是老公方紀川回來了。

我停下腳步，轉頭問道：「你晚上不是加班嗎？」

「取消了。」

他邊說，邊放下手裏東西朝我走來。

「一進門就見你怒氣衝衝的，又怎麼了？小陽惹你生氣了？」

3.

提到這事，我忍不住和老公大吐苦水，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告知。

他聽後卻哈哈大笑起來。

「跟你說了少管他玩平板吧，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現在好了，兒子記恨上你囉。」

我腦袋嗡得一響，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能笑得出來。

他難道意識不到孩子給母親p遺照的做法很可怕嗎？

看清我臉色沉得可怕，方紀川漸漸收斂笑容，尷尬地輕咳了兩下。

「不過小陽確實有點過分，我教育教育他。」

方紀川把兒子從房間喊出。

平板擺放在桌上，我的黑白照正明晃晃地攤在屏幕上。

方睿陽站在一旁雙手擺弄衣擺，眼珠子骨碌碌地轉，時不時觀察我和老公的神色。

方紀川雖然臉上不帶笑，但語氣卻說不上嚴肅。

「小陽，爸爸今天要批評你，你就算再討厭媽媽，也不能給媽媽p遺照呀，難道你真想成為沒有媽媽的小孩嗎？」

方睿陽嘴巴一噘，嘟嘟囔囔道：「沒有就沒有唄，誰讓她天天管著我。」

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扇了他一巴掌。

「我管你還管壞了是吧，天天給你洗衣做飯，不過叫你少玩點遊戲，你就把我掛網上，咒我早點死，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生下你這種兒子。」

方睿陽被我打蒙了，反應過來後立馬扯著嗓子哭嚎。

因為想著孩子也有自尊心，我從來不打孩子，今天是頭一次。

兒子越哭越大聲，最後甚至往地上一躺，大哭大鬧道。

「去死，去死，媽媽壞，我不要壞媽媽，幹媽好，我要幹媽做我媽媽。」

「我要開車撞死你，換一個新媽媽。」

方睿陽口中的幹媽是我閨蜜，他天天抱在手裏的平板，也是閨蜜前陣子送他的生日禮物。

我氣得渾身發顫。

他不是三四歲的孩子，八歲，該懂的基本上都懂了。

開車撞死媽媽這樣惡毒的話，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老公沒有絲毫勸阻的行為，反而在一旁說風涼話，「你不會好好和孩子講道理嗎，教育不了就動手打人，難怪小陽不喜歡你。」

4.

我望著地上撒潑打滾的兒子，轉頭看向好像事不關己的老公。

每次都是這樣，我教育孩子，他就偏偏要和我對著幹，跳出來唱紅臉。

「是，他不喜歡我，他喜歡你。」

「你這個做爸爸的事事順著他，平板隨便玩，不管他眼睛會不會近視，垃圾食品隨便吃，不管他會不會拉肚子，大晚上帶著他瘋玩，不在乎他第二天要不要上學。」

「吃喝玩樂你全包，出問題了你美美隱身說公司有事要處理。」

方紀川噌地一下站起身，臉色鐵青，指著我罵道。

「什麼美美隱身，我看你是網上視頻刷多了腦子進水，說得好像孩子長這麼大全是你的功勞一樣。」

「小陽會這樣，還不都是你逼的，管他管得太嚴格，他怎麼不給我p遺照，你自己沒用教育孩子失敗，就甩鍋給我們父子倆。」

我怒極反笑，「行，你那麼會教育，那以後你去管。」

「方睿陽，你聽著，從今天開始你做什麼我都不管了，你們父子倆愛幹嘛幹嘛，以後有事找你爸就行，就當你媽死了。」

方紀川一把拽起地上哭鬧的兒子，冷聲道：「小陽，我們走，你媽又開始發瘋了，咱們別理她，爸爸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父子倆好像在這個家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一個拉著一張臉，一個噘著嘴巴。

兩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站在原地，望著緊閉的大門，眼睛止不住地發酸。

不知過了多久，雙腿有些發麻。

我苦笑地扯了扯嘴角。

還在等什麼呢？

期待丈夫和兒子出門遛一圈，然後提著打包好的飯菜來和自己道歉嗎？

剛結婚那會兒，方紀川確實會這樣做。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方睿陽的出生，他早就不像當初那樣時刻關心著我的情緒了。

5.

