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出生的這天是農曆的七月十四，傳統意義上的鬼節，比我媽的預產期要早了兩個多月。

傳說這天晚上一到子時，鬼門關便會打開，陰兵率領百鬼過境。

有人親眼看到，我出生的時候，我家院子外麵的小路上擠滿了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麵容的身影。

這些人堵在我家門口也不進去，隻一個勁兒的衝著我爸媽的房間淒厲嚎哭。

我媽被這些聲音驚醒後，直接嚇的破了羊水，雖然最後還是艱難的將我生了下來，可她自己卻因為大出血丟了性命。

後來村裏的人提起了算命先生說的話，都說我爺爺年輕的時候跟著大隊去剿匪，殺的人太多。

我就是那些冤魂投胎，報仇來了。

村長更是提議，要將我溺死，一了百了，免得將來還會連累到村子裏的人。

我爺爺怎麼都不同意，可我爸卻因為我媽的死，對我既怨恨，又害怕，說什麼都不想留下我這個“禍害”。

最後無奈之下，我爺爺隻能抱著我離開家，坐著火車跑到幾百裏外，來到一處山溝溝裏的人家。

這戶人家的主人姓黃，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能看的見，可別人卻都叫他黃瞎子。

爺爺不知道和黃瞎子說了什麼，但從那天開始，我就在這裏生活了下來，之後再也沒見到過我他。

黃瞎子的脾氣很不好，總是罵人，這邊村子裏的人，沒人願意跟他來往，但他對我卻很好，把我照顧的無微不至，我被他養的從小就比同齡人要壯實的多。

別的孩子還在蹣跚著學走路的時候，我已經能跑能跳，能滿地的撒歡。

可有一點，黃瞎子從來不讓我出門。

每次我鬧著要出去玩的時候，黃瞎子就會冷著臉嗬斥我：“閉嘴，敢出去就別回來了。”

我懂事的很早，知道我要敢出去的話，黃瞎子就不要我了。

所以每次被罵之後，我都會害怕的消停好一段時間。

就這樣，我在黃瞎子這個黃泥房裏一待就是三年。

直到我三歲生日的這天，黃瞎子才第一次帶著我出了門。

他帶著我從家裏出來，走了大半天的路，直到天快黑了，才來到一座破舊的寺廟。

寺廟很小，比黃瞎子的黃泥房還小，位置還很偏僻，四周一個人家都沒有。

剛一進廟裏，黃瞎子就從懷裏掏出一塊紅布蓋在破舊的供台上，然後帶著我鑽進了供台下麵。

我靠著佛像的底座蹲在那裏，好奇的問他：“爺爺，咱們在這裏幹什麼，不回家吃飯嗎？”

黃瞎子沒好氣的跟我說：“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叫我爺爺，跟你這個短命鬼沾親帶故的，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黃瞎子從來不讓我叫他爺爺，每次我一叫，他都會跟我急眼。

我習慣的“哦”了一聲，然後繼續問他為什麼不回家。

“你哪來那麼多為什麼，我讓你幹啥你幹啥就行，今天晚上你就老老實實的跟我蹲在這供台下麵，一步都不準出去，不然咱倆都得死！”

黃瞎子說這話的時候很嚴肅，不像平時生氣時嚇唬人的樣子。

我被訓了一頓後，也不敢再說話，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我一直睡到了半夜，然後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了過來。

黃瞎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念叨著：“來了來了！”

黃瞎子的手很用力，抓的我胳膊很疼。

我好奇的問他：“什麼來了？”

黃瞎子低聲說：“要你命的東西來了！”

黃瞎子這話剛說完，門外就響起了一陣呼喚聲：“黃瞎子，開門！黃瞎子，開門......”

我說：“爺爺，外麵的人叫的是你。”

“閉嘴，別叫我爺爺！”

黃瞎子先是嗬斥了我一句，接著沒好氣的說：“你特娘的沒有名字，他不叫我還能叫誰？叫佛祖給他開門啊？”

外麵的敲門聲響了很久才停下。

等到天亮之後，黃瞎子帶著我從供台底下鑽了出來。

我好奇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後指著佛像上的裂縫對黃瞎子說：“你看，佛像裂開了。”

黃瞎子趕緊湊到佛像前看了起來，臉色頓時變的難看。

“娘的，打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這個小東西邪性，可沒想到竟然邪性到這種程度。”

他氣急敗壞的對我說：“那些要你命的玩意，凶的連這個受了幾百年香火的佛像金身都差點鎮不住！”

“特娘的，你死了也就算了，你本來就是早死的命，別到時候還連累的我也老命不保！”

我一個三歲的孩子，哪裏懂得這些死啊活啊的事情，隻是有些不明白，既然黃瞎子這麼害怕，當時為啥還讓爺爺把我留下來？

黃瞎子沒好氣的跟我說：“還不是因為你爺爺二十年前救了我一命，讓我跟他沾上因果，他現在沒皮沒臉的非要我還他一條命，我能怎麼辦？”

那晚過後，黃瞎子的脾氣變的更不好了。

不過他雖然經常罵我，還罵我爺爺，但是在生活上卻也沒有虧待過我。

之後的日子裏，黃瞎子還是跟以前一樣把我禁足在屋裏。

隻有每隔三年，在我生日的這天，才會帶著我出門，然後去破廟的供桌底下待一晚上。

而每次到了半夜，破廟外麵都會響起敲門聲和呼喚黃瞎子開門的叫喊聲。

而且一次比一次持續的時間長。

佛像上的裂縫，也一次比一次多。

到了我九歲生日的那天，敲門聲更是直接響了整整一夜，甚至後來還有“砰砰”的撞門聲傳來。

等到太陽升起，外麵沒了動靜之後，佛像瞬間“轟隆”一聲，碎成一塊塊的塌了下來。

黃瞎子看著地上佛像的碎渣，麵色鐵青的自言自語著：“娘的，藏了九年，還是藏不住了！既然如此，那特娘的就不藏了，我倒要跟你們碰一碰，你們凶，我特娘的更凶！”

然後黃瞎子瞪著眼睛衝我說道：“小東西，你不是一直想要名字嗎？今天我就給你個名字，從今天開始，你跟我姓黃，我給你取名，黃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