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的招工考試,初試我考了第一名,全家愁雲慘淡。
養女宋昕冉考了第二十七名,父母噓寒問暖。
我不小心在飯桌上打了個嗝,就被誤認為是對養女宋昕冉的嘲笑。
父親瞬間暴怒:
“隻是初試第一名,你就張狂成這樣,要是複試考上了,你還不得上天?”
“要不是昕冉的父親當年救過我的命,你現在也是個沒有爸的孩子。”
父親為了懲罰我的‘張狂’,將我關進冷庫,還鎖上了門。
冷庫越來越冷,無論我如何求救,父母都毫不理會。
他們完全忘了我,直到招工複試那天,報名處的人找到家裏,“初試第一名蘇靜怡怎麼沒來複試?”
他們才想起來,我還被關在冷庫裏。
一路飛奔回家,見到我毫無生氣的模樣,他們徹底瘋了…
1
在這個家,養女宋昕冉永遠是中心。
她父母十年前因工廠事故去世後,我們全家都圍著這個“可憐”的養女轉。
飯桌上擺著四副碗筷,我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門外突然傳來哭聲,父親蘇建國摟著抽泣的宋昕冉走進來。
“叔,我…我隻考了第二十七名…”
宋昕冉哭得梨花帶雨,“正式招工隻要前二十名…”
“我該怎麼辦呀?叔!”
“放心,有叔叔在。”
父親拍拍宋昕冉的肩膀,這才注意到我,“靜怡,你考得怎麼樣?”
我猶豫了一下,手指摸向口袋,“我…”
“她考了第一!”
宋昕冉突然指著我,眼淚又湧出來,“所有人都在恭喜她!”
飯桌氣氛瞬間凝固。
父親臉色陰沉下來,母親也停下了盛飯的動作。
“靜怡,你考了第一?”
父親的聲音完全沒有我考了第一的喜悅,有的隻是陰沉。
我忐忑地點點頭。
畢竟十年前,從宋昕冉來到這個家裏,我就再也不能比她優秀,更不能事事越過她,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父親一眼,“就是有同學問起成績,我才說的…”
父親猛地拍桌,碗筷震得叮當響,“你想幹什麼?想炫耀是嗎?”
“你明知道昕冉這次沒考好!”
緊張之下,我不合時宜地‘嗝’了一聲,那是我從宋昕冉來之後就被嚇出的毛病。
這一聲‘嗝’如同點燃了炸藥包。
父親暴怒地站起來,“你還笑?!昕冉沒考好你很開心是吧?”
“你還敢拿成績刺激昕冉!”
“建國!”
母親剛要出聲,但父親已經拽起我的手臂,粗暴地拖向門口。
“你給我好好去冷庫待著反省!想想自己都錯在哪了!”
“爸!不要!冷庫裏零下十幾度!”
我驚恐地掙紮,但父親不容分說拽著我就往外走。
鋼鐵廠的備用冷庫距離家屬區不遠,平日儲存工業原料。
父親拖著我穿過廠區,一路上,寒意從腳底直躥上來。
“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哀求著,但父親充耳不聞。
冷庫厚重的鐵門被拉開,父親一把將我推了進去。
“你給我在裏麵好好反省!”
母親雖然生氣,但是有些不放心,“這裏麵冷氣沒開吧?”
宋昕冉一把拉住母親,“嬸嬸,放心,冷庫現在是關閉狀態,死不了人。”
鐵門“砰”地關上,外麵傳來上鎖的聲音。
“爸!開門!”
我拚命拍打鐵門,回應我的隻有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冷庫內一片漆黑,我摸索著找到電燈開關。
溫度計顯示零上二十度,可是沒過多久,溫度越來越低,肉眼可見已經到了零下十度。
我蜷縮在門邊角落,雙臂緊抱膝蓋。
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呼出的白氣在麵前凝結。
單薄的衣服很快被寒氣浸透,寒意如針般刺入肌膚。
“會有人來的…媽媽會來的…”
我喃喃自語,試圖給自己希望。
時間流逝,冷庫似乎越來越冷。
我的指尖開始失去知覺,嘴唇發青。
最可怕的是困意開始襲來,我知道這是危險的信號。
“救命…有人嗎?”
我的呼救聲越來越弱。
“媽…救救我…媽…我好冷!”
2
我強迫自己站起來運動,一邊哈氣,一邊圍著冷庫小跑。
鐵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撲到門前。
“媽!是你嗎?快放我出去!這裏麵太冷了!”