我揉了揉發麻的腿，用手機給自己點了份外賣，又從房間拿出一床被子鋪在客臥。

等到吃過晚飯，洗漱完躺床上。

我才驚覺，老公和兒子不在家，竟然這樣輕鬆。

平時這個時候，我估計才收拾完碗筷，催著紀睿陽趕緊寫完作業去洗澡。

等一家人洗好澡，還要洗衣服拖地。

我不禁疑惑，婚姻到底給我帶來了什麼？

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買過新衣服首飾了，護膚品也在生下孩子後換成了百元內的水乳。

自打結婚以來，做什麼都要精打細算。

省吃儉用還房貸，養孩子。

每日事事上心，家務樣樣打理妥當。

結果我把他們放心裏，孩子把我掛網上，老公指責我。

我幽幽歎了口氣，在心裏打定主意，雙手一攤，我也開擺。

無事一身輕。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看了眼時間。

然後不緊不慢地起床洗漱，順便給自己點了份早餐。

平時趕著送方睿陽上學，要催他起床，還要做早餐，一大早就忙得雞飛狗跳。

今天不管孩子，真是難得悠閑。

早餐吃了大半，方睿陽慌裏慌張地從房間跑出來。

我一挑眉，這都八點了，還在家呢。

6.

方睿陽一看見我，立馬生氣地吼道：「媽媽，我上學要遲到了，你為什麼不叫我！」

我輕輕瞥了他一眼，「別找我，找你爸去，昨天說過了，以後我都不管你。」

他頓時委屈地撇起嘴來，但見我無動於衷，隻能原地跺了跺腳，轉身去主臥找他爸。

方紀川出來時，我提著包正準備出門上班。

父子倆如出一轍的滿臉怨氣。

男人抓著頭發，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我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在他張嘴前，「嘭」地關上大門。

跳離家中瑣事，我連看領導都覺得眉清目秀起來。

臨近下班，周圍有同事提議晚上聚餐。

出於禮貌，有人順帶問了我一嘴。

我沒怎麼猶豫，答應下來。

她們紛紛驚訝地扭頭看過來，工位旁的同事更是直言道：「難得，你竟然會來，我都做好你說要回家接小孩做飯的心理準備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確實，像這種聚餐，我一般都不會去，除非實在推拒不了。

但哪怕去了，坐不到一小時，就匆匆退出，回家照看孩子。

她們這一說，我才驚覺，自己為了家庭，斷掉了多少社交。

方紀川卻能時不時和同事好友出去聚餐喝酒，他隻需要一通電話打來，通知我他要晚點回家。

坐在餐館，同事們還熱心地在我身邊勸說。

「就是應該讓他們男人也帶帶孩子嘛，哪能你天天圍著家裏轉，出來玩的時間都沒有。」

「你看看我，我家都是我老公接孩子做飯。」

我托著下巴聽她們講話，時不時點頭附和幾聲。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店門口經過。

是方紀川，他身旁還有位女性。

雖然沒看清臉，但兩人有說有笑地，氣氛看上去極好。

我微微皺眉，他沒回家，那方睿陽呢。

7.

果不其然，下一秒我的手機響起，方睿陽班主任打來的。

「方睿陽媽媽，學校保安跟我說，睿陽還在學校，請你們盡快來接孩子，這都晚上七點多了。」

老師話中帶有些許抱怨。

外麵天都黑了，一想到孩子孤零零地在學校，我的心霎時漏了一拍。

頂著同事們不爭氣的目光，我火急火燎地趕去學校接人。

方睿陽滿臉委屈地坐在保安室，桌前還有一份隻吃了幾口的盒飯。

抬頭看見我，小孩眼睛噌地亮起來，然後又氣鼓鼓地扭頭悄悄抹眼淚。

我頓時心軟，何必跟孩子製氣，說到底，他也還小。

我略帶歉意地和保安大叔道謝，又塞了五十塊錢給人家，拉著方睿陽上車。

一路上方睿陽都沒有講話，到家後扔下書包就鑽進自己房間。

我跟在後麵默默撿起書包，知道孩子肯定心裏難過。

想著他晚上估計也沒吃幾口飯，於是轉身走去廚房。

冰箱裏食材不多，我打算給他下碗麵條，主要是方便，又不耗時間。

出鍋前我還順手加了兩荷包蛋。

正要喊方睿陽出來吃飯，桌上的手機彈出一條通知。

【您的關注無敵暴龍神，發布了新動態。】

這是方睿陽的慢腳賬號，昨天搜索的時候我隨手點了關注。

我看了眼孩子緊閉的房門，抿了抿唇，伸手點進去。

一張作業圖，上麵配了大段文字。

【求助，如何讓爸爸媽媽離婚。】

【我媽媽家暴我，虐待我，還限製我的自由，我和爸爸都不喜歡她，她又老又醜，脾氣暴躁，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離開我家？】

很難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屏幕上的文字，像是帶著荊棘的利刃，狠狠刺入我的胸膛。

明明是我以血肉養育的孩子，卻成為傷我最深的人。

我寒著臉，反手將桌上的麵條倒進垃圾桶。

養條狗都比他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