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道而來的和親公主,被陛下賜給太子做正妃時,
整個皇宮都在提防我這隻青鸞鳥鬧事。
可麵對已做好備戰的禁軍,我隻微微一笑,點頭同意。
“陛下聖明。”
“為國為民的好事,我自然沒有異議。”
他們不知道,從這一刻起,封印在我內體,
以背叛為名的詛咒,便已經悄然開始。
身為青鸞神君,三年前耗盡修為,隻為保虞國安寧。
蕭景程也立下誓言,此生不會背叛。
如今他要另娶他人,我能做的,也隻是讓他更愛和親公主一些。
可蕭景程卻不高興了。
他抓著我的手,惶恐問我:
“合歡,你不是愛我嗎?”
“為什麼要成全我和別人。”
我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當然是為了,讓他和他的國,一起滅亡了。
1
蕭景程回到合歡宮時,我正把院中的金花茶一朵一朵拔掉。
這勞什子要不是蕭景程喜歡,我根本不會耗時耗精氣日日供養。
隻為博君一笑。
“合歡,你又在胡鬧什麼?”
“和燕茵公主和親,是父皇的旨意,你也說了是為國為民的好事。”
“你再生氣也該有個限度。”
我冷冷一笑,揮一揮衣袖,整院的花朵盡數折斷落在地上。
蕭景程瞬間錯愕,隨後滿臉怒火。
而我也隻是不徐不慢的走到他麵前。
“殿下你說什麼呢,燕茵公主不是最喜歡摘這花麼。”
“現在滿地金花茶,正好遂了她滿目黃金路,雲霞伴夕陽啊。”
“時候不早了,趕緊請燕茵公主過來,你倆也好攜手相伴。”
昨日,蕭景程擅自帶著燕茵來到我這合歡宮。
看著滿院子的金花茶,燕茵便命人折了花,拆了花瓣,鋪潵在地上。
隻為她信口胡來的一句話。
滿目黃金路,雲霞伴夕陽。
而過去把這花當成心肝寶貝的蕭景程,還親自折了花,戴在她發間。
待我回來時,也隻剩滿院狼藉。
那些耗費我所有精氣養護的花,就這麼被隨意糟蹋了。
既然喜愛之人都不在意,我又何必內耗自己。
看著我滿不在乎的表情,蕭景程臉上閃過一絲差異。
隨之眉心舒展,又看了看滿地如黃金般的花朵。
無比心疼,卻又說不出什麼。
畢竟這花是我的養的,他也隻付出一雙眼觀看而已。
“合歡,我知為了養護這些花,花費你不少精力。”
“這顆鍛魂丹,可以助你固元補氣,神采奕奕。”
原來他也知道,為得這些花,花費我多少心血。
可為了燕茵糟蹋這些花時,我的心血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我看著他手中的鍛魂丹,剛伸出手去拿。
一隻手便快一步把丹藥搶走。
“這鍛魂丹可是殿下誠心為我求來,卻因為丹藥名不吉,要扔掉的那顆嗎?”
燕茵拿著放有丹藥的瓶子,故意左看右看。
待蕭景程心虛的嗯了一聲後。
她這才把瓶子扔給我。
“左右是我不要的東西,給你了。”
她高高在上,一副施舍的模樣。
可我卻沒有接,瓶子啪的一聲碎在地上。
圓滾滾的丹藥滾了幾圈,最終又回到燕茵的腳邊。
我揚起嘴角。
“鍛魂丹,斷魂丹,是挺不吉利的,不過這斷魂丹似乎更喜歡燕茵公主一點。”
“你不要的東西,我更不要,還是你自己留著斷魂失魄吧。”
說罷,我剛要離開。
卻被蕭景程一把拉住。
原本心虛愧疚的表情,已全然不在。
“合歡,你放肆,燕茵是未來太子妃,更是身份貴重的公主。”
“你一介草民,怎敢對燕茵不敬。”
“還不跪下,給燕茵磕頭賠罪。”
一介草民?
