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我懷孕時,傅雲笙哭著跪在我麵前。
“然然,求你把孩子打掉吧,我現在還有八十萬的外債,就算你把他生下來,也隻能跟著我們一起受苦。”
想到高築的債台,我隻能無奈答應。
然而黑診所的手術失敗,我也因此失去生育的能力。
傅雲笙沒有怪我,但我卻在夜裏看到他指尖明滅的煙頭。
此後五年,我做小伏低,男友在我麵前裝窮,背地裏豪擲千金男友在我麵前裝窮,背地裏豪擲千金,隻為能替傅雲笙早日還錢,也為報還他對我始終如一的感情。
直到我去一所豪華莊園做家政,門內傳出慶祝生日的喧鬧。
“傅總真是個好爸爸,花了三千萬包下這片莊園,就為了給兒子過生日。”
“都是小錢,我兒子滿五周歲,一輩子不就這一個五周歲嗎?”
1
我懷疑我自己聽錯了。
怎麼可能是傅雲笙的聲音?
今天早上,他明明告訴我要去工地搬磚,他說找到了一個新工地,一天能給兩百塊。
“爸爸!我好開心啊!”
“開心就好,爸爸掙錢就是為了讓你開心。”
男人的身影出現在落地窗前,我趕緊躲在陰影裏。
傅雲笙身上穿的西裝剪裁合身顏色好看,他抱著一個如洋娃娃一般可愛的小男孩,走到窗子前。
他的衣著矜貴,袖扣在陽光下反射著異樣的光芒,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還套著一個碩大的戒指。
我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洗到變形的T恤,發白的牛仔褲,還有一雙從地攤上淘來的十幾塊錢的帆布鞋,已經有一邊開了膠。
“爸爸還給你準備了驚喜,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傅雲笙沒有看到我,摸著小男孩的頭,像一個真正的慈父。
小男孩興高采烈地鼓掌。
他的眉眼和傅雲笙有幾分相似,一看就是父子。
剛才傅雲笙說他今天滿五歲?
五歲......五年......
五年前,傅雲笙以窮為借口讓我打掉孩子。
我卻從來沒想過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已經有孩子了。
所以這五年來,他從沒因為我被黑診所搞壞身體的事嫌棄過我。
我還傻嗬嗬的以為,是因為他愛我。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捂著嘴蹲在門後,不讓別人發現我的存在。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響起。
“你怎麼還沒到崗?剛才傅先生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你要是再不去,今天的家政費我可不給!”
我扶著牆站起來,聽著門內的歡呼聲。
“抱歉,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
中介公司的經理怒氣瞬間高漲。
“不舒服你早點說啊,傅先生今天給他兒子過生日,你知道人家花了多少錢嗎?我這也是看在你跟我幹了這麼久的份上,才把這份工作推薦給你,你怎麼能這樣呢?”
傅雲笙在外被人尊稱為傅先生,在我麵前卻假裝自己窮的一文不值。
我忍著眼淚,“實在對不起經理,我今天真的......”
像是真的心誠則靈,我剛說完身體不舒服,小腹就開始鑽心的刺痛。
我一下子跪倒在地,手機摔在地上,沒兩秒就黑了屏。
這個手機,還是傅雲笙淘汰下來給我的。
他說他每天出門在外,需要換新手機,但這個舊手機也還能用。
給我的時候,我還視若珍寶。
現在想想,當時的我真是可笑。
幾輛大卡車沿著莊園前的路開進來,工人們很快就將無數隻定製煙花安裝好。
我躲在樹叢裏,看著煙花升天,在天上綻放出五彩斑斕的形狀,哭得泣不成聲。
傅雲笙跟我說他欠了三十萬的外債。
三十萬,就曾將一個男人的膝蓋壓彎在我麵前,
可如今他卻大手一揮,花錢隻為聽個響。
莊園內,傅雲笙抱著小男孩,站在窗前看煙火。
莊園外的馬路上,我的帆布鞋終於不堪時間的重負,膠底開裂。
我脫下鞋子,光著腳往家走,路上的石子將我的腳上劃出一道道傷口。
回到出租屋沒多久,傅雲笙也到家了。
他依然穿著早上離開時的白色工字背心,腳上是一雙綠色的布鞋。
“寶貝,我回來了。”
他走進屋裏,一股酒味撲麵而來。
看到我皺眉,他笑著解釋。
“今天工友們請喝酒,我去喝了點,是不是身上味道很大?”