母親的聲音隔著鐵門傳來,卻不是我期待的關切,“你都知道你爸重視昕冉,你怎麼就是學不乖呢?”
我凍得牙齒打顫,“媽,先開門好不好?溫度一直在降…”
母親的語氣不容置疑,“你把考第一的秘密學習資料交出來。”
“我去和你爸求情,把你放出來。”
我愣住了,手掌貼在冰冷的鐵門上,“什麼…秘密資料?”
母親的聲音尖銳,“別裝傻!”
“你能考第一,肯定有私藏的重點資料,你快拿出來給昕冉。”
我的心像被鐵門上的寒氣凍住,“媽,我沒有什麼秘密資料…我和宋昕冉用的都是一樣的備考材料…”
母親以為我執迷不悟,頓時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我看你是不想出來了,那你就在裏麵待著吧!”
“都這個時候了,還藏私。”
淚水混著臉上的冰霜,我無奈哭求,“我真的沒有…我隻是學得快…”“媽,這裏真的很冷…”
媽媽更加憤怒了,不禁對我大罵,“不怪你爸說你撒謊成性,處處掐尖要強。”
“你為了不讓欣冉出頭,真是心眼兒小得像針一樣。”
“昕冉明明說過,裏麵是恒溫二十度,你非得裝可憐?”
我發瘋般拍打鐵門,“媽!溫度計顯示零下十五度了!你看一眼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了。”
“嬸嬸!”
宋昕冉甜膩的聲音突然插入,“看來靜怡真的不想幫我呢,還是算了吧。”
“真是冥頑不靈,死不開竅,我怎麼生了這麼個孽障?”
“我們走,讓她好好反省!”
母親的腳步聲決絕地遠去。
“媽!別走!求求你…”
我的手指僵硬地不敢再貼在鐵門上,門外傳來宋昕冉得意的輕笑,之後便是無盡的沉寂。
自從宋昕冉來了我家之後,每次闖禍都是我背鍋。
隻要我辯解,就是推卸責任,撒謊成精。
宋昕冉每次考試進步五分,父親就會帶她去國營飯店慶祝。
而我考了年級第一,隻換來一句“別驕傲,多幫幫昕冉”。
那年宋昕冉說喜歡我的蝴蝶發卡,母親直接從我頭上摘下來,“姐姐要讓著妹妹”,明明我比她還小兩個月。
父親和宋昕冉說話總是輕聲細語,而對我時,稍有不順就拍桌怒吼,“你怎麼就不能學學昕冉乖巧懂事?”
宋昕冉搬來的第二天,就皺著眉頭說她不習慣和別人同住,“我會做噩夢的。”
於是我的小床被搬到了客廳角落,而她的行李占滿了原本屬於我的房間。
我在冷庫裏跑得氣喘籲籲,好似聽到了家屬區陳大娘的聲音。
我靠近鐵門,還真是。
雙手用力拍打鐵門,刺骨的寒意浸透手掌,“陳大娘,是你嗎?”
“我被關在冷庫裏了,救救我…”
“我要被凍死了。”
3
門外傳來陳大娘猶豫的聲音,“靜怡丫頭?這大冷天的,你怎麼會在…”
“是爸爸把我關進來的!”
我哽咽著解釋,“求您去告訴我爸媽,就說我真的要凍死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我脫力地滑坐在地上,呼出的白氣越來越微弱。
沒多久,陳大娘的腳步聲又回來了。
“丫頭啊…”
她的聲音透著為難,“你爸說…說你在說謊。”
我渾身一顫,心更冷了。
“他說冷庫根本沒開製冷,讓你別裝模作樣…”
陳大娘歎了口氣,“閨女,大娘也幫不了你…”
“不是的!真的不是!”
我發瘋似的捶打鐵門,卻沒能喚回來陳大娘。
門外再無聲響,我癱軟在地上,真的跑不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忽然,外麵傳來“哐當”的金屬碰撞聲。
我用凍得青紫的手拍打鐵門,“救命,我…被鎖在冷庫裏了!”
外麵腳步聲逐漸靠近,“是誰在裏麵?”
“是我!我是靜怡!”
“我被關在裏麵了,求求你找人來開門!”
“你等著!我去叫人。”
“小王哥!”