真是可笑。
我堂堂青鸞神君,本可以在仙界閑散度日。
三年前,是皇帝協太子,在神君廟跪了七七四十九天,求我庇佑。
我感動於他們誠心,以青鸞之身,為大虞國抵抗天災,救萬民於水火。
修為盡失的我化作人形,引得蕭景程對我一見鐘情。
並立下誓言,此生絕不會有負於我。
如今國家昌盛,風調雨順。
我倒成了一介草民,還讓我給個凡人下跪。
挑眉回看,我甩開他的手。
“你確定?”
不等蕭景程說什麼,我彎腰跪在地上。
“那就草民知錯了唄。”
這一夜,狂風驟雨。
太醫連夜進宮,為蕭景程治療突發的灼心之痛。
而被稱為國之重地的雲脊水道,也因暴雨,大肆決堤。
天災開始降臨。
2
小懲大誡,我怎麼能讓他們想到,
這就是蕭景程背叛我後,詛咒對他們的懲罰。
懲罰的重了,還要求我保護他們的國家。
我救還是不救呢。
賜婚聖旨昨日剛下,今日我便得知蕭景程要在三日後大婚。
才走到東宮門口,還未來得及恭喜他們。
就看見大病初愈的蕭景程,正陪他的燕茵公主在院中蕩秋千。
明明身體孱弱,偏要親自推秋千。
一片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我也真為他們高興。
“殿下昨夜還纏綿病榻,今日便能和燕茵一起遊玩。”
“殿下身強體壯,果然是人中龍鳳。”
被他的小女人誇獎,蕭景程更是挺直了脊背。
“身體強壯與否,你不是最清楚?”
燕茵含羞低頭,無意中瞥見門口的我。
立刻仰起頭,挑釁般看向我。
“青天白日的,殿下莫要說這等羞人的話。”
見我抱著胳膊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燕茵似是不甘,又開口說道:
“我剛聽說合歡宮那位,是化作人形的妖女。”
“殿下突發惡疾,想必就是她施法報複。”
蕭景程聽後愣了一瞬,隨之又想起什麼一般笑了笑。
滿是得意的表情。
“不會的,她愛我愛得死去活來。”
“肯定不忍報複我。”
他們笑得張揚,就連我走近,他都沒有發覺。
我笑盈盈的鼓起掌。
“燕茵公主太聰明了,人盡皆知的事還用去打聽。”
“下次想知道什麼,盡管來找我詢問,比如......你會不會明日暴斃。”
“畢竟我這妖女沒心沒肺,喜歡睚眥必報,管他是誰。”
我的話讓兩人頓時蒼白了臉色。
尤其是蕭景程,原本就大病初愈,如今惱怒後,更是染上一層紅暈。
見他有發火之意,燕茵身後的兩個婢女,更是頤指氣使。
“大膽,你一介草民,竟敢公然詛咒公主,以下犯上。”
“來人,快把這妖女綁起來。”
婢女一聲招呼,東宮十幾個下人瞬間圍上來。
而我也隻是漫不經心的看了他們一眼。
就讓來勢洶洶的人,遲疑的站定,不敢再上前一步。
婢女還想再說什麼,我卻一巴掌扇過去。
“你又算個什麼東西,敢在東宮大呼小叫。”
見主子都沒有說話,婢女也不敢再造次,隻忍著怒氣,退到燕茵身後。
可東宮畢竟是蕭景程的地方,而我也確實公然詛咒燕茵公主。
這讓他多少折了麵子。
“合歡,我本以為你來自仙界,懂教養知禮數。”
“即便我有負於你,可你修為盡失,也隻是個凡人,我仍讓你留在宮中,已是恩賜。”
“可你一而再地冒犯本宮和燕茵公主,實在太放肆了。”
原來他還記得,我是來自仙界的神君。
原來他也知道,我修為盡失。
不過短短三個春秋,他就棄我如敝履。
果然自古癡心女子負心漢,最是可恨薄情郎。
隻可惜,蕭景程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教訓他們,我甚至不用自己動手。
3
見我沒說話,蕭景程以為我害怕了。
他看我的目光逐漸得意,可還是走到我麵前,拍拍我的肩膀。
“合歡,我知道你心裏有氣,又還愛著我,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如果你不那麼放肆,我會向父皇奏明。”
“納你為側妃,我們一樣可以郎情妾意。”
燕茵聽後,剛想反對。
卻看到蕭景程讓她不要多言的提醒,這才沒有開口。
他又看向我。
“你現在向燕茵公主磕頭賠罪,今日之事就算了。”
“否則......”
