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全險半掛的大車司機,常年混跡在國道。
許多網友說我們大車司機都沒良心,把人命當草芥。
你們肯定不信,我做好事被捅死了。
上天垂憐,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
v 我 50 講全文。」
我在某音評論區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網友們看到我的評論,都開著玩笑讓我出書。
我是一名大車司機。常年混跡在 310 國道。
那是個暴雨如注的夜晚。
對講機裏傳來老周沙啞的聲音:
「哥幾個,老規矩,排好隊給後麵小車擋風。」
我們四輛重卡默契地排成一道鋼鐵屏障,像往常一樣為那些脆弱的小車抵禦橫風。
後視鏡裏,一輛白色小汽車閃爍著大燈。
司機搖下車窗,在暴雨中怒罵我們礙事,然後猛打方向盤。想從我們車隊旁邊超過去。
暴雨中的橫風區堪比七級大風,稍有不慎就會導致車輛失控,異常危險。尤其是這座橫跨山穀的大橋,橋下就是萬丈深淵。
那輛白色轎車在後麵瘋狂閃燈鳴笛,但我們依然保持著隊形,沒有讓出半分空隙,因為在這種地方超車,無異於自殺。
「趕著投胎啊!」對講機裏老周罵了一句。
我沒想到,這句無心之言竟一語成讖。
第二天夜晚,在貨運站的廁所裏,那個司機堵住了我。
他通紅的眼睛裏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直到冰涼的匕首刺進我的胸膛。
那刀就像毒蛇一樣,猛地刺入心臟,「噗」的一聲,血瞬間湧了出來。
「王誌勇,你給我兒子陪葬吧。」他的聲音顫抖,「要不是你們堵路,我怎麼可能趕不上見他最後一麵......」
臨死前,我聽著他憤怒的聲音。
如墜冰窟。
我也有兒子,也有老婆。
我走了,他們怎麼辦?
冰冷的刀子一刀一刀捅進我的身體,我從渾身發冷,到感覺不到溫度。
僅僅用了十分鐘。
好痛苦,相比起身體上的痛苦。
我的心裏更痛苦。
賊老天,有本事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絕對不要再做好人了......
02
我猛地睜開眼,發現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這個雨夜。
依舊是那個橫風區。
雨水砸在擋風玻璃上的聲音像無數顆子彈。
劈裏啪啦地炸響。
我死死攥著方向盤。
眼睛盯著前方被雨刷勉強劃開的模糊視野。
這條盤山國道我跑了十幾年,每一個彎道都刻在腦子裏,但今晚不一樣,我需要做出不同的抉擇。
「各車注意,前方進入橫風區,風速 20 米每秒。」
對講機裏傳來老周熟悉的聲音。
「老王,要不要像以前一樣組隊擋風?」
老周說了和上輩子一樣的話。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刺進我的記憶。
我的腳猛地踩在刹車上。
貨車劇烈一晃,雨水順著玻璃流下來。
我一陣心悸。
恍惚間,我看見自己躺在貨運站後巷的血泊裏。
雨水混著鮮血流進下水道。
那個混蛋小車司機,張強,正用我的衣服擦他那把帶血的折疊刀。
臉上還掛著愉悅的笑。
「這次......算了吧。」
我不幫了,尊重他人命運。
我不想重蹈覆轍,死在那個人手裏。
我關掉對講機,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
見我沒有同意,老周感到疑惑,但還是招呼剩下的人行動了起來。
他們像往常一樣,排成一排,形成一道鋼鐵城牆,給後麵的小車擋風。
我跟在老周後麵,沒有選擇並排,而是給高速讓開了個口子。
喉嚨裏泛起一股鐵鏽味,我咽了口唾沫。
後視鏡裏,一輛白色轎車正瘋狂地鳴笛。
那輛車像條瘋狗一樣超了上來,遠光燈刺得我眼睛生疼。
在它擦著我保險杠衝過去的瞬間,我看清了司機的臉——
蠟黃的麵皮,血絲密布的眼睛。
正是上輩子捅死我的張強。
橫風突然襲來,
突如其來的橫風像巨人的巴掌拍在車廂上,貨車猛地一晃。
因為大車很重,我和幾個老工友都沒什麼事。
但前麵那輛白色小車受到很大影響。
風吹著車子搖搖晃晃,左扭右扭。
這種情況下方向盤是握不住的。
小車開始走 S 形,左搖右擺。
刹車燈在雨霧裏忽明忽暗。
我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胸膛,那裏似乎又傳來刀尖捅進去的劇痛。
