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的嘴唇負責
沈寧嘉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她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抬起頭,著急開口:“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越到後麵,聲音越低。因為,她看到對方的嘴角滲出了一絲血跡。
沈寧嘉盯著他,滿臉都是歉意:“對不起,非常對不起。”
少年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唇角,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繞過她,往外走。
沈寧嘉原本還在發懵,一看他要走,連忙清醒過來,扯住他的手腕。
少年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眉眼冷然,看得出心情極為不悅。
沈寧嘉像是觸電般地鬆開了手,緊張的手心一片濡濕,隱隱感到有些發疼。
低頭一看,她發現自己的左手手掌心有一塊刺眼的鮮紅,大概是方才摔倒的時候被地上的碎石塊劃拉出口子了。
掌心出了汗,滲進傷口裏,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痛。
沈寧嘉將手背到身後,藏去手中因摔倒擦傷的血跡。
眼前的人顯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清冷的眉眼粗略地掃視了一下她的手臂,隨即愣了下。
於是她終於鼓起勇氣問:“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班的啊?”
聞言,少年微蹙眉,表情寡淡地看著她:“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沈寧嘉眼神飄飄地,看向他的唇角,小聲道:“因……因為我要對你的嘴唇負責啊。”
說完,她自己愣了一下,心底止不住地感到懊悔。
她說的這是什麼鬼話呀。
少年也跟著愣了幾秒,漆黑幽暗的眼睛盯著她,冷冷地說了句:“不需要,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說完,他便轉身大步走開了。
“喂!”沈寧嘉朝著他的背影大喊,可那人怎麼也沒有回頭。
……
秦勉留給沈寧嘉的印象,一直都是記憶中的樣子,冷漠,令人難以接近。
而今的他,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甚至有時會令她感到恍惚,這個人,真的是記憶深處的那個少年嗎?
沈寧嘉出神的想著,完全沒有發覺秦勉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黑色的眼眸盯著她,帶著一絲疑惑。
直到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問道:“想什麼呢?”
沈寧嘉這才回過神來,看到他正盯著自己的臉,連忙調整好麵部表情:“沒什麼……”
“你那位同事長得可真好看呀!”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檸檬水,眼裏滿是八卦,“看起來你跟她關係還不錯嘛。”
秦勉的視線下移,帶著幾分探究的意味在她臉上打量了幾寸,語氣平淡:“不熟。”
還真是一句話就能把天聊死啊……
沈寧嘉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低頭繼續喝水。
做了這麼多年的雜誌社記者,沈寧嘉自詡口齒伶俐,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然而每當在麵對秦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溝通能力仿佛又退化回了幼兒時期。
怎麼跟他就這麼難以交流呢?
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著。
沈寧嘉不習慣這種沉默,側首想找段封封說話緩解一下尷尬,卻發現段封封正眼巴巴看著窗外,根本就是已經入了迷的狀態。
窗外的露台上有一個長33米的室內恒溫泳池,每到冬天酒店管理方都會往裏麵注滿溫水,池邊還分了幾個不同的休閑功能區,好多來餐廳吃飯的顧客都會帶著自家小孩過去玩。
段封封打從一開始進入餐廳就想著出去玩,現在跟她目光對上,又露出了可憐巴巴的眼神:“寧寧姐,我想出去泳池邊和小朋友們玩……”
沈寧嘉望著她,有些猶豫。
愛玩是小孩子的天性,沈寧嘉並不是想拘束著段封封,隻是她不會遊泳,讓她到泳池邊玩就得時刻盯著才行,而自己又是個馬大哈,就怕一不留神發生什麼不好的事,這才拒絕了她的請求。
許是見沈寧嘉表情有所鬆動,段封封眼軲轆一轉,再次發起攻略:“我保證不會下水,就在旁邊玩!”
