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確診有孕時,我興衝衝的去找秦朗。
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卻聽到他對太醫說。
“每次有孕再打掉太麻煩,還得瞞著她找理由,有什麼辦法讓她永不懷孕?”
一句話讓我如墜冰窟。
原來,我前六次的小產,都是秦朗設法打掉的。
太醫斟酌道:
“有一方藥,服下可永久不孕,但此藥過寒,且不可逆,幾乎沒人使用。”
秦朗聲音幹脆又決絕:
“那就給她服下,殺我全家的仇人之女,不配生下我的孩子。”
“卿卿是我父親舊部的女兒,隻有她生下的孩子,才能是我秦家的繼承人。”
我以為他早已沒有了報仇之心。
原來,他一直藏在心底。
既然這樣,等小卓十歲生日後,我就離開。
此時,距離生日隻剩五天了。
但沒想到,連五天,我也沒有等到。
01
踉踉蹌蹌跑回翠竹軒時,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這七年我自以為幸福的感情,原來是一場騙局。
看著院子裏他親手為我搭的秋千,他親手種下的我喜歡的茉莉花。
是什麼樣的心機,能讓他演了七年?
想到過往,我淚流滿麵。
直到秦朗親自端著藥碗進來。
“又在感傷什麼嗎?”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語氣像從前一樣寵溺。
“快進屋,外麵涼。”
他牽著我的手,把我拉到了室內。
“聽太醫說你懷孕了,為防止再像以前那樣小產,我特意找太醫要的安胎藥,快點趁熱喝下。”
他臉上都是耐心和溫柔,看不出一點異樣。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我根本不相信那些話是他說的。
抬起通紅的眼眶,我開口道:“能不喝嗎?我怕苦。”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愧疚,但很快便恢複了平日的溫柔。
“你不是一直想生下我們的孩子嗎?”
“都小產六次了,不保胎怎麼行?”
他端著碗送到我嘴邊。
我本能抬手擋住。
“我不想喝。”
秦朗的眼裏升起怒火。
他捏著我的下巴,把藥灌了下去。
我被嗆得咳嗽。
抬眼再看他時,他卻又恢複了慣常的柔情。
“慕雪,我都是為你好,你要解理我。”
“好好休息吧!我晚點再來看你。”
隨後,他又對紫蘇說:“好生照顧夫人,有什麼事趕緊來找我。”
一個時辰後,我肚子劇烈疼痛,下身湧出血來。
紫蘇要去叫秦朗,我阻止了。
沒用的,這是他想要的結果。
這時,沈卿扶著八個月的孕肚走了進來。
“姐姐當真是好福氣,每次有孕就早早小產,不像我,還要挺著八個月的肚子,累人啊!”
“秦閣老說了,等我的孩子生下來,就讓他做秦府的嫡子。”
紫蘇聽到她的話,氣不打一處來。
“側夫人不用在這說風涼話,這個福氣說不定你也會有呢!”
“隻要有我們小姐在,你生的永遠是庶子。”
沈卿氣得臉色通紅,讓下人拉過紫蘇,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主子說話,也有你個丫頭插嘴的份兒?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看著紫蘇被打腫的臉,強撐著下床,還給了沈卿一巴掌。
沈卿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喊疼。
“夫人要害死閣老的孩子,快去喊秦閣老。”
02
我流血過多身子冰冷,打完沈卿,便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秦朗在說話。
“慕雪,我也不想這樣。”
“可是你的父親害死了我全家,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等我報了這個仇,我們重新開始。”
我想醒過來,但怎麼都睜不開眼。
直到翌日上午。
剛醒就聽到紫蘇慌慌張張的說:“陛下從將軍府搜出謀逆的證據,要把將軍府全部處斬呢!”
我這才反應過來,昨日秦朗說的報仇,就是殺死我全家。
我匆匆跑到秦朗的書房,求他高抬貴手,放過將軍府一馬。
他冷冷的扔過一遝書信。
“我全家被你父親殺死時,正在邊境保家衛國。你父親可有一點可憐我父親?”