「我到底救不救?這肯定要出事了。」
這個念頭在我腦中炸開,我猶豫良久。
理智告訴我別多管閑事,但良心卻在譴責我見死不救。
最終,良心還是促使我撥打了急救電話。
「喂,120 嗎?G310 國道橫風區有輛車失控了。」
我單手握著方向盤,冷靜地報出位置。
眼睛卻死死盯著前麵那輛搖搖欲墜的白車。
當電話那頭的聲音還在詢問詳情時,白色轎車已經像醉漢一樣撞上了護欄。
我承認。
這一刻,我遠沒有表麵那麼鎮定。
我踩下油門,貨車碾過水坑。
濺起的泥漿潑在那輛已經變形的白車上。
雨刷有節奏地擺動,把一切「痕跡」都從擋風玻璃上抹去。
張強的運氣不錯,車子卡在路邊護欄上,沒有從橋上翻下去。
我越想越心慌,如果張強運氣很差,從橋上翻下去。
那我是不是間接殺人了。
我沒有理會事故,駛進最近的服務區。
服務區的路燈在雨裏暈成一片橘黃。
停好車,從座位底下摸出半瓶礦泉水猛猛灌下。
我的手顫顫巍巍,始終拿不穩。
水順著下巴流到工作服上,但我已經分不清是水是汗還是淚。
我是車隊裏公認的老實人,做出這樣的行為,讓我百感交集。
後視鏡裏,我的眼下掛著兩片青黑,像被人揍過一樣。
我不希望張強死,但我也不想死。
我的內心一片慌亂。
掙紮在道德和理智的漩渦裏,無法自拔。
我掏出手機,我撥通了老周的電話。
「老周,我今晚不出車了,我想回家了。」
電話那頭傳來老周驚訝的聲音:
「今晚可是大單子,你不接要付違約金呢。」
「不接了,幫我跟雇主道個歉。我一會兒就下國道。」
「連著一個月的高強度夜路,你確實累了,回家好好休息,我給你請假。」
我掛斷電話,思緒亂飛。
老周以為我是太過勞累。
但隻有我知道,我是太過害怕。
這一刻,我前所未有地渴望回家。
03
我輕輕推開家門,又輕輕扣上。
屋內一片漆黑。妻子和女兒已經熟睡,隻有冰箱的嗡嗡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我摸黑躺在沙發上,環視著這七十平的小屋。
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湧上心頭,我聽著自己平穩的心跳,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活著的珍貴。
「誌勇?」妻子聽到了我的動靜,揉著眼睛從臥室走出,「怎麼回來這麼早?」
「太累了。」我怕老婆擔心,不想多說。
她沒再追問,轉身去廚房熱了碗皮蛋瘦肉粥。
暖黃的燈光下,她端著粥走過來,遞在我手裏。
滾燙的粥正好能遮住我失控的情緒,我咕咚咕咚吞下,淚珠一滴一滴掉進碗裏。
妻子坐在身邊,像哄孩子般輕拍我的背:「慢點喝,別燙著。」
熟悉的洗衣粉香味讓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摟進懷裏。
這個真實的擁抱讓我渾身發抖,前世倒在血泊中的記憶終於被溫暖的體溫驅散。
「老婆,我沒用,今天要賠兩千塊違約金......」
「隻要你平安回來就好。」她輕聲說道。
我看著妻子的臉龐,心中無限溫暖:「老婆,你的溫柔,對世間苦難最深的憐憫,也是我的救贖。」
清晨,女兒軟軟的小手把我搖醒:
「爸爸起床啦!」
她撲閃的大眼睛裏盛滿陽光,與新聞裏車禍遇難的報道形成鮮明對比。
妻子送完孩子,特意買了五花肉和二鍋頭。
午飯時,我仰頭灌下烈酒,火辣辣的,從喉嚨燒到胃裏。
我借著酒勁說出重生的事,包括前世被捅死的經曆。
她沉默良久,突然握住我的手:「你受苦了。」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我如釋重負。
她的話像一束光,照進我的內心。是啊,超速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保護家人,永遠是我的第一選擇。
04
一個月後,我調整好情緒,再次回到貨運站工作。
剛停好車,就聽見一陣刺耳的罵聲:「王誌勇!你這個殺人凶手!」
是張強,他兩條腿都截肢了,裝上了假肢,臉也毀了容,布滿猙獰的疤痕。
他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如今這情況,死了都算是便宜他了。
他指著我的鼻子,咬牙切齒,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這次,你怎麼不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