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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桃相桃
未知

第1章

及笄那晚。

父親將我送給權傾朝野的宦官。

1

父親說,他是當朝的東伯候。

我正以為,從此我榮華富貴,風華無限。

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後來,他被掛在城牆隨風搖擺。

與宦官無異。

老鴇說,我是她臘月在樓門口拾的。

她見我小小的可憐,便將我養在了樓裏。

樓裏的姐姐們都很喜歡我,常是爭相喂養我。

百花樓的舞伎最負盛名,我也不例外,自小隨著姐姐們習舞,竟是樓裏最有天賦的。

豆蔻之年,我隨著姐姐們上台獻舞。桃粉麵紗掩著麵,雙眸含水,婉轉峨眉。

細腰盈盈,架著晃蕩的前擺,舞裙不經意的滑動,剛好掛在最風光處。

竟是引得場下的男人們躁動。

老鴇喜笑顏開,當即宣布,我及笄那晚,在此拍賣我的初夜。

我成了百花樓最炙手可熱的小舞伎。

尚未掛牌,來一睹我芳容的男子便踏破了百花樓的門檻。

老鴇為我起了一個花名,從此,我有了名字?相桃。

許是因為我腰間的桃花印。

姐姐們羨慕我,說我天生就是絕頂的花魁苗子。

老鴇細細的替我養著身子,調的一副冰肌玉骨,婉風流轉。

老鴇選了七夕那日,來拍賣我的第一夜。

她為這場盛宴命名為賞桃會,並且隻有收到請帖的貴人,才能進場參與拍賣。

賞桃會的請帖,在城中炒出了天價。

2

我心中煩悶。

賞桃會前五日,我偷偷溜出了百花樓。

緊緊的纏住了那對重物,又將臉塗的發黑。

我變成了一個普通,有些惱人的醜女子。

在這樓裏這些年,我所學所見,都是如何勾起男子的憐愛。

似乎女人生來,就是為了討男子歡心。

我想出這百花樓,看看外麵的女子是如何生活。

這人間的鬧市,與樓內不同。

外麵的女子,沒有濃重的胭脂粉氣,也不用綿軟纏人的語調說話。

街上叫賣的女商販,河邊浣衣的婦人,結伴遊街的少女。

我坐在路邊細細的看著,樓外的人間百態。

我是台上的戲子,客人看我的時候,我千姿百態,嫵媚妖嬈。

不想今,我也做了回看客。

這世間萬物,都猶如風中細沙,我把握不住,一轉眼就散了。

拍賣夜之後,我的人生會如何呢?

賤籍女子,仰仗的人越是顯貴,便越有底氣。

但依附了別人,總不及今日的自由身,來的飄搖自在。

我走著走著,不覺身後跑馬蹄急,少年飛身下馬,將我護至一旁。

馬受驚,我也受驚,行人紛紛側目而視。

似乎崴了腳,少年將我抱在馬上。

他在我耳邊輕語

「不要害怕,我府上良醫隨時候著。」

我未曾與男子如此親密過,一時羞紅了臉。

顛簸中,胸前的束帶漸滑落,我想用手捂著。

少年隻發覺我不抓馬繩,他又輕責道

「鬆了韁繩,人若是顛簸下馬,府中良醫也醫不得。」

我赤著臉,燥的發熱,汗竟將臉也花了妝。

入了他府後,他將我抱下馬。

束帶早已沒了蹤影,我隻感覺晃蕩幾下,這裏不是百花樓,我感到羞愧難當。

我一隻手捂著臉,一隻手捂著前邊。

他似乎見我狼狽,要人帶我去休整,等郎中來看。

我隻好將花了的黑臉洗淨,又整理行裝。

再出門,他見我一眼,急背過身去

「你怎麼變了個樣,還如此…」

他沒說下去,隻把外袍脫了,蓋在我身上。

我才仔細看他,已束了發,眉目疏朗,溫潤柔和,或許是剛下馬,墨色青絲遊在額間。

百花樓來的男人這麼多,都不及他。

「我叫聞垣,衝撞了你,是我有愧。」

我擺著手,連道不敢。

他這樣有頭有臉的人物,該是我擋了他的路。

郎中來瞧了後,說歇息幾日便好。

聞垣放心不下,讓下人拿了藥膏。

我看他遞過來的藥盒子,花紋精致,還鑲嵌著寶石,我立馬擺手拒絕。

這樣的好東西,定是價值不菲的。

「我身份低賤,不該用這樣好的東西。」我輕言道

聞言,他蹙了眉

「生如芥子何妨,須心藏須彌。」

但我心裏發苦。

若是身不由己,心裏的山川湖海,便都是癡人說夢了。

我想告別這裏,境遇不同,他自然是沒法理解我。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聞垣問我,語氣也沉。