小姑娘表情懇切,沈寧嘉心一軟,差點就要同意了。
然而沒等她開口,一旁的秦勉先答應了:“去吧,但你要注意安全,要不姐姐會擔心。”
可就算如此,沈寧嘉沒發話,段封封也不敢出去,她湊過來抱住沈寧嘉的脖子,不停撒嬌:“寧寧姐,我最親最愛的寧寧姐……”
沈寧嘉成功被她逗笑,終於鬆了口:“好吧,去玩吧,隻許在池邊玩。”
段封封不在,飯桌上再次安靜下來,空氣中彌漫著些許尷尬的氣息。
沈寧嘉低頭打開微信,點進與季晴的聊天頁麵:【叔叔怎麼樣?身體好點了嗎?】
季晴:【已經度過危險期了。】
沈寧嘉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季晴:【封封呢?這幾天乖不乖?】
沈寧嘉看了一眼窗外,小姑娘正坐在長椅上同一個小男孩玩積木,回複道:【她好著呢。】
這條信息發出後,季晴不知做什麼去了,沒有再回複。
沈寧嘉放下手機,悄悄抬頭去看坐在對麵的秦勉。
他閑適地後靠,一隻胳膊很隨意地搭在椅背上,手撐著額角,眼睛望向外麵玩耍的段封封,臉上掛著微微的笑意。
燈影之下,輪廓美得像一副油畫。
還挺好看。沈寧嘉失神地想著。
然而下一秒,她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目光。
秦勉像是早就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眉尖微挑,笑道:“沈寧嘉,我知道我長得帥,但當著這麼多人,你眼神好歹也收斂一點吧?”
沈寧嘉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強裝鎮定:“既然你也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讓我看看都不行啊。”
秦勉唇邊露出一絲笑意,他抬眼看了一眼牆上掛的老式鐘表,對她說:“你先在這裏看著封封,我去結賬。”
秦勉起身離開後,沈寧嘉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大大鬆了口氣。
桌麵上的手機忽然發出一聲震動。
她低頭一看,是季晴又發來了消息:【聽封封說,秦勉帶你們去嘉華酒店吃飯了?真的假的?】
沈寧嘉:【嗯。】
季晴:【喲,跨年夜共進晚餐,看來你跟他相處得不錯嘛。看來等你結婚時,我作為媒人坐在主桌的願望,很有可能實現?】
沈寧嘉嘴角抽了抽,回複道:【別想了,沒可能。】
消息發出後,沈寧嘉再次抬頭望向窗外,長椅上早已沒有了段封封的身影。她急忙跑出餐廳,幾步後發現段封封坐在泳池邊,微微鬆了一口氣。
也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微胖的男孩躡手躡腳的朝段封封身後走過去,而段封封低頭望著什麼,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
沈寧嘉皺了皺眉,正要過去詢問,可下一秒她卻看到,那男孩一把抱住段封封的肩膀,朝她臉上親了一口。
“你幹嘛?”一直都沒有察覺的段封封回過神來,氣憤地將男孩推開。
男孩屁股朝後倒在地板上,幾秒後掙紮著爬起來,對著段封封後背猛地一推。段封封身子失去平衡,往遊泳池裏倒去,落水前,她在慌亂中抓住了那個男孩的手臂……
“撲通!”的一聲伴隨著水花四處的飛濺起來。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率先注意到泳池裏撲騰的兩個身影,喊道:“有人掉下……”
她“泳池”兩個字都沒說完,沈寧嘉已經衝了過去,猛地紮進水裏。
段封封落水的地方是淺水區,沈寧嘉幾步遊過去,用力托起段封封的身體,讓她的頭部露在空中:“封封,沒事吧?”
段封封緊緊攀住她的脖子,嘴唇顫抖著小聲說:“沒事,就是有點冷。”
左臂傳來一陣疼痛,沈寧嘉急促的呼了一口氣,隨後就快速的帶著段封封向泳池邊上去,而岸上的安全員反應過來之後早就準備好了東西,焦急的在那裏等待著,隨後就從她的手中拉住段封封。
段封封順利上岸後,沈寧嘉也跟著爬了上去。
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接過侍者手裏的浴巾,一邊包住段封封的身體,一邊關切地問:“封封,你怎麼樣?冷不冷?有沒有哪裏難受?”
“沒事。”段封封漂亮的臉蛋上毫無血色,牙齒也在打顫,卻對她笑了笑,“寧寧姐,我一點都不難受。”
沈寧嘉幫段封封擦去臉上的水珠,又摸摸她身上的衣服,濕淋淋的全都是水,心疼的同時,後知後覺地冒出一股火,不由扭頭去看那個始作俑者。
推段封封下水的男孩已經被安全員救上岸,正在一旁哇哇大哭,一個中年女人蹲在他身前安撫幾句,隨後朝沈寧嘉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
兩人目光對上,她眼睛一頓,臉上表情立即變得陰冷,牽起她兒子的手,走了過來,語氣格外盛氣淩人:“你家孩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啊,小小年紀那麼狠,敢推人下泳池,如果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拚命。”
段封封顯然是被嚇到了,大眼睛裏蓄滿了淚,委屈巴巴地望向沈寧嘉。
沈寧嘉起身為她擋去女人怨毒的目光,冷冷道:“大姐,你講講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你兒子先欺負的我們家孩子!”