我冷笑一聲。
“否則怎麼樣?”
蕭景程明顯沒想到我會反問。
他愣了那麼一瞬,猶豫片刻還是開了口。
“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你。”
我笑了。
真的,從未聽過這麼好笑的笑話。
什麼時候這輩子不見蕭景程,竟能成為威脅我的手段了。
我搖搖頭,吐出兩個字。
“可以。”
蕭景程的臉上瞬間顯露出得意之色。
可我的下句話,頓時讓他再次變了臉色。
“我今天來,正是來恭喜你們三日後成婚。”
“既然你這輩子不見我,希望你能真的遵守誓言。”
“以後你們誰再踏入我合歡宮,誰就是狗。”
說罷,我甩袖轉身。
也瞬間失了張狂的神色,垂下眼眸。
我以為我不會心痛,可凡心已動。
又怎能說放下就放下。
回到合歡宮,我便讓人在宮門口寫下一行字:
蕭景程與燕茵與狗,不得入內。
卻不想一個時辰後,蕭狗狗不但踏入我的宮門。
還帶著侍衛,把我的合歡宮重重圍住。
“合歡,你目無尊上,不敬東宮和準太子妃,簡直無法無天。”
“父皇已然震怒,你且隨我去領罰。”
“若再胡作非為,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保我?
說得冠冕堂皇,難道不是想對我除之而後快。
可見我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他又走到我麵前,苦口婆心。
“合歡,我都說了,等我和燕茵成婚,會稟明父皇,納你為側妃。”
“你如此冥頑不靈,執意大鬧,到底還想不想嫁給我了?”
裝作為我好的樣子,卻做著傷我最深的事。
在他心裏,我不過是失去所有修為的凡人,娶了也就娶了。
他沒有背叛我,我亦如願以償的嫁給他。
可他還是忘了。
他當初的誓言,不隻是單純娶我。
而是非我不娶。
我冷笑一聲,抬眼看著他。
“到底是我不想嫁給你,還是你不想娶我?”
“你們如此輕視我,羞辱我,就不怕遭天譴嗎?”
我的話讓他神情微動,心虛的皺起眉。
當初他立下誓言時,我明明對他說過。
若有違背,他們會付出慘痛代價。
所以下旨和親那日,他們才會讓整個禁軍把我圍住。
防止我對整個大虞國不利。
也或許這一次試探,才讓他們愈發變本加厲。
他們不是忘記了,背叛誓言會有怎樣的下場。
而是,試探過後,兔死狗烹。
就在這時,立在宮門口的木牌被人踹倒。
燕茵氣衝衝的走進來,本想在我臉上扇一巴掌。
被我靈巧的躲開後,她撲了個空,卻順勢倒在地上。
“景程,你看她,罵我們是狗,還敢打我。”
“你一定要狠狠地懲罰她。”
我嗬嗬一笑。
指了指被她踢倒的木牌。
“罵你又如何,你還能咬我不成。”
“真沒見過像你們一樣,主動來找罵的。”
4
見我麵不改色,燕茵也幹脆不裝了。
她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拽著蕭景程的衣袖,惡狠狠地說道:
“她如今隻是個沒有修為的妖孽,我們根本不用怕她。”
“待她慢慢恢複修為,肯定會報複我們,報複整個大虞國。”
“到時再想處置她,恐怕沒這麼容易了。”
蕭景程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他看看燕茵,再看向我時,卻心虛的移開目光。
我知道,他已經動搖了。
“合歡,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認不認罰?”