「相桃,百花樓相桃。」

我心裏吃苦,便越想發難他。

「五日後,是我及笄之禮,樓裏的賞桃會,若公子與我有緣,便將我買了去。」

「公子,你看我如何心藏須彌。」

說罷,我看見聞垣臉色變了又變。

「我送你回去吧。」

許久,聞垣開口道。

「罷了,不影響公子仕途名聲。」

若是他真送了我回去,於他於我,都是不好的名聲。

「名聲好壞與我何幹,我問心無愧便是。」

「我送你回去。」

他翻身上馬,一手將我攬進懷裏,我還沒來得及反駁。

我聽少年的呼吸粗重,馬背搖晃,這諾大的長安城,在我眼前飛馳而過。

「聞垣,我不能被樓裏的人看到。」

我緊緊抓著他的衣擺,我偷跑出來已破了戒,更不敢被發現和外男共處。

老鴇幫我養的高貴精細,為的就是那晚,用金子敲碎我的蠶衣。

猶如清晨朝露下第一朵盛開的嫩蕾,它定是不能受一點汙染的。

他心裏了然,將我送至附近隱秘的街巷。

他看著我,但未開口說什麼。

我亦是緊緊看著他,我看他耳角紅的滴血,看他躊躇著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

我不知為何,好像突然生出了不屬於百花樓的風骨來。

「聞垣,你別來。」

我挺了挺脊背,又覺得自己挺好笑的。

百花樓的姑娘,有什麼風骨可言。

隻不過是我還小,又生的好,心高氣傲了。

說白了,我是個娼妓。

我的脊梁,自一出生便是向男人彎著的。

我心裏難過,徑直走了,不敢回頭看他。

回房沐浴,那七巧玲瓏的藥盒子從衣袖掉出。

我一時恍惚。

若我是個尋常女子呢?

水溫熱,浸得我心頭發燙。

水好燙,燙的我身體發軟。

3

五日後,賞桃會。

天沒亮,老鴇便喚我梳妝。

我心裏有些緊張,不知有什麼樣的人來了。

我害怕是粗肥狠辣的老頭子,聽姐姐們說,那樣的或許是身上有缺,所以慣會折磨人。

但總歸都是要疼一遭的。

姐姐們說,要哭的惹人憐愛,才不會這麼遭罪。

我知道怎麼哭的,我常聽見。

紗裙上了身,我就變成了最勾人的舞伎。

羽衣蹁躚,嫋嫋婷婷。

但隱晦跳動的,另有其觀。

舞衣襯我,更是毫無遮掩,風光之處似現非現。

姐姐們說,若是看中了誰,就用眼睛狠狠勾住那個人。

勾得他神魂顛倒,勾得他情亂神迷。

讓他情欲上了頭,願意拍下我。

錢又不是到我袋子裏,今晚怎麼好過,才是我要想的。

我心裏都記下了。

直到前廳開場,我看人陸陸續續來了。

老鴇心細,為了防有心之人做文章,有頭臉的不敢來,她竟讓來客都戴著麵具。

除了前廳,二樓包廳的貴客,是掩著簾的。

這下好了,我看不清他們,怎麼勾人呢?