是宋昕冉的聲音,我的心沉到穀底。
“昕冉妹子,靜怡被關在了冷庫裏,我去蘇叔那裏拿鑰匙…”
宋昕冉打斷他,“我叔說了,誰都不準放她出來。”
“她犯了錯誤就要在裏麵反省。”
小王聲音有些遲疑,“就這樣關著不會出事嗎?那畢竟是冷庫。”
宋昕冉帶著無所謂的笑意,“怎麼會有事,冷庫又沒開。”
“可是…”
小王哥有些遲疑,“我聽著聲音好像不是…還是確認一下…”
她突然帶上了哭腔,“小王哥,其實我今天考試沒考好…”
小王的語氣立刻軟了下來。
“啊?怎麼會?”
她抽泣著,“我叔說都是因為靜怡平時太愛顯擺,讓我壓力大…”
“小王哥,你能陪我走走嗎?”
“這…可靜怡她…”
她的聲音又甜又軟,“我叔馬上就來了,一會兒就會放她出來的,出不了事的。”
“況且,你也知道我叔的脾氣,向來說一不二,你不怕惹我叔生氣嗎?”
一陣沉默後,小王的腳步聲跟著漸漸遠去。
我的希望破滅了,我再一次跌坐在地上。
其實,我已經凍得要失去知覺了。
嗓子也像是要凍住了,沒有力氣喊了。
再次傳來聲音,我以為終於有人來了。
透過沒有縫隙的門縫我再次虛弱地喊救命。
門外響起一聲嗤笑,還是宋昕冉,“你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你,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從此以後這個家有我沒你。”
“你就安心的去死吧…”
“次次考第一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讓我玩死…”
“哈哈…”
笑聲越來越遠,我已經沒有力氣和她爭辯了。
我的手已經凍得發紫,再也拍不動鐵門了。
我顫抖著咬破舌尖,拚命想保持一絲清醒。
用手肘一下一下地撞擊著鐵門,每撞一次,刺骨的疼痛就從關節蔓延到全身。
鐵門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在寂靜的冷庫裏顯得格外微弱。
“什麼聲音?”
遠處突然傳來老張頭沙啞的嗓音。
4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一聲更大的響動。
“誰在裏麵?!”
老張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救…命…”
我微弱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老天爺!這是有人在冷庫裏嗎?”
老張頭驚呼一聲,隨即對著遠處大喊,“快來人啊!趕緊過來!”
“你們都過來聽聽,這裏麵是不是有人?”
“鑰匙在哪呢?”
“好像是蘇主任拿著鑰匙,快去個人通知蘇主任,取鑰匙…”
有人向蘇家快速跑去,結果沒幾分鐘就跑回來了。
“蘇家沒有人,大晚上的不知道去哪了?”
“快找撬棍撬開…”
我終於感受到了生的希望…
鐵棍撬動門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冷庫的門被強行撬開。
刺骨的寒氣從門縫噴湧而出。
老張頭粗糙的大手一把將我抱起,“丫頭,撐住!馬上送你去醫務室!”
“快!把棉襖給她裹上!”
“這手都凍硬了…”
“造孽啊!誰把閨女關這兒了!”
工人們七手八腳地幫我取暖。
老張頭抱著我往醫務室跑,廠醫看到我的情況後倒吸一口涼氣:
“快送縣醫院!這得趕緊複溫!”
恍惚中,我被抬上了廠裏的卡車。
縣醫院亂哄哄的,我被放在木板上抬進急診室。
朦朧中聽見醫生大喊,“嚴重低溫症!心率太弱了!”
“你們家屬趕快去繳費!”
老張頭跌跌撞撞地跑向繳費處,我則被抬上了急救床。
就在這時,急診室大門被猛地推開。
“醫生!先看我女兒!”
父親蘇建國的聲音如炸雷般響起,“她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這位同誌,現在有個危重病人…”
“什麼危重病人有我女兒嚴重?”
“你沒看到,我女兒都流血了嗎?”
醫生看了一眼宋昕冉,皺了下眉頭,“你女兒應該隻是劃破皮了…”
父親聞言,瞬間暴怒,“你是怎麼當醫生的,你是不是眼瞎?”
母親帶著哭腔的聲音緊接著傳來,“你看我女兒的腿還在流血!”
“你怎麼能這種態度呢?你還是不是人民的同誌了?”
我躺在病床上,聽著近在咫尺的爭吵,卻發不出聲音。
醫生正在給我接心電監護儀,我連動彈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請你們冷靜。”
醫生的聲音帶著疲憊,“裏麵這位病人情況真的很嚴重。”
“放屁!”
父親暴怒,“我看她嚴重還是我女兒嚴重,是不是真的病得要死了?讓開!”
簾子被粗暴地拉開,父親怒氣衝衝的臉出現在我視線中。
他身後,宋昕冉正嬌弱地靠在母親懷裏。
時間在這一刻好似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