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助的醫生七年來睡遍了我身邊所有人。
隻因我必須保持貞潔,不能把身體交給他。
若他不曾給我曖昧的信號,我也不會在意。
可偏偏他一邊跟我保持曖昧,一邊跟我侍女糾纏。
“我有生理需求,睡一下她們怎麼了。”
“你害我截肢,逼迫我留下,還想逼我為你守身如玉嗎?”
我無力反駁。
那日阿媽忌日,我和阿妹徹夜誦經祈福。
阿妹突發哮喘,九死一生。
我拍門求救,卻隻有冰冷的回應。
“又在發什麼瘋?想把你妹妹送上我的床?”
死前,阿妹用最後一絲力氣推開我。
“阿姐,做你的妹妹好苦。”
自此我已無親人,孑然一身。
我突然笑了。
隔著一扇門說。
“我不強求你留在這,你走吧。”
......
也對。
蕭雲卿恨透了我,又怎麼會理睬我的一句話呢?
我抱著阿妹冰冷的屍體,徹底誦經祈福。
雙手凍僵皸裂也不想放開阿妹。
阿妹連死後都得不到安葬。
後半夜,蕭雲卿為侍女梅朵燒熱水洗澡。
才施舍一般看我一眼。
“洛桑達瓦,如果你跪下來求我,我不是不可以在天亮前幫你。”
對上我發紅的雙眼,他無比冷漠。
“你害死了你妹妹,這是你罪有應得。”
“當初你害得我截肢,害得我沒能見爸媽最後一眼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種報應!”
我隻呐呐一句。
“不是我。”
可是說完我就後悔了。
上一次我爭辯不是我。
他一把將我推進炭火裏,燒得我毫無尊嚴地滿地打滾。
果不其然,他猛地拿出灶台下的柴火。
火焰騰升。
我母親被火活活燒死,我自幼怕火。
我驚恐下跪,口不能言。
阿妹的屍體重重摔在地上。
蕭雲卿冷笑,欣賞我的醜態。
“你欠我的,你一輩子都還不清。”
“事到如今還狡辯,你毫無悔改。”
“現在,哪怕你求我,我也不會安葬你妹妹。”
我看著阿妹,突然覺得自己過去七年的暗戀都是一個笑話。
正當我決意離開神廟。
蕭雲卿叫住我。
“梅朵這幾天身體不好,把你媽給你的傳經筒送給她祈福。”
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忍著一口氣不至於泣不成聲。
傳經筒是我媽的遺物。
當初她把傳經筒傳給我。
是希望我未來能和喜歡的人長相廝守。
我衝他一笑。
“把傳經筒送給梅朵,你就離開這裏吧。”
“我說過,我不強求你留下。”
蕭雲卿卻突然發狠,一把奪過傳經筒。
“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已經沒了一條腿,你還想讓我失去哪個器官?”
梅朵接過傳經筒,衝我耀武揚威地一笑。
下一秒。
她裝作被金屬外殼冷到一樣,拋開傳經筒。
不偏不倚。
掉進火燒的灶台。
我一瞬間忘記了恐懼,飛撲到灶台底下。
雙手被燙傷也拚了命地翻找。
最後我的冷汗把全身濕透,也隻找出來一個被燒壞的轉經筒。
蕭雲卿眸色深沉,薄唇緊抿。
隻有微微抬起想要製止我的手暴露了一點情感的異樣。
下一瞬,我跪倒他麵前。
眼淚奪眶而出。
“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你折磨了。”
“我要怎麼還清?”
我上一次這麼問。
是我突發高反暈倒在雪原。
我一步步爬抓緊蕭雲卿的褲腳。
他卻惡狠狠地甩開。
獨留我在雪原等死。
蕭雲卿把梅朵裹起來,用溫柔的語氣安撫,沒有給我一個眼神。
我知道。
想要還清。
除非用我這條命抵。
我抱著阿妹的遺體。
回來的路上。
野狼狂叫。
我看不清路從山野上摔下來。
摔得頭破血流。
雙腿顫栗地爬起來回到家裏。
而蕭雲卿隻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隨手甩來一個藥膏。
“正好梅朵洗完澡,你去給她擦身體。”
“隻要你願意擦,我就傳授給你治療哮喘的藥膏。”
“你也不想以後還有人就這麼喘不過來氣死在你懷裏吧?”
聽罷,我聽話地伺候起我的侍女。
我的手一碰到梅朵的身體。
她突然驚叫一聲,拍開我的手。
“好痛啊,你瘋了嗎,想拿針紮我?”