“姑娘,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兒子他怎麼就欺負你家孩子了?不就是親了一下她的臉嗎!”那女人沒料到沈寧嘉會當麵懟她,臉色變得尤其難看。
“不就是親一下臉?”沈寧嘉重複著她的話,發出一聲冷笑,“你家兒子是誰啊?憑什麼隨隨便便就來親我們家孩子的臉?你以為你兒子是太子嗎?就算是太子也不該做這種事吧,小小年紀就敢性騷擾。”
“別說得那麼難聽行不行啊?什麼性騷擾啊?小孩子年紀小不懂事,你非要跟他計較嗎?”女人瞬間炸了,聲音尖銳到刺耳。
“別跟我說什麼年紀小不懂事,都這麼大了還不懂事?難不成你兒子是癡傻兒童嗎?”沈寧嘉冷冷地掃了一眼身高已到女人肩膀的男孩。
女人似乎是被她問住了,幾秒後才說:“你這小姑娘怎麼這麼咄咄逼人呢,小孩子開個玩笑你也要上綱上線,你以為你家孩子長得多漂亮啊?你送給我兒子,我兒子都不樂意親呢!”
腦袋裏的血氣瞬間往上湧,沈寧嘉十指緊緊地抓著浴巾,氣得眼睛發紅:“不管怎樣,讓你兒子立即給我們家小孩道歉。”
她冷冷地看著那對母子,一字一句地說,“否則,我不介意讓事情重演,他是怎麼推的我家小孩,我就怎麼還回去,絕對不嫌臟了手。”
“哎喲,你還敢威脅我,真是了不得哎!”女人梗著頭嚷嚷,“反正我兒子沒錯,我們絕不道歉!”
沈寧嘉簡直要氣到乳腺增生,捏了捏拳頭,正要開口,忽然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有些冷,像是深潭水:“不道歉也行,報警處理更快。”
沈寧嘉與那女人都不約而同地望過去,看到秦勉和一個中年男人穿過人群,朝她們走了過來。
女人眼睛一亮,喊道:“老公!”
聞言,秦勉身邊的男人快步走過來,不明狀況地問:“怎麼了這是?”
“嵩嵩剛剛掉水裏了。”女人上前挽住男人的手臂,滿臉委屈,“就因為親了一下他們家小孩,就被人推水裏去了。”
男人冷冷地看向女人身邊的男孩,皺著眉頭說:“你還挺會給我找事。”
男孩心虛,不敢直視他,悄悄地躲到了母親身後。
“我們家嵩嵩沒做錯。”那個女人護著他,一個勁兒地瞪著沈寧嘉和段封封,“是他們家孩子先動的手。”
秦勉緩步走到沈寧嘉前麵,蹙著眉打量了下渾身都是水的兩人,方才還如沐春風的一張臉像是堆了層冰霜。
他摸了摸段封封的頭以示安撫,又轉向沈寧嘉,為她拂去額前沾著水的一縷亂發,問:“說說看,怎麼回事?”
“她兒子趁著封封不注意偷親了封封的臉,封封勇敢反抗之後他惱羞成怒,還要把封封推下水,結果被封封抓住手臂,兩人一起掉進了泳池。”沈寧嘉一邊看著女人一邊氣憤地說,“明明是她兒子做錯了事情,她還惡人先告狀,說是封封先動的手。”
女人有些惱羞成怒,臉瞬間紅了,聲音也一下子抬高:“她胡說,我兒子才沒有。”
沈寧嘉早料到她會否認,抬頭望向不遠處閃著紅光的攝像頭,道:“酒店有監控,是真是假,可以通過視頻來判斷!”
女人臉色變了下,這沒逃過沈寧嘉的眼睛,她轉身問酒店侍者:“不好意思,可以幫我們調一下監控嗎?”
“何必要這麼麻煩。”沈寧嘉話音剛落,人群中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走出來,“我可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