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災爆發後。
女兒和白月光家的祖傳古董蛇紋青銅盤被一同卷入洪水。
身為救援艇駕駛員的妻子卻不顧女兒的哭求,操縱著救援艇衝向青銅盤。
“瑾兒這麼大了,肯定能自救,但青銅盤可是言楓的精神寄托啊!”
作為地質學家的我預感到女兒出事,趕忙去廢墟裏尋找。
泥石流再度襲來,將我掩埋。
靈魂出竅後,我看到妻子在表彰大會上,講述著守護文化遺產的大義。
而台下,一具屍體披著白布,露出一角頭上的絨花——那是我上周為女兒帶上的。
心灰意冷下,我向係統請求,刪除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所有存檔點。
後來,我存在的所有痕跡都消失了,妻子卻瘋了。
1.
“林老師,這是M市在洪災後產出的地質報告,您看一下有無問題。”
“對了,張教授說,過幾天想和您合作一個項目,辛苦您了。”
學生恭敬地給我遞上一份文書。
最近,M市的建設區排水管道爆裂,突發的洪水蔓延衝刷到許多地方。
又趕上大雨,水患一發不可收拾,演變成了洪災。
無數人流離失所,土壤的養分也嚴重流失。
所幸,我所在的辦公地方地處高層,沒有被洪水波及。
隻是不知道妻子和女兒那邊怎麼樣了......
原先我是很擔心的,但想到妻子是金牌救生員,也就放心下來。
水也不一定就會淹到我們那,就算真發生了,為人父母的,怎麼也能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於是,我吐了口氣,開始看報告。
前麵都沒什麼大問題,直到一行名為“良苑小區被衝”映入眼簾。
我瞳孔皺縮,心跳漏了一拍。
良苑小區......是我們的家!
那裏地處低區,最容易受到洪澇的影響了,更何況是這樣大的災害。
還真是不湊巧。
“把良苑小區的傷亡情況調出來給我看下。”
我捏了捏眉心,對學生說道。
讓我鬆了一口氣的是,傷亡名單裏沒有妻子和女兒的名字。
勉強鎮靜下來後,我繼續今天的工作。
可不安寧的感覺還是縈繞在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中午,我閉了會眼睛
一股濃濃的困意襲來,我進入了夢鄉。
夢境裏,滔天的洪水拍打著一棟樓的牆壁,沒多久就透過門窗湧入室內。
孩子的哭聲混合著水流聲響起。
“救命!爸爸救我!”
聽到這個聲音,我的腦海裏掀起一陣炸雷。
那是我的女兒,林瑾!
我拚命努力,想聽清她到底在哪裏。
可瑾兒的聲音似乎來自四麵八方,我根本就捕捉不到她的方向。
不安和惶恐猶如巨獸,啃噬著我的心臟。
找了很久很久,我才發現女兒的蹤跡。
她死死抱著一棵樹的枝椏,下麵是波濤滾滾的洪水,似乎隨時都會把她吞下去。
“瑾兒——”
我急火攻心,忍不住開口喊她。
下一秒,夢境破碎了。
我猛地睜眼,冷汗黏了一身。
一個念頭無比清醒地閃現在我腦海裏。
不好,女兒一定是出事了。
我得去良苑小區一趟。
2.
我其實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三年前,我因為工作壓力過大猝死,穿越到了生前最後看的一本小說裏,成為了這本書的男主。
他也叫林澤宇,和我同名。
這本書是個追夫火葬場的爛俗劇本——作為搜救隊隊員的蘇瑤愛上了地質學教授林澤宇,後來又出軌了自己的白月光楚言楓,對丈夫始亂終棄。
可我卻看得津津有味,因為套路雖然俗套,但作者對於林澤宇和他妻女之間的感情刻畫的栩栩如生。
林澤宇和蘇瑤年少相識,兩個人頂峰相見,一見鐘情。
雖然知道在後麵,女主會背棄男主,可我還是無法忘懷。
因為我在原來的世界活了二十四年,從未成家,也沒有體會過骨肉親情。
可惜,我的任務是不讓蘇瑤變心,完成任務,我才能回到原世界。
但我再怎麼努力,蘇瑤還是按照劇情發展,一點點往楚言楓那邊傾斜了。
可瑾兒對我一如往昔的貼心慰藉。
我不對能回去抱有希望了,但我不能讓自己在這裏在意的人出事。
不知趕了多久路,我幾乎腳不沾地地跑到了良苑小區。
心裏裝著害怕,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擱。
如我所料,原本裝修精致的小區隻剩一片廢墟。
泄露的水泥和鋼筋攪和在一起,突兀地佇立在房屋磚瓦的廢墟之上。
我的雙腿幾乎止不住的顫抖。
瑾兒能在哪呢......
