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從下往上緩緩抬眸,從男人的鱷魚皮鞋到高定西裝褲,最終撞入他那雙冷冽陰沉的黑眸中。
她怔住,刹那的失神後是無盡的心慌。
這是她曾經愛過十年的男人,怎麼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顧行之冰冷的眼神掃過她,最終停頓在她棕藍色的眼睛上。
那一刻,他狠戾的瞳孔好像有片刻的失神,好像透過這雙眼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翻湧起晦暗不明的情緒。
江妤後背發涼,想起剛剛周天海說的話。
難道顧行之也從她的眼睛中察覺到了端倪嗎?
還好生怕惹出事的女領班終於上前打圓場,拉著江妤起身和顧行之道歉:“顧總,您看我們這新來的笨手笨腳衝撞了您,我給您賠個不是,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們這次吧。”
她聲音甜膩膩的,道歉之餘還不忘和顧行之討個好,想要敬酒。
顧行之冷冷掀眸,立刻就把領班看得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女領班眼睛滴溜溜一轉,又笑著說:“這女孩是我們店裏今天新來的,顧總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讓她和你走吧?”
就這一次,她希望他能伸出援手把她拉出去。
顧行之沒說話,冷冷地收回視線,在眾人忌憚恐懼的眼神中緩步走出包廂。
江妤沒有反應過來,以為他再一次丟下她。
沒想到女領班欣喜若狂:“還不快跟上!”
江妤這才明白,不說話等於沒拒絕,所以就是默認。
心裏的重石終於落下,她連忙朝著顧行之離開的方向追去。
這一次,江妤終於順利地走出了會所。
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冬日寒風,就像從地獄牢籠裏爬出來一樣,隻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在女領班炯炯地目光裏上了車後。
江妤正想著等會該找什麼借口脫身,就聽見前排助理的手機響了。
片刻後,助理朱利神情複雜地回頭:“顧總,周小姐要你聽電話。”
顧行之蹙眉,但還是接過手機,對手機那頭淡淡道:“有事?”
江妤清晰地聽見,手機那頭傳來女人害怕抽泣地聲音:“行之,言言他發高燒了,我好怕他會出事......”
這一瞬,就好像冰霜在周身凍結,冷得江妤身心發顫。
她想起兩年前的那天下午。
周欣妤就是用這種楚楚可憐的姿態,拿著孕檢報告上門逼她讓位。
曾經的隱秘情人,想必如今也終於上位了吧?
想到這,江妤呼吸一滯,心臟依舊刺痛的難以呼吸。
她對顧行之的感情,遠比她自己所想的還要強烈。
青梅竹馬,年少相愛,她的人生中有一半的光景都與他有關。
哪怕是下定決心離開,可看見他與別人相愛生子,她依舊會感覺到心痛......
也就在這時,車子駛出會所的地帶,緩緩停在路邊。
前排的朱利回頭,客氣地對江妤道:“小姐,你可以走了。”
江妤知道顧行之就是隨手一救,不可能真的帶她走,所以很平靜地點頭。
“謝謝你,謝謝......顧總。”
顧行之掀起眸子,淡淡地看她一眼,修長的手指微屈落在膝蓋上:“嗯。”
江妤下了車,看著車子逐漸遠去,自嘲一笑。
她剛剛才因為顧行之袒護她而波動的內心,此刻早已經回歸平靜。
她明白。
他不是袒護病床上的她,隻是袒護作為丈夫被順口羞辱的自己。
別人嘲笑她,就是在嘲笑擁有植物人妻子的他。
他對她早就沒有感情了,又怎麼可能為她而出頭呢?
......
另一邊,已經開出去很遠的車內此刻一片安靜。
助理朱利開著車,神情複雜地第不知道多少次偷偷從後視鏡看自家總裁,欲言又止。
顧行之睜開眼,冷眸看他:“想說什麼?”
朱利有些猶豫:“剛剛那位小姐我看著很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顧行之蹙了蹙眉:“在哪?”
朱利實話實說:“兩年前處理夫人車禍事故的時候,我見過肇事司機的家人,他有一個還未成年的妹妹......”
接下來的話就不用說得太清楚了,該懂都已經明白了。
顧行之黑眸漸冷,周身氣壓瞬間低了十度。
朱利隻恨自己這張嘴太快。
好死不死,偏偏要說關於夫人車禍的事情。
誰不知道這在兩年前就成了總裁的禁忌,誰都說不得!
他趕緊加速,希望能早點到達解脫下車。
死腳,快踩啊!
......
江妤的手臂受傷很嚴重,有太多的玻璃碎渣都刺入皮膚了。
她拿著許建國偷剩下的幾百塊去醫院處理傷口。
等包紮好,她的口袋裏也沒剩下多少錢了。
但來這裏最主要的目的不止是為了包紮,她更想看看車禍後的自己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打探一番,在知道住院部在另一棟後,江妤打算去找找。
但巧的是,剛上電梯,一道熟悉的身影也向著電梯走來。
男人身材高大,西裝革履,俊朗的眉頭蹙著,看著很不好接近。
可江妤卻在看見他後,眼眶瞬間就紅了。
因為麵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她兩歲的血緣親哥江野。
江野是整個江家最疼愛她的人,從小到大都是十足的妹控,恨不得連天上的星星都全部買下來送給她。
兩年沒見,他看起來比以前成熟穩重了很多,可眉眼間卻多了很多以前沒有的疲憊和痛苦,整個人身上都帶著生人勿近的戾氣。
江妤知道他會來這裏,肯定是要看她的。
所以安靜的站在他身後,等他出電梯後,也跟著出去。
透過病房門的窗口,江妤終於窺見了自己車禍後的世界。
躺在病床上的“她”溫和恬靜,被各種儀器輸管包圍著,如果不是臉色沒有什麼血色的話,簡直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美好。
坐在病床邊的江母抹著眼淚,麵容憔悴的如同老了十歲。
就連她以前最愛打理的頭發,如今也是染著白絲,兩鬢斑白。
江妤心臟狠狠一痛,眼淚奪眶而出。
直到看見家人,她才感覺到車禍造成的悲劇具象化在麵前。
她的家人無時無刻都因為她的事故而在痛苦......
江妤很想衝動地衝進去抱住媽媽,然後告訴她自己回來了。
但手剛放在把手上,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冷冽的嗓音:“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