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打電話通知我幹媽車禍去世了。
呼吸驟停的一瞬間,我腳滑扭傷跌倒在衛生間。
忍著痛給老公陸景辰打電話,卻被一次又一次掛斷。
直到半小時後,他才暴怒接起:
「我很忙,你能不能懂點事?」
正欲開口,我卻在衛生間看到了被撕成稀爛的絲襪和一條不屬於我的內褲。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上收到一條來自秘書蘇蔓的短信。
「陸總看我的自媒體賬號沒有流量,所以在幫我拍視頻呢,嫂子你看,陸總身材真好啊。」
一向不苟言笑的陸景辰眼睛上蒙著曖昧的黑絲帶,赤裸上身,半跪在地上。
旖旎的光影勾勒出他線條有致的身材。
下麵的評論早已蓋了幾萬層樓。
「你是新來的嗎?朕從未見過你。」
「姐不白看,姐幫你搖人。」
「就喜歡看擦邊男,主包下一個視頻還沒剪好嗎?」
陸景辰以為我已經掛斷電話,柔聲低語。
「寶貝,你看現在有熱度了,是不是很高興?隻要你高興,為你赴湯蹈火我也願意。」
想到從小撫養我長大的幹媽,我哭著一點點艱辛挪出別墅。
陸景辰,這一次,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永遠不需要。
1.
在暴雨裏一瘸一拐走了20分鐘,才終於遇到一輛經過的車。
我淚流滿麵,求司機送我去機場。
一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趕到海市。
還是遲了。
白布緩緩蓋住幹媽毫無生氣的身體,我想要衝過去,卻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後腦傳來的隱隱鈍痛提醒著我。
車禍奪走幹媽性命這件事,不是一個噩夢。
淚眼迷蒙間,我顫抖著指尖點開還沒來得及回複的幹媽最後一條消息。
「樂顏,媽記得景辰愛吃我做的臘肉和海菜包子,媽做了好多,等明天有低價航班,媽就給你們送來啊。」
像是被鋒利的鈍刀狠狠捅入心臟,讓我幾乎喘不過氣。
滴在屏幕上的眼淚劃開了另一個軟件,我看得分明。
蘇蔓的賬號又更新了一條視頻。
這次陸景辰臉上戴了半邊黑紗麵具。
脖子上係著鎖鏈,身後還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眼神迷離地向鏡頭外爬去。
突然想起半年前。
我第一次試探著將裹了黑絲的腳放進陸景辰的懷裏。
他卻像觸電般彈射起身,一邊脫下衣服丟進垃圾桶一邊難掩嫌棄地說:
「我沒有戀足癖,少搞這些。」
原來,隻有蘇蔓的腳自帶甜香,讓他欲罷不能。
視頻才發出5分鐘,點讚量已經過百萬,賬號漲粉三十萬。
到底是流量密碼。
我默默擦幹眼淚,給律師發去消息:
「幫我起草一份離婚協議。」
又給那個人打去電話:
「我決定接受你的建議,我要去幹媽的故鄉。」
「不過,可能要等幾天。」
那邊聽出我情緒不對,焦急詢問:
「樂顏,你沒事吧?」
我正想說話,陸景辰的電話打了進來。
想了想,還是按下接聽鍵。
似乎忙完「正事」,他心情很好,語氣輕快:
「現在可以說了,你一連打幾十個電話是出了什麼事?」
我平靜回複:
「幹媽去世了。」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隻餘粗重的呼吸聲。
半晌,他急切的聲音響起:
「我馬上來。」
掛了電話,我一瘸一拐地走進停屍房。
幹媽毫無血色的臉讓悲傷再度像猛獸般咬住心臟。
呆若木雞地坐了許久,陸景辰關切的臉映入眼簾:
「樂顏......人死不能複生,你不要太難過。」
我死死扯著他胸口的衣服,終於痛哭出聲。
他安撫地拍著我,柔聲道:
「我一定會幫你將幹媽的葬禮操持得隆重肅穆,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去看看?」
我勉強點頭,跟著他來到葬禮現場。
看到精心布置的一切,我心中寬慰不少。
葬禮開始,司儀上台致辭,我卻發現陸景辰不見了蹤影。
轉過拐角,突然聽到男人躊躇地低語:
「蔓蔓......拍這種視頻,會不會不太好?畢竟是樂顏的幹媽。」
2.