我咬破舌尖,強行維持著一絲清醒,開始徒手扒開石塊翻找起來。
鋒利的石頭磨破我的手掌心,鮮血流了出來,可我恍若未覺。
“瑾兒......瑾兒......”
我幾乎著了魔,翻找的速度越來越快。
我翻出了許多埋在水泥裏的屍體,可沒有一具是林瑾的。
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正當我要繼續找下去時,周圍突然響起一陣“隆隆”的聲音。
心道不對,我正要起身躲遠點。
卻在下一秒被滔天的泥石流淹沒。
腥臭的泥漿淹入我的口鼻,我拚命掙紮著,頭顱裏的氧氣卻還是越來越少。
瑾兒還活著嗎......
這是我殘存的唯一意識。
再睜眼,我飄到了上空。
“宿主,很不幸地告訴你,您所屬角色的軀體已經損壞,本次任務宣告失敗。”
“您有兩個選擇,放棄攻略魂飛魄散,或者重新開始——”
聽著係統的電子音,我並未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告訴它讓我再考慮一下。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些年在這個世界待著,怎麼都有幾分感情。
再說了,我對於蘇瑤的感情很複雜。
一方麵,我和她到底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隻要想起她的名字,我就能回憶起曾經曆曆在目的美好往昔。
另一方麵,眼看著曾經眼睛裏隻有我,鐘情於我的人慢慢冷淡變心,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兩種感覺把我夾在中間,逼得我不上不下。
可能是入書太深,即使已經死去,我還是覺得心口密密麻麻的難受。
不過,我很快就見到了一直在想的人。
一陣風吹過,把我的靈魂刮到了一個人員布滿的會場。
舞台上燈光閃爍。
中央站著的,正是我的妻子蘇瑤。
她身上披著一麵錦旗,好像正在接受什麼嘉獎。
我定睛一看上麵的字——
“熱烈讚頌蘇瑤隊員在洪災中保護蛇紋青銅盤傳承中華文化。”
3.
看到這行字的一瞬間,一股不舒服的感覺占據我的心頭。
洪災那麼厲害,為什麼蘇瑤會被表彰保護了文物呢?
難不成......她是為了文物犧牲了什麼東西?
可怕的念頭一點點發酵著,我強迫自己不去想,盯著舞台上蘇瑤的身影。
她接過話筒,開始侃侃而談:
“其實,我也隻是個普通人。但在看到洪水中漂浮的蛇紋青銅盤的瞬間,我意識到,不能讓我們的傳統文化受到損失......”
“於是,我也沒想那麼多,就衝過去救下了青銅盤。”
大而空的話術聽得我頭疼,我感到有些失望空虛,目光從舞台上飄過。
卻在掃到台下的一個角落時驟然頓住。
看輪廓,那是一具屍體,上麵蓋著一層白布。
我一下震驚住了。
表彰大會的現場怎麼可能有屍體?
但仔細看,我發現了一個讓我全身的血液都驟然冰冷的細節。
那白布的一角沒蓋嚴實,露出了一個藍色的圖形,像朵花,邊緣又很奇怪。
我上周給瑾兒買了朵單位那一塊特製的絨花,繪製著地理圖形,樣式獨特。
和這一角露出的幾乎一模一樣。
心跳到了嗓子眼,我趕忙飄過去,仔細看到底是不是我給瑾兒的那一朵。
結果讓我晴天霹靂。
真的是......連邊緣的紋路都一模一樣。
震驚和悲痛讓我張大了嘴,卻怎麼都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雖然不是沒想過這樣的結果,但真的看到,我還是根本接受不了。
我本以為,瑾兒就算遇難,也有蘇瑤護著她,怎麼都不至於出太大的事。
可是現實狠狠給了我一耳光。
我真的很想問問蘇瑤,你都能保護的好文物,為什麼護不住我們的女兒?