“我不顧廉恥的向上爬,就是為了今日。”
“讓我放過你家,不如殺了我。”
當年,秦朗的父親是我父親的部下。
因為通敵的實證,被當場處決。
罪連全家。
秦朗當時才三歲,父親於心不忍,收養了他。
後來,很多人提醒父親,秦朗不能養。
養虎為患。
但我與他朝夕相處,已經有了感情。
是我多次懇求父親,說秦朗跟他的父親不一樣。
他心中有大義,知道秦父犯了通敵罪,自不會對江家心懷怨恨。
父親也多次試探,沒發現秦朗的異樣。
才在我與他成親後,盡全力助他走上高位。
沒想到,他一直在偽裝。
我顫抖著,拿起散落地上的信。
第一封信,是六年前。
信裏告訴秦朗,他父親通敵是假,是我父親怕他功高蓋主,阻擋自己升遷的道路。
落款日期,正是我第一次懷孕七個月的時候。
最後一封,是前幾天。
信裏告訴他,我父親通敵的情況。
落款人是葉淩秋。
“一派胡言!這都是假的,秦朗!”
我嘶吼著。
秦朗的瞳孔裏滿是凜冽的殺意。
“我父親通敵就是真的,你父親通敵就是假的,江慕雪,你可真是雙標。”
“對了,聖旨上說你家男丁全部處斬,包括小卓,女眷沒入奴籍。”
說完,他甩袖就往外走。
我一把拉住了他。
“小卓還不到十歲,求你放過他,也讓江家留個後。”
看到我流著淚的臉,他伸出手,想給我擦淚。
但伸出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麼,又猛得縮回了手。
憤怒開口:“留下小卓,讓他長大後找我報仇嗎?”
說完再也不顧我的哀求,轉身離去。
小卓是兄長的孩子。
他三歲時,兄長戰死疆場。
長嫂聽到消息,悲痛交加,當場離世。
那時我剛剛跟秦朗成親。
就把小卓接了過來,養在我身邊。
小卓是秦朗看著長大的,我一直覺得他們之間,如父如子。
沒想到,他連小卓都不放過。
第二日,全城出動,觀看通敵叛國被處斬的江家全族。
我讓人做了全家人的牌位,和我七個孩子的牌位放在一起。
心如死灰。
隻行屍走肉般收拾我的東西。
若是再守在仇人的身旁,父兄在天之靈,怎麼會原諒我?
我要走了。
03
未及出門,沈卿帶著眾多丫鬟仆從來到了翠竹軒。
“哎呦,姐姐你沒去看處斬真是可惜了。”
“你不知道,那一刀下去,血噴了多高。”
她用手比劃著。
我緊緊攥著拳頭,牙咬得咯吱響。
但沈卿像是沒察覺似的,繼續說。
“那個大胡子老頭,死前還喊著,蒼天沒眼,冤枉好人。”
“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斷的罵著賣國賊,還往斬台上扔臟東西。”
“咦——”
我的牙齦咬出血來,嘴裏都是腥甜的味道。
終於,我揚起手向她臉上打去。
手還未落下,就被一隻手抓住了手腕。
“江慕雪,你又想害我的孩子嗎?”
秦朗的聲音在身後冷冷響起。
“上次你打了她,差點小產,現在還不知悔改嗎?”
他放下我的手,用力一聳,把我推到了地上。
秦朗走到沈卿麵前,握住她的手。
“卿卿,你沒事吧?”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他又訓訴丫鬟仆從。
“你們是怎麼照顧側夫人的,這麼冷都不知道生火嗎?”
她們找遍了我的房間,都沒有找到炭火。
自從江家被抄家,我求秦朗無果後,府裏的下人就知道我失了寵。
連炭火也沒有給我送。
看著我收拾好的牌位,沈卿轉了一下眼珠。
“那不是一堆木頭嗎?用那生火吧!”
她指著牌位,偷偷看著秦朗的反應。
見秦朗沒有表示,她愈發大膽起來。
“叛國賊的牌位,也配出現在秦閣老的府邸?趕緊給我燒。”
我去丫鬟手裏搶,卻被強行按在了地上。
為了能燃得更快點,她們不惜在牌位上滴上了蠟油。
看著牌位驟然燒起,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
掙脫了束縛,猛地向沈卿的肚子撞去。
力道之大,讓沈卿後退了幾步,然後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她捂著肚子尖叫,血水染紅了她的衣服。
這次她不用裝,真的要小產了。
秦朗震驚憤恨,一把將我推到火堆上。
隨後連忙讓人去請太醫,眼眶泛紅的將沈卿抱到我的床上。
從始至終,沒再看我一眼。
我顧不得刺痛的燒傷,用身體撲滅牌位上的火。
看到我還在搶牌位,秦朗讓人拉開了我。
“江慕雪,別逼我不念舊情!如果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你也活不成!”