「阿辰,現在的人們都壓力大,剛好碰上這樣的機會,我隻是想要再漲漲粉而已,你不會不答應我吧?還是說,你連一個死人都害怕?」
「不,寶貝,我說過,隻要你高興,我做什麼都願意。」
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蘇蔓拽著陸景辰走進靈堂。
我忍不住跟了上去。
幹媽的屍首已經整理完畢,安靜地躺在那裏。
蘇蔓舉起手機,麵帶微笑:
「開始吧。」
陸景辰眼中閃過一絲為難,還是轉過身戴上麵具,將胸前的衣扣解開。
彎下腰,在幹媽胸前放上一捧花。
鏡頭對準的,卻是他若隱若現的胸肌和腹溝。
躲在門口的我不禁渾身冰涼。
他又從口袋裏掏出一瓶凡士林軟霜,堪堪落下幾滴淚:
「幹媽總是舍不得保養自己,手都幹枯開裂了......我不舍得讓幹媽就這麼走,給她抹點護手霜吧。」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陸景辰不是不知道,我從小父母雙亡,是幹媽將我撫養長大。
如今她屍骨未寒,外麵葬禮還在繼續。
陸景辰卻帶著蘇蔓在她的屍體前做這種令人作嘔的動作!
我忍無可忍,正要衝進去。
卻發現靈堂的門被鎖住了。
「別鬧蔓蔓......這裏是靈堂......」
「阿辰,你真性感,我最喜歡你現在這副情難自已的樣子了,我錄下你的表情和剛才那些稍加剪輯,再配個氛圍感BGM,一定會火的......」
3.
聲音響徹空寂的走廊。
我整個人如同被冰封住一般動彈不得。
等我好不容易找來保安撬開門鎖。
卻發現他們二人穿戴整齊,端端正正地向幹媽的遺體鞠下躬去。
聽說有人在靈堂大行淪喪之事,義憤填膺跟著我來的賓客狐疑地看向我:
「林小姐,你怎麼能這樣侮辱自己幹媽的身後事呢?人家明明隻是在祭拜她啊!」
陸景辰雖然神情自若,眼底卻透著心虛。
蘇蔓卻猛地哭出聲音:
「嫂子,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但也不能這樣憑空汙蔑我的清白啊!」
說得義正詞嚴,仿佛剛才的事沒發生過一般。
我冷笑著一瘸一拐上前遮住幹媽的眼,還沒開口,她就痛哭著往外跑。
陸景辰慌忙撞開礙事的我追了出去。
不過半分鐘功夫,他便折返回來,一腳踢向我的麵門:
「你這個毒婦!害得蔓蔓出車禍了!」
鼻血飛濺的同時,我被他暴怒地拽出門去。
所謂「車禍」,隻是一輛摩托車刮倒了蘇蔓。
她坐在地上,小腿流出絲絲血跡,楚楚可憐地看著陸景辰。
他心疼地抱起她放進車後排,又將我一把抓進車裏,一路疾馳到了醫院。
聲勢浩大地叫來醫生後,陸景辰流著淚看向懷裏麵色慘白的蘇蔓,再轉過頭來。
眼裏隻餘陰狠。
【都是你害的,現在讓你抽點血救蔓蔓,不過分吧?】
不顧我掙紮,他親手拿針管紮入手臂,暗紅的血線順著軟管蜿蜒而下。
醫生期期艾艾地開口:
「蘇小姐隻是小傷而已,實在不必......」
話音未落陸景辰不耐煩地揮手:
「我說抽就抽,哪那麼多廢話!受傷的是蔓蔓又不是她!」
我知道自己一向體質差,再這樣抽下去恐怕會有性命之憂,慌忙掙紮起來。
不慎打翻器械,清脆碎裂聲響起的時候,我被擰住下巴強迫著轉過頭。
一眼看見透明玻璃後,幹媽的遺體居然出現在了這裏。
陸景辰挽起袖子,手裏多了根皮鞭。