你真的有把她當成親生骨肉嗎......
名為“命運”的巨斧狠狠砸碎我最後一絲僥幸,又踩在腳下碾得稀爛。
我的瑾兒......
無聲的氣流順著我眼角湧動。
我想哭,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變成鬼後,我的五官變得異常敏銳。
此時此刻,我就站在台下,卻能把周身許多觀眾的私語聽得分明。
“蘇瑤隊員好厲害呀,真的是實力、顏值和人品兼具!”
“聽說了沒,她這次守護的文物是她愛人祖傳的,兩個人真的是勢均力敵的愛情,好甜啊!”
她愛人......
想到什麼,我勾起嘴角,無聲地冷笑。
我不是不知道,作為古董收藏家的楚言楓,和蘇瑤已經勾搭到一起很久了。
隻是,我沒想到,他們居然明目張膽,又喪盡天良到這個程度。
要把他們的愛情建立在我女兒的命上。
4.
表彰大會很快結束,蘇瑤下了台。
我聽見她和楚言楓打電話,語氣甜膩:
“親愛的,為了你的家傳蛇紋青銅盤,我可真是累壞了,你該怎麼獎勵我呀?”
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小樣,晚上有你好看。”
接著又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蘇瑤一邊和楚言楓講著不堪入耳的騷話,一邊越過瑾兒的屍體,連個眼神都沒有施舍。
仿佛因為她的過失死在那裏的不是親生女兒,而是一條路邊的狗。
這些我全都看在眼裏。
悲痛的情緒轉為憤怒,燃燒著我所剩無幾的理智。
那本書還沒來得及看完,我就穿進了這個世界。
所以我並不清楚蘇瑤最後的結局。
但我知道,沒有我的幹涉,蘇瑤很可能被楚言楓坑害至死。
如果說剛剛,我還有那麼一絲想要救蘇瑤出原劇情的心思,現在也消失殆盡了。
目睹女兒死去,我在這個世界最在意的人已經消失了,我沒勇氣再來一次。
既然如此,蘇瑤別想好過。
我閉了閉眼,召喚出係統。
“我選放棄任務。”
一陣電子音過後,係統播報道:
【開始清理宿主所有數據。】
【七天後清理完畢。】
做了決定後,我感覺渾身輕鬆。
瑾兒,是爸爸沒用,救不了你。
在等我一會,爸爸很快就來陪你了。
心隨念動,我飄到了蘇瑤身邊。
她正和楚言楓歡聚。
蘇瑤穿著一身紅色的抹胸裙,裏麵搭了件蕾絲吊帶,耳畔的鑽石耳釘閃著光。
這樣性感的搭配,和我在一起的這些年,她從來沒有在我麵前穿過。
心頭一陣說不出來的生澀和暗淡。
剛沒了親生孩子,蘇瑤反而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簡直是沒有心肝。
況且,我和她在一起的這麼多年,哪怕熱戀時期,她都沒有在我麵前有過這樣驚豔的裝扮。
女為悅己者容,想來,我不是她心裏值得的人吧。
楚言楓曖昧地摟著她,摩挲著她的耳廓:“上次用了五盒,你看這次......”
“討厭~人家會受不了的。”
蘇瑤笑罵著擰了他一把。
與此同時,蘇瑤的手機突然響起一條提示信息。
“親愛的,明天晚上去我定好的西餐廳,等你。”
那是我設置的自動發布。
明天是我的生日,我這些天一直非常忙碌,本想等著解決完這次洪災之後,好好和她還有瑾兒一起過。
誰知......天不遂人願。
蘇瑤看到我的信息後,原本一臉的燥熱難耐都消散了個幹淨,手指顫抖地把那條信息滑到一邊。
楚言楓察覺到不對,問她怎麼了。
她心不在焉地說沒什麼,隻是同事發的。
或許在她自己眼裏,她對我非常深情。
可是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況且,她已經和楚言楓不幹不淨了。
這樣不幹淨的愛,我寧可不要。
與此同時,係統電子音在耳邊響起:
【剩餘倒計時:5天。】
5.