我猛地抬頭。
卻隻對上梅朵譏諷的目光。
下一秒,一股大力襲來。
我被蕭雲卿猛地拉扯開。
他舀起水,把我澆了個透頂。
天寒地凍,我被冷得說不出話。
而不等我屈尊就卑地道歉。
門外狼聲陣陣。
隨著一聲巨響,我打開神廟的大門。
赫然是我阿妹被野狼啃得一塌糊塗的身體。
我崩潰地跌倒在地,抱著阿妹血肉模糊的屍體。
梅朵卻說。
“洛桑達瓦,肯定是你給家人招來不幸。”
“你妹妹攤上你這個掃把星,太慘了。”
我怒視梅朵。
隻有我知道。
梅朵是這裏一絕的馴狼師。
我聲音發抖,怒急攻心。
猛地一巴掌扇在梅朵臉上!
“明明是你故意——”
不等我說完狠話,蕭雲卿拽著我的頭發“嘭”地砸上浴桶。
我瞬間耳鳴,卻還掙紮地想要怒視梅朵。
蕭雲卿臉色陰沉,扯著我的毛領按倒在地,警告我不要胡作非為。
“你現在,跪下來求梅朵原諒你。”
梅朵趁火打劫。
“我被嚇了一跳,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女,怎麼會和野狼扯上關係呢?”
“如若你願意把你阿妹身上的長命鎖給我,那我便可以既往不咎。”
蕭雲卿冷冰冰地盯著我,我卻依然不動。
他便直直跨過我,從阿妹淩亂的衣服裏找到長命鎖隨手扔給梅朵。
而後委托巡邏的遊民安葬屍體,便抱著得意洋洋的梅朵離開。
我的眼淚幾乎要流幹了。
看似跪在這裏。
其實早已悲傷過度暈倒。
天亮後。
我收拾好一身狼藉。
衝著一位阿姨說。
“阿佳,那個東西修好了嗎,修好了,就給我吧。”
梅朵自從攀上援助醫生這條線便沒日沒夜地衝我炫耀。
我聽著長命鎖的鈴鐺聲,隻覺得我的妹妹好像又一遍遍死在我麵前。
一日梅朵遞給我一張紙條。
“雪原山崩,你阿媽的遺體被衝出來了。”
我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猛地飛奔雪原。
一片茫茫大雪,梅朵守著阿媽的遺體神情肆意。
我當即感覺不對。
可是來不及了。
她摔在雪地上。
下一秒突然捂著肚子尖叫起來。
“我的孩子!”
“洛桑達瓦,我知道你恨我搶走你心愛的男人。”
“你已經廢掉了我一隻手,卻還不願意放過我肚子裏的孩子嗎?”
身後是蕭雲卿暴怒地一聲嚎叫。
“洛桑達瓦你瘋了嗎?”
“你當初害我被困雪原截肢,如今還要故技重施這般害人?”
“你害不死梅朵的父母,就要害死梅朵的孩子,讓她永遠見不到自己的孩子嗎?”
蕭雲卿的金屬義肢一腳把我踹飛。
肺部像被灌了重鉛一般。
我卻從未如此冷靜過。
又是這樣。
蕭雲卿肯定恨透我了。
覺得我自私自利,未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從來不想聽我一句解釋。
我暗戀他的第七年。
我徹底累了。
蕭雲卿緊緊抱著梅朵,而梅朵下體鮮血淋淋。
爭執間,梅朵一腳踩在了我母親的臉上。
冰凍多年的屍體早已脆化。
一腳下去,血肉像炸開的冰塊一般。
我崩潰了,忍著腹部的劇痛一步步爬過去。
蕭雲卿眼裏盛滿了暴怒,金屬義肢下一秒就踹在我背上。
我緊緊抱著母親的屍體就像當初抱著阿妹一樣。
我忍受金屬義肢的踩踏。
那一瞬我覺得我的脊骨幾乎要斷掉了。
如若不是梅朵哭著喊疼。
我怕不是現在就要賠掉一條命。
蕭雲卿離開這片風雪。
我依然停留在原地,用凍紫的雙手一點點拚湊阿媽的遺體。
幾年前阿媽去世。
而土葬隻用於生前做過壞事的人。
我不能接受。
是蕭雲卿安慰我。
阿媽的老家,依舊流行土葬。
“入土為安,回歸自然,你阿媽在地下得到安息,便不會成為孤魂野鬼四處遊蕩。”
可是現在,他卻被恨意蒙蔽雙眼。