他大步走向隔壁房間,眼底爆發出陰寒的冷意。
「林樂顏,明明就是你胡說八道害得蔓蔓出了車禍,現在隻是讓你抽點血救蔓蔓而已,至於這麼不情願嗎?沒關係,我替你好好問問幹媽,看她在天之靈同不同意你這麼歹毒!」
我渾身顫抖,驚恐的淚水奪眶而出。
還沒向隔壁跑出幾步。
就聽到一聲鞭梢劃破空氣的尖嘯,瞬間轉為炸裂的爆鳴「啪」。
白熾燈照在幹媽泛灰的皮膚上,肩頭驀地多出一道暗紅。
我癱軟在地,痛哭出聲。
「我錯了!我抽!求你別再折磨我幹媽!求你!」
等陸景辰出來後,我連滾帶爬地衝進去。
她歪著頭,明明緊閉雙眼,可我卻似乎看到一道晶瑩的液體緩緩淌下......
4.
這次,直到我嘴唇發白,後背洇濕一片,醫生才收起器械離開。
我低著頭,握著拳的手指嵌進掌心,骨節用力得泛白。
「陸景辰,夠了嗎?」
不等他回複,我扶著牆慢慢向外走。
他卻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
「等等。」
對上我通紅的眼,男人臉上劃過幾絲心疼。
「我買了海市最好的墓地,幹媽的遺體也已經派人下葬,你好好休息。」
我甩開他的手,冷笑道:
「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
目光突然落在我頸間的平安符上:
「我記得這個平安符是寺廟高僧親自開光,能護佑人平安,蔓蔓進過靈堂,近距離接觸過屍體,為避免沾染邪祟,還是給她戴吧。」
說著就粗暴地動手來取,我慌忙搶奪,無奈力道懸殊,還是被他拿在了手裏。
我哭著喊道:
【那是幹媽留給我的,求你,還給我好不好?我求你!】
平安墜是幹媽見我身子骨虛弱總是生病。
在寺廟外的九百九十九層階梯上一步一跪,替我誠心求來的。
我可以不要任何東西,唯獨不能丟了這枚飽含愛意的平安符啊。
可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就戴在了躺在一旁的蘇蔓脖子上,然後伸腿踢上了門。
「醫院對麵的酒店,我已經安排好了房間,你先回去休息吧。」
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我狂叫著拍門,卻被守在病房外的保鏢拖出了醫院。
路過的人用譏諷的目光打量著摔在水坑裏,一身狼藉的我。
我卻突然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
還是路過的好心醫生看出不對勁,連忙叫人將我送進了搶救室。
腳踝骨折倒不算什麼,之前在暴雨裏淋太久。
來到海市後連軸轉忙碌,加上過度悲傷又抽了過量的血。
感染了急性肺炎,讓醫院給我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
終於躺進病房的時候,陸景辰聞訊趕來,嘴唇微顫,欲言又止。
眼底竟然飄過自責和懊悔。
「樂顏,是我沒注意到你身體虛弱,還好你沒事,不然我......」
話頭猛地掐斷,原來是他看到了我懷中的手機,正在播放蘇蔓賬號的最新兩條視頻。
第一條,是陸景辰赤裸全身隻係著一條圍裙,站在高級病房自帶的廚房灶台前做飯。
時不時挑逗地看下鏡頭。
而第二條,赫然就是幹媽靈堂裏的那一幕!