認罰?我憑什麼認罰。
而且區區凡塵,誰又能罰得了我。
我後退一步,像是看垃圾一樣看著他。
“你有時間在這狗叫,還不如想想,要如何承擔處置我的後果。”
“要不我也給你一個機會,你們現在跪下給我磕頭賠罪。”
“今天這事,也就算了。”
我明明說得一本正經。
可這合歡宮頓時爆發出陣陣笑聲。
不止燕茵,就連他們帶來的侍衛,也都跟著大笑起來。
“回太子殿下,這個妖女如此出言不遜,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臣鬥膽捉拿妖女,以鎮大虞國威。”
“是啊殿下,就讓我們綁了這妖女,把她的頭砍下來,掛在城門三天三夜。”
這就是我耗費修為拯救的大虞臣民。
這就是讓我心動三年,想要和他長相廝守的蕭景程。
我看著他的臉色,陰沉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緊攥著拳頭,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
見蕭景程沒有及時下令,燕茵又走到我麵前挑釁。
“賤人,你是神君又怎麼樣,你已經沒用了,還妄想嫁給太子。”
“你看看你不顧一切救下的人,他們可都想讓你去死呢。”
她說的聲音極小,隻有我能聽見,卻點燃我心中怒火。
啪的一聲脆響,像是打醒了蕭景程,也打醒了這合歡宮的所有人。
“來人!”
見燕茵被打,蕭景程憤怒的吼叫著。
“把這妖女綁起來,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所有侍衛從四麵八方包圍而來,抓住我的兩個手臂,摁著我跪在地上。
可我並沒有慌張,也隻是大笑起來。
笑他們的無情,笑他們災難臨頭而不自知。
更笑我自己,失去修為救下的人,卻都想要我的命。
“你還敢笑。”
燕茵捂著臉走過來,掄起胳膊用盡所有力氣,一巴掌抽在我臉上。
然後是第二個巴掌,第三個巴掌......
直到她打得雙手通紅,我也隻覺得兩頰痛到麻木。
一滴滴血順著嘴角滴在我的身上,滴在了地上。
可我還是不由自主的笑起來。
我越是笑,燕茵就越生氣。
“景程,你不是在給我求丹藥時,求過一顆能讓人斷脈逆血的丹藥。”
“本就是為她準備,如今正是時候,給她吃下讓她痛不欲生。”
“今日這個妖女若是不給我磕頭賠罪,我就歸國離開,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我。”
原來,蕭景程早就為我準備好送走我的丹藥。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和我長相廝守。
這麼多年,我的付出到底算什麼。
我笑著笑著,終還是流下了眼淚。
不是因為這絕情的男人,更不是因為這些想要我姓名的凡人。
而是為了那些無辜勤懇,被他們硬生生牽扯進這場詛咒的無辜之人。
蕭景程從懷裏摸出一個藥瓶,一步步走向我。
我看著他像是下定很大決心一般,把丹藥從瓶中倒出。
“蕭景程,你真的不怕你和你的國家,因為你而遭報應嗎?”
我的怒吼並沒有讓他停下動作。
他表情木然,把那顆能會讓我痛不欲生的丹藥拿到我麵前。
“合歡,是你一步一步斬斷了我們的緣分,怪不得我。”
“今日若不當眾處置你,整個國民以及燕茵公主,又該怎麼看我。”
他說著抓起我的頭發,捏住我的下巴,強行把丹藥塞進我的嘴裏。
丹藥入腹,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立刻蔓延全身。
我痛苦的看著他,在閉上眼睛之前,也隻是燕茵得逞後的笑臉。
我希望,他們不會後悔現在的決定。
不,我希望能快一點看見,他們後悔的樣子。
隻那麼一瞬間,天搖地動。
一名侍衛跌跌撞撞跑進來。
“報,太子殿下,虞國突發地震天災,皇宮各處宮殿盡毀......”
就在此時,突然一聲巨響。
所有人抬頭去看。
卻隻見遠處建在虞國龍脈上的神君廟,塌了。
“是天......天譴?”
蕭景程一愣,立刻轉頭看我,恐懼慢慢爬上了他的整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