目光移到我的腳上,“哎呀,你的腳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傷口?”
我吸吸鼻子,平靜的說,“沒事,隻是鞋子壞了,我步行回來的。”
他抱住我,手掌在我背後輕輕撫摸,“老婆,是我不好,我沒錢給你買新鞋子,家裏還有502,明天粘一下吧。”
我轉過身體背對著他,“我的腳沒事,快睡覺吧。”
傅雲笙什麼都沒有意識到,如同往常一樣,洗完澡抱著我躺在床上。
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腰間,很快呼吸就變得沉穩。
我大睜著眼睛,默默流淚。
2
第二天很早,傅雲笙就起床,說要繼續去工地打工。
我微笑著將他目送出門,隨後回家換了身衣服,跟了上去。
這些年來是我太傻。
我從未懷疑過傅雲笙和我的感情,我也從來沒有疑心過他在騙我。
傅雲笙果然進了離家不遠的酒店,我抬頭看去,這家酒店是五星級,也是曾經的我敢都不敢想的地方。
“傅哥,你也是真閑,怎麼?跟她玩了這麼久的過家家,還沒玩夠嗎?”
酒店門口,一個穿著高級的男人和傅雲笙勾肩搭背的說話。
“你看看你,把自己整成這副鬼樣子,我嫂子看了得多心疼啊。”
聽到他的話,我渾身一顫。
是啊,有兒子就必定有給他生兒子的人。
昨天我隻顧著震驚於傅雲笙在我麵前裝窮,卻沒想到,他也許早就已經有了家庭。
傅雲笙的聲音苦澀,“別瞎說,五年前她就不肯答應我的求婚,現在她在國外過得很好。”
身旁的男人有些驚訝,“沒人跟你說嗎?蘇小姐馬上要回國了,你們一家人很快就可以團聚了。”
傅雲笙停住腳步,“你說的是真的?”
男人拍拍傅雲笙的肩膀,“那當然是真的,兄弟勸你一句,你要是想跟蘇小姐好好過,就趕緊跟你身邊那個窮鬼散夥,別到時候讓她攪了你的好事。”
我躲在柱子後,聽著這些話,感覺天旋地轉。
然而傅雲笙的話,卻瞬間讓我跌坐在地上。
他想了想,對身邊男人微笑著說。
“行,那過幾天我就跟她攤牌。”
麻木地走回出租屋裏,我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盆裏的水好像又滴滿溢了出來,我聽著衛生間裏的水聲,眼淚浸濕了枕頭。
回憶將我拉回七年前。
我和傅雲笙的初見是在福利院門外。
那天他穿著白襯衣,將摔倒在地的我扶起來。
“你有沒有事?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我搖搖頭,他卻硬要留下我的聯係方式,說如果身體哪裏不舒服,記得要聯係他。
然而沒等我給他打電話,卻再一次見到了他。
“你個服務生怎麼辦事的?酒都撒到我兄弟身上了,長沒長眼?”
傅雲笙端著托盤,低頭站在包間門外,被好幾個男人推搡著。
我頭腦一熱,衝過去將他們拉開,傅雲笙卻為了我臉上掛了彩。
“對不起林小姐,我實在走投無路了,隻能來這裏當服務生,但我沒想到我連這件事情都做不好。”
我為他上藥的時候,他的眼底含著熱淚。
原本就姣好的長相,哭起來更加令人心疼。
“你為什麼說自己走投無路?”
那天夜裏傅雲笙抱著我的肩膀和我說了許多。
他說他第一次見我就喜歡上了我,可他沒有錢,還欠了外債,不知道該如何向我表達心意,今天是天意使然,才讓我們倆再次遇見。
隨後我就說出了那句,令我後悔萬分的話。
“傅雲笙,我也沒錢,怎麼會嫌棄你呢?”
我當時真是天真的可笑。
或許真的如他所說,第一次見到我就春心萌動,但那應該不過隻是見色起意罷了。
現在想想,當時和傅雲笙吵的最凶的男人,就是今天和他勾肩搭背的那個。
“林然,你可真傻,傻到讓一個男人就這樣騙了你七年。”
我自言自語道,門口卻忽然傳來傅雲笙的聲音。
“然然,我回來了,你剛才是在說話嗎?”