他身子猛地僵住,過了半天才長出一口氣解釋道:
「蔓蔓的賬號背後關聯企業,流量攀升對我們而言益處顯著,這隻是宣發的手段而已,你別多想。」
要是以前,隻要提到他的事業,他的公司,我一定會暗罵自己胡思亂想,不能充分理解他。
然後卑微討好,隻求他對我一笑。
但這次,我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他臉色微變,下意識地回避我的目光:
「腳還疼嗎?要不要讓醫生再給你看看?」
掌心摩挲過還在隱隱作痛的腳踝,眼底染上一層關切。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懵了,竟忘了推開他。
直到對麵病房的蘇蔓爆發出一聲哭腔:
「阿辰!全完了!」
5.
他才手忙腳亂地放開我衝過去。
蘇蔓摔下床,跌坐在地上。
陸景辰扶起她,拿過手機一瞧,眼底立刻爆發出陰寒的冷意。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拖到泣不成聲的蘇蔓麵前。
膝蓋蹭到剛才摔碎的吊瓶碎片,染紅白色地麵。
看到血跡,他才麵露嫌棄地鬆開手,眼裏的戾氣卻絲毫不減。
「這是你的小號吧?林樂顏,你過分了。」
我這才看見,視頻的熱門評論不再是之前的花癡調侃,而是一行簡短的文字:
「拍這種視頻奪人眼球,平台不管嗎?家人不害臊嗎?還有底線嗎?」
一連三個問號,引起不少人附和。
「視頻又沒有拍到你幹媽的臉,不算不尊重她,你還敢這樣做?」
原來,他以為是我背後使壞。
我勾起冷笑,蘇蔓又哭了出來:
「嫂子,你這樣做,視頻就會被很多人舉報,就算不違反規則平台也會做下架處理,好不容易漲的熱度和流量全沒了啊......要是影響公司宣發,這個責任我怎麼承擔得起......」
「我知道是你抽血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千萬不要誤會陸總行嗎,他很不容易的......」
陸景辰急忙上前將她摟在懷裏,柔聲安慰道:
「你的提議很好,再說我們又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是樂顏太斤斤計較,害得你出了車禍,所以抽多少血都是應該的,她搞出這種小動作是她不對,你千萬不要自責。」
我想說話,喉嚨裏卻像塞了塊棉絮,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
再抬頭的時候,對上蘇蔓含著得意的眼神,轉瞬又委屈地掉下淚來:
「現在隻有一個方法了,通過精準引流吸引更多男性用戶,這樣才能挽回一些熱度......」
陸景辰目光一頓,旋即重重點頭。
「好,那就按照我們之前商量的來。」
我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隻是愣愣地看著他拿出一個平板,按下了視頻播放鍵。
穿著清涼的女子或坐或趴在枕頭上,摩擦,擺胯,做出各種怪異的動作。
令人浮想聯翩。
「這樣既不會違規又能吸引用戶,樂顏,你本來就是學跳舞出身,這種難不倒你,補償的機會給你了,照著做就行。」
不等我拒絕,陸景辰冰冷的語氣便在耳邊響起:
「幹媽已經下葬了,你也不想讓我把她翻出來,打擾她老人家的安寧吧?」
我渾身一抖,臉色一寸寸慘白。
他這個瘋子!
半晌我聽到自己艱澀的聲音:
「我照做。」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地上的我,唇邊勾起嗤笑:
「知道你不願意,這樣吧,你開個價,這些夠不夠?」
嶄新的鈔票迎麵扔下,刮破了臉頰和鼻尖,汩汩冒出的血跡抹了一臉。
流著屈辱的淚,我終於完成了一切。
陸景辰滿意地看著視頻,再看向呆若木雞的我,眼裏劃過一絲不忍。
「樂顏你放心,沒有拍到臉,不會暴露身份。」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好,我去花園轉一圈,散散心。」
一小時後,海市機場。
我收到了陸景辰的短信:
「你去哪兒了?趕緊回來,蔓蔓要做檢查了,順帶給你也做個全身檢查。」
我沒有回複,將手機丟進垃圾桶。
陸景辰,但願你我,死生不複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