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主臥門在身後關上的瞬間，我聽見樓下傳來爸爸媽媽的尖叫，像是錄音帶被拉長扭曲後發出的聲音。

我背靠著門滑坐在地，渾身發抖。

這不是真的。

這不可能是真的。

我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真實得令人絕望。

梳妝台的鏡子裏，我的倒影沒有跟著動作。

它站在那裏，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我，嘴唇緩緩蠕動。

我湊近鏡子，耳邊響起微弱的耳語：

「你還在等什麼？該醒了。現實中的父母從來不會...」

一聲巨響打斷了下文。

門板震動，有什麼重物撞了上來。

第二下，門框周圍揚起細小的灰塵。

我慌亂地環顧四周，發現床頭櫃上放著一個筆記本——我的寫作筆記本，但我不記得把它帶進過這個房間。

翻開的那頁正是《雨夜薔薇》的初稿。

稿紙邊緣有褐色的汙漬，聞起來像...血。

我的視線落在最後一段描寫上：

「陳昊最喜歡完整的家庭。他會先殺父母，讓受害者看著，然後把孩子的右手小指作為紀念品帶走。因為小指最不重要，卻最疼。」

又一聲撞擊，門板出現了裂縫。

我瘋狂地翻動筆記本，後麵的空白頁上突然浮現出新的字跡，像是隱形墨水被火烤後顯現：

「他們不是你的父母。你的小說正在吞噬現實。找到缺口，在你創造的所有角色都逃出來之前。」

缺口？什麼缺口？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記憶像被攪渾的水。

我想起真正的媽媽——那個從不記得我生日的女人，她最後一次碰我是為了扇我耳光；真正的爸爸總是醉醺醺地躺在沙發上，說我是"沒用的賠錢貨"。

鏡子裏的倒影突然動了，它伸出手，掌心貼在鏡麵上。

我鬼使神差地也伸出手，在肌膚相觸的瞬間，整個房間開始扭曲。

牆壁像融化的蠟一樣流淌下來，露出後麵無盡的黑暗。

床鋪塌陷成一個黑洞，從中伸出無數蒼白的手。

隻有鏡子保持原狀，倒影裏的“我”露出微笑，嘴唇開合：

「想起來了嗎？你把自己藏進了小說裏。因為現實太痛，所以你創造了完美的父母，一個愛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