拍賣不止我一個女孩,隻不過我壓軸。

姐妹們爭相獻媚,台下的人呼聲愈響。

我在台後觀察細探,最後作了罷。

聽天由命吧。

直到我款款提裙而上,這台下的看客呼聲又響,一陣蓋過一陣。

樂師起了樂,我施施然踏歌而舞。

輕撚落花,腳底生蓮,攢步為題,扶袖作語。

我習舞多年,早已入了魂。

舞姿輔之,靈氣都在情調中。

舞至中途,台下也是入了我的舞境。

少女懷春,將軍出征,征戰多年,一封和離書,守其一生,終盼將軍屍骨歸來,他還是年輕那副模樣。

娓娓舞下,如泣如訴。

一行清淚落下,我起身謝幕。

台下人似還未出神。

我坐上高台,等待老鴇入場喊價。

我不斷搜索人群,隱隱期待著。

我隻能分辨著身形,但我始終沒看到相近的。

心中酸澀異常,隻聽見台下出價一聲高過一聲,那都是我此生不可企及的金錢。

我竟值這麼多這麼多的金錢。

我該感到開心嗎?我是這麼值錢的姑娘。

可我失落異常。

場上最後,隻剩兩位二樓包廳的貴客,在互相叫著價。

我不知道幕布後,坐的是什麼樣的人,我隻希望,他能好生待我這一夜。

終於,其中一間再也喊不出價。

我的身價也被推至極高位,老鴇笑的都快爛了嘴。

精心梳洗後,我被送進了恩客包房。

我心裏不安,不知屏風後,會是怎樣一個人。

「走過來。」

聲音穩重低沉,不像青年。

我緩步而上,衣衫零落。

走進了,方看清他的臉。

約莫四十歲,華服錦衣,看著是個大人物。

「奴相桃,謝爺銜花之恩。」

正準備近身伺候,他卻一把將外袍套在我身上。

「我好好看看你。」

他似乎並沒有那個意思。

我見他不停的打量我,心裏惶恐。

「你與你娘,長得真像。」

我娘?我從來不知道我娘是什麼樣的,我沒有娘。

我隻當他打趣我,便婉言笑道

「奴沒有娘,我不是賣來的,我是老鴇撿來的。」

男人沒理會我,盯著我的眼睛,沉沉開口

「今日不是你生辰吧。」

「你臘月出生,腰間有桃花。」

「你出生那日,你娘將你放在百花樓門口,跳井去了。」

「你娘的那次,也是我拍下的。」

「她這輩子,隻伺候過我一個人。」

4

我雙腿發軟,站也站不穩。

跌跌撞撞想跑出去找老鴇問個清楚,門打開,發現她就候在門口。

她臉色蒼白,我才發覺,附近還守著府兵。

她被踹進房來,連帶著我,也跪在男人麵前。

男人讓她開口說,她顫顫巍巍的開了口。

我這才知道,我娘的一切。

我娘服侍東伯候那晚,偷偷將避子藥倒了,春風一夜後,有了我。

老鴇擔心我娘壞了百花樓名聲,硬是拖著她去落胎。

百花樓接待的大都是高官顯貴,風流之後,誰也不想留下後患。

我娘不甘心,帶著肚子連夜逃出了百花樓。

十月懷胎,沒想到生了我,是個女兒。

我娘隻好帶著我回了百花樓,老鴇見是個女孩,又盤算著我娘的臉確實美貌無雙,竟鬆口養下了我。

但我娘剛把我送到老鴇手上,便投井自盡了。

老鴇沒法子,隻好說我是在樓前撿到的孤女,看著可憐,就養下了。

我便在樓裏安穩生活十五年。

直到我登台獻舞第一日,就有人注意到了我。

我與我娘,長得太像了。

「你如何知道我腰間有桃花?」

我才發覺不對,即使如此,我的隱秘…他也不該知道。

「你娘死前,給我傳了信。」

「那你為何不救她?那你為何不救我?」

我質問,眼前的男人卻垂了眸,歎了口氣。

「相桃,不是我不想。」

「當時時局不穩,朝堂動蕩,人人自危。」

「我自顧不暇,又如何救你。」

「如今一切安穩了,我接你回家。」

我眼儲著淚,不願相信這一切。

我的父親原是這樣厲害的人物,卻也放任我在樓裏這些年。

「相桃,我接你回家。」

我自然是情願的。

我從不敢想,我這輩子能有家。

我從未受過父母寵愛,我信他,他是我父親。

夜深人靜,我隨侯府馬車進了他家門。

卻不知,身後老鴇的血,流了二裏地。