再也不是當初會溫柔安撫我的男人。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本子。
裏麵記錄了七年以來蕭雲卿對我做過的一切。
隻要是對我好,我就加一百分。
對我不好,我就減一分。
可是七年,我再怎麼做假賬,也依然是光禿禿的負數。
我獨自一人下雪山。
阿姨正好牽著牛經過。
“格桑,這是你要的東西。”
我輕笑接過。
蕭雲卿。
這一次我們做個了斷吧。
我會讓你離開,去過你本該過的生活。
梅朵的流產在我意料之中。
我知道她出軌了。
所以她為了消滅證據必然會流掉這個孩子。
可我沒想到她如此狠心,連自己的孩子都算計。
我一回神廟便聞到陣陣肉香。
而每天咩咩叫迎接我回來的小羊不見了。
我頓生膽寒,火急火燎地衝進肉香的來源。
而迎接我的。
隻有被切得一塊一塊的羊身。
我虛脫地跌倒在地。
大腦一片空白。
這隻小羊。
是阿媽親自接生,羊圈裏最美的小羊。
阿妹喜歡得不得了,阿媽便做主留下來當寵物。
蕭雲卿見過了,摸著小羊的頭頂。
說羊和我一樣可愛。
我沒想到他能這麼殘忍。
梅朵一笑。
當著我的麵吃得津津有味。
“我身體虛弱,雲卿便做主宰了羊給我補補身子。”
我正發愣。
身後蕭雲卿把我踢開。
“你衝撞了梅朵,還有什麼臉麵待在這裏?”
我口吃地問他。
“羊,你怎麼能殺了......”
他漫不經心。
“什麼羊,搞不清你說什麼,又想玩哪一套欲擒故縱?”
下一秒他一笑,眸子裏滿是絕情。
“正好,既然你來了,那你給梅朵跳一支祈福舞吧。”
我不願,掙脫開蕭雲卿拽著我的手。
可是蕭雲卿卻湊在我耳邊說。
“這裏要搞旅遊開發,你說推土機,會不會鏟掉你阿媽生前住過的地方?”
“如果你對我言聽計從,那我不介意在開發隊麵前美言幾句,改改計劃。”
我自覺站起來,好像大腦的神經全部崩斷隻剩下魂在牽著自己走。
地板崎嶇,混著不少沙土,我雙腳滿是鮮血,也無知無覺。
夜間蕭雲卿把我關在廚房,逼我和血淋淋的羊身共處一室。
而我能聽到隔壁的屋子裏,蕭雲卿對梅朵含情脈脈地溫柔。
這份溫柔有多久沒有出現在我麵前了呢?
天氣寒冷,我渾身打顫。
為了取暖,我隻能用牛糞燒火。
夜半。
蕭雲卿竟然又囑咐我熬一碗羊肉湯。
我崩潰了,近乎神誌不清地拉著他的金屬義肢。
撕心裂肺地哭喊。
“除了我的身體,我什麼都給你了。”
“如今我親人的痕跡你也要一並抹去,我究竟要怎麼才能讓你滿意?”
蕭雲卿的心臟突然漏拍了一瞬。
下一秒又恢複正常。
“如果我說我隻要你的處女身呢?”
我乖乖地一笑。
“好。”
“我都答應。”
“隻要你能放過我阿媽的木屋,我在這世上,真的什麼都不剩了。”
蕭雲卿不知為何皺眉,突然發怒。
他猛地撕扯掉我的衣服,把我按到我灶台。
直到黎明。
他點起一根水煙槍。
說出的話卻殘酷無比。
“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醫生,怎麼有資格讓開發商改變計劃?”
“不過是拖延你的時間,你沒空收拾你阿媽的東西而已。”
他留我獨自承受這些痛苦,甩給我一件外衣便離開了。
我仰頭強忍淚水倔強地看他。
“所以你從未放過我。”
“那我把命賠給你,夠嗎?”
他嘲諷地一笑。
“夠。”
次日黎明。
外頭一片爭吵。
蕭雲卿安撫完梅朵出門問詢。
遊民說:“湖邊有她的遺書,說她自愧不潔,投河自盡了。”
蕭雲卿不敢相信自己耳邊聽到的話。
他跌跌撞撞地按著遊民的肩膀,聲音顫抖。
“你說什麼?你再重複一遍。”
“洛桑達瓦怎麼可能投湖自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