我急忙擦幹眼淚,“沒有,剛才是手機裏的視頻。”
傅雲笙沒在意,倒在床上握住我的手,向我撒嬌。
“今天上午好累啊,我胳膊都酸了。”
我捏著他的胳膊,假裝隨意的問道,“你們工地在哪兒啊?是室內嗎?為什麼你還是這麼白?”
他的皮膚不止白,還細嫩,完全不像每天在工地上風餐露宿的樣子。
傅雲笙牽起一抹尷尬的笑,他從床上坐起來,“那可不就是室內,現在這個太陽,要是在室外,一天兩百塊錢我可不幹。”
我抓住他微涼的手指,“傅雲笙,我們在一起時間不短了,我想跟你結婚。”
他怔愣一瞬,“可是然然,我們現在沒有錢......”
傅雲笙抬頭,眼底滿是真誠,“是我不好,我沒有再努力一些,給你更好的生活。”
我緩緩鬆開他的手,閉上眼睛。
昨天夜裏,他豪擲千金給他的兒子過生日。
可現在我想跟他結婚,他卻說自己沒錢。
我深吸一口氣,直直的望著他的眼睛,想要從他的眼神中發現一絲愧疚。
“傅雲笙,你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3
傅雲笙聽到這句,有些緊張的蹲在床前,緊緊握著我的手。
他依然在笑,笑的那樣真誠。
“當然沒有了寶貝,我怎麼可能有事情瞞著你呢?”
我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好,我相信你。”我笑著摸摸他的頭。
既然他有心欺騙,問是問不出來的。
下午傅雲笙離開家後,中介公司給我打來電話,說三日後有個大活動,問我要不要去。
想想自己可憐的錢包,我咬牙答應。
“林然,我跟你講,這個金主你要是把他伺候好了,可少不了你的。”
聽著電話裏的話,我苦笑著答應,再三保證不會遲到。
然而三天後的夜裏,我換上服務生工裝的時候才知道。
原來今天的金主就是傅雲笙,他包下了一整座高級會所為蘇潔接風。
今夜,他是萬眾矚目高高在上的主角,我隻是一個肮臟平凡的服務生。
我下意識祈禱,但願不會遇到他。
但天不遂人願,今天這家會所是傅雲笙的,他很快就來到我所在的樓層包間。
身著精致的高定西裝,手挽著一個美豔的女人。
我忽然想起,今晚他離家之前還叮囑我,“今晚我要加會班,你早點睡。”
這就是他加的班,摟著別的女人,在會所裏加班。
“雲笙,這幾年聽說你把兒子照顧的不錯。”
傅雲笙笑笑,“他是我兒子,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他。”
蘇潔摟著他的胳膊,“五年前我跟你賭氣,你不會還在怪我吧?”
我躲在保潔室裏,聽著外麵的談話,忽然有些呼吸不暢。
有種預感告訴我,傅雲笙要說出令我恨他一輩子的話。
“怪你什麼?怪你要求我把她的孩子打掉,還是怪黑診所弄壞她的子宮,她不過是個窮鬼,不能生就不能生了,這有什麼的,你別多想。”
傅雲笙的聲音輕鬆,我卻渾身僵硬,身體如同猛地被丟進萬丈冰窟。
我緩緩轉頭,死死盯著毛玻璃外正在攀談的傅雲笙。
那個黑診所是傅雲笙給我選的,他在選好診所的那一刻,就知道結果會怎樣。
因為他和我隻是鬧著玩,孩子不過是胡鬧產生的錯誤,所以他要終止這個錯誤。
我的孩子,和我的生育能力,隻是他們打情罵俏的一個條件。
在傅雲笙的心裏,原來我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物價,甚至連一條狗都不如。
心臟傳來如同炸裂一般的刺痛,我捂著胸口,痛苦的跪在地上。
原來這些年,所有我為他受的委屈和屈辱,在他眼裏都是一廂情願的可笑。
就在這時,包間裏忽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哎呀,雲笙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沒關係的,讓服務生來打掃一下。”
不能讓傅雲笙看到我在這裏!
這七年我已經夠丟人了,我不能再把我最後的尊嚴丟在地上,任他踐踏。
我慌張地想要站起,然而腿腳無力,怎麼也站不起來。
“服務生?服務生人呢?”
傅雲笙的聲音在門外一遍遍的響起。
他拍拍蘇潔的手,“等下,我去看看。”
男人的腳步離保潔室越來越近,我的心幾乎要跳到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