第二天的晚上,如我所料,蘇瑤果然沒有去那家西餐廳赴約。
而是選擇隨便編一個借口來騙我:
“抱歉啊老公,救援隊這邊臨時有急事,我這次就不過去了,之後補償你。”
連借口,她都不願意想一個正式點的。
我看在眼裏,失望在心裏。
蘇瑤沒去西餐廳赴約,自然是去和楚言楓一度春宵了。
兩個人在總統套房幹柴烈火,難舍難分,從黑夜到第二日的清晨都不停歇。
地上堆滿了撕裂的布料和用品。
連床上鋪滿的玫瑰花瓣,都隨著二人大起大伏的動作撒了一地。
我飄在上空看著,隻覺得一旦失望到了極點,連心痛都沒有絲毫感覺。
就在這時,一道刺耳的鈴聲突兀地響起。
好事被打斷,蘇瑤的臉色瞬間晴轉陰。
她不情不願地從床上下來,一臉怨氣地接起床頭的電話。
“誰啊?”
電話那頭是個年邁女聲,滄桑的語氣裏藏不住悲痛。
“您好,是蘇女士嗎?您的丈夫林澤宇,也就是我的學生因公殉職,請您來地質局一趟,帶走他生前的遺物。”
聽到她聲音的一瞬間,我飄過去,整個魂體都在控製不住地顫抖。
那是我的恩師,張教授。
她為人心善,還樸素,向來沒有任何高大上或者追求享受的願望,隻有一顆為地質分享一切的誠心。
她帶領我入行,又領著我從籍籍無名的小白一路走到今天。
可是我卻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自責和愧疚的尖刀剜著我的心臟。
我雙手死死握住電話,想多和老師接觸哪怕一瞬,可也隻是透明地穿過。
而蘇瑤嗤之以鼻:
“這年頭,騙子真是什麼話都說的出來。
我老公昨天還發信息讓我給他過生日呢,你們今天就說他死了,狗都不信!”
她臉上全是輕蔑和嘲諷。
“我最討厭騙子了,別以為你年紀大就可以免俗。如果你再打過來,我就報警抓你們。”
說罷,她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又投入和楚言楓的溫柔鄉。
老師!!
聽到電話被切斷的聲音,我垂著手,仿佛最後的靈魂也被抽走了。
張教授前幾天還說,有個項目想和我一起做......
可是她沒等到我回來,卻等到了我的死訊,現在更是連我的遺物都送不出去。
我不光是個不合格的父親,更是個不合格的學生。
痛苦化成利刃,切割著我的神經。
蘇瑤,我真的後悔遇見你了。
【剩餘倒計時:3天】
放縱了幾天後,蘇瑤終於意識到,自己身為救援隊的隊員,是需要對本次救援行動進行收尾的。
於是,她依依不舍地和楚言楓吻別,動身回到救援基地去。
可是剛進門,一本文件兜著風,狠狠砸在她臉上。
尖銳的角把她的臉劃破了,鮮血斷線串珠一般掉下來。
蘇瑤愣住了,一股火氣湧上心頭。
可還沒等她發作,就聽到救援隊隊長憤怒的吼道:
“蘇瑤,你看看你辦的什麼事?!”
那一向溫和沒脾氣,老好人一樣的救援隊隊長氣憤到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橫飛:
“說了多少次,我們的宗旨是先救人,後救物,你放著掛在樹上的親生女兒不管,非要去救什麼蛇紋青銅盤!”
聽到自己的行為被戳穿,蘇瑤不但不愧疚,反而一腦袋邪火。
“隊長,我隻是想保護文化遺產罷了。瑾兒是我的女兒,她的安危我心中有數......”
還沒說完,她被暴怒的隊長啐了一臉:
“你還有臉說心中有數!你看看這是誰的屍體?”
說著,一份高清照片被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