改頭換麵,我成了東伯候府養在深閨的大小姐。

我本以為,侯府門第高,定是家規森嚴的。

但入府這些天,我自在得很。

身邊的侍女們也都不怎麼與我開口,總是默默的做些活。

侯府很大,院中遊廊曲折,各式庭院玲瓏精致,連石板路都鋪的大理石。

我隻覺得院裏牆很高,悶得很,看的人喘不過氣。

入府這些天,他隻來過一次,問我住的是否安穩。

這裏的床這麼大,被褥這麼厚,衣裳料子都是絕頂的好。

但我心裏總是空空的。

我開不了口,叫他父親。

他也沒有硬要我改口。

幾日後,他才又來。

說要帶我去見見城裏的親朋好友,讓大家都看看我。

我心裏有些歡喜,他若是接納我,定不是將我藏起來。

他願意帶我出去,我便有了真正的名分。

我在房裏左挑右選,不知該穿怎樣的衣裳。

侯府小姐,總不好再搖搖擺擺,我又緊緊裹住。

但他卻傳侍女,給我送了套裙衣,也不讓我裹住。

真的不打緊嗎,我心裏正疑惑,不是說閨中小姐,最是含蓄小心嗎。

我便搖搖擺擺的坐上了馬車,馬車轉了又轉,我的心也輕輕的顫。

下了車,隻見一處密林,密林中間有一處隱秘的院落,外重兵把守。

院子不算大,朱樓碧瓦,異常奢靡。

我隨他進了院,隻見高台上坐著一名粗肥的男子,陰柔異常,臉色可怖,森森的露出笑意。

我一見他,便渾身發冷,他實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我想,他就是姐姐們最害怕的那種男人。

「這是李相。」

他笑的奸詐,我朝他行了禮。

我實在惡心,但我跟在東伯候後麵,卻是不敢失了禮。

那李相眼神可怕,打量著我,我忙收了收衣服。

當朝宰相,竟是閹人。

入座後,似乎還有客未到。

我總感覺有不善目光瞟著我,若有若無,盯得我脊背發寒。

「燕王府離這遠,來的慢,各位且再等等。」

台上的閹人聲音尖細,話音曲調怪異。

隻是他話音剛落,門口邊傳來爽朗男聲。

「快馬加鞭,希望沒誤了各位的好事。」

「李相,東伯候,別來無恙。」

青年大步走來,衣擺飄揚瀟灑。

東伯候起身作揖,那閹人卻沒動身,隻開口道

「燕王,來得正好,來得正好。」

燕王落了坐,錦衣狐裘,顏如渥丹。

我卻驚得失了神,他坐在那,還未發現藏在東伯候後的我。

那是聞垣。

「東伯候,那便請你的小女舞一曲吧。」

李相看向我這邊,眼神渾濁異常。

我不知怎的,腿像被死死釘住了。

我不想去,我不想去。

東伯候給的衣服輕透,我不願在他眼前這樣失禮。

聞垣也看向我,眼神淡漠疏離。

他看我的眼神,與陌生人無異。

許是貴人多忘事吧,我想著,但心卻酸澀。

我起身,李相肥手一揮,樂師也走了進來。

一曲舞罷,我的眼睛總忍不住落到聞垣身上。

他品茶,觀舞,雖是看著我的,但眼神清朗。

我也淡下心來,回了坐。

「小女果然是舞技出眾,絕色傾城啊。」

閹人一開口,我就心裏發麻。

「燕王,你覺著如何呢。」

他又問聞垣

「東伯候的女兒,自是極好的。」

聞垣說這話的時候,看了我一眼。

我正好與他的眼神相撞,他眉眼彎彎,我隻覺心慢了一下。

心亂如麻,但我也暗中歡喜。

如今我已不是樓裏的娼妓,或許…

東伯候命人先送我回府,我不明所以,起身離席。

「小女是叫相桃吧?」

閹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活像指甲劃了窗的尖銳。

「相桃小姐,以後可要常走動啊。」

我忍著惡心,向他行禮欲走。

餘光中,我看見聞垣盯著我。

我腳步都有些慌亂,走的跌跌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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