我無視他的威脅,隻是不停地磕頭向他哀求。
“秦朗,求求你,讓我留下父兄和孩子的牌位。”
“他們人都沒了,讓我留下一點念想......”
我渾身燒傷,一步步的爬向他的腳邊。
“秦閣老,我什麼都沒有了。”
“若是不解恨,你打我罵我,哪怕燒死我......”
“求你了,放過他們吧!”
目光相撞的瞬間,他的神情有些許鬆動。
還沒等開口,床上傳來了沈卿的叫喊。
“哎喲......我的肚子,啊......太疼了。”
聽到沈卿痛苦的呻吟,秦朗頓時下了決心。
“把所有牌位燒幹淨!”
04
我眼睜睜看著牌位,被燒成了灰燼。
“秦朗,江家好歹養了你十幾年,你非要這麼絕情嗎?!”
秦朗眼神黯淡下來。
“若不是你父親殺死我全家,我何需你家的撫養?”
我絕望苦笑著,身體不受控的顫抖。
“既然你早就有報複江家的想法,我在秦府裏這些年,又算什麼?”
秦朗避開我的眼神,久久沒有回應。
我緩緩站起身,沉聲道:“秦朗,我們和離吧!”
秦朗瞳孔猛得收縮。
“和離?門都沒有!”
他一把抓住我,眼眶猩紅。
我掙紮著甩開他。
“我父親殺了你全家,你又殺了我全家。”
“我們還要做夫妻,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他像瘋了一樣,將我鎖在房內。
臨走前,他冷聲開口。
“江慕雪,不要妄圖擺脫我。”
“我要讓你受盡折磨,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我麵前!”
當晚,沈卿生下了一個男孩。
但因早產氣息不穩,活命隻能看天意。
秦朗一整晚都守著孩子,耳提麵命太醫救治。
趁無人看管,紫蘇偷跑進來。
哭著給我打開鎖鏈。
“夫人,趕緊走吧!”
在紫蘇的幫助下,我忍著傷痛,拾起地上的灰燼。
將它們埋在了院中的樹下。
人不能入土為安,至少牌位入土,也算念想。
做完這一切,我收拾細軟,準備趁夜離開這裏。
路過沈卿院子時,我看到她正跪在一個黑衣人前麵。
“淩秋公主,江將軍一門都被處斬,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所幸沒有辜負公主的囑托。”
淩秋,葉淩秋。
這不就是給秦朗寫信的人嗎?
沈卿原來是她的人。
淩秋扶著沈卿的頭。
“你做得很好,我承諾你的秦府主母之位,也要馬上實現了。”
沈卿遲疑道:“雖然我生下了兒子,但能不能養活還未可知。”
“而且秦朗雖和江慕雪有分歧,卻死活不肯和離。”
葉淩秋穩操勝券道:“這點你不用擔心。”
“她父兄殺死了我們這麼多的族人,我會向秦朗要走她。”
“讓她獻牽羊禮,把她的屍首掛在城門上七天七夜。”
葉淩秋頓了頓,咬牙獰笑。
“為我們死去的族人贖罪!”
說完,她便跳出牆外消失了。
我膽戰心驚的靠在院牆外,淚流滿麵。
原來江家滅門全是她們一手策劃。
可下旨的是皇帝,執行的是秦朗。
但凡皇帝聖明,秦朗沒有報複之心,我江家又怎會滅門?
好一個通敵叛國......
不知道秦朗知道真相後,是什麼感受?
無論他怎麼想,已經與我無關了。
我讓江家僅存的影衛,找來了一具無名屍。
放在床上,點燃了翠竹軒。
隨後悄悄離開了秦府。
05
翠竹軒燃起大火時,秦朗還在讓太醫救治沈卿的小孩。
聽說翠竹軒著了火,秦朗心下一沉。
他放下孩子,快速向翠竹軒跑去。
衝天的大火,早已吞噬了翠竹軒。
“夫人呢?!”
他焦急的問下人。
“閣老,夫人還在裏麵,但火勢太大,進不去了......”
聽說我在裏麵,他不管不顧就往裏衝。
冒著熊熊大火,他在床上,發現了一具焦屍。
他拖著焦屍向外跑,瘋了一樣喊著太醫。
看到太醫搖頭,他仍不肯放棄。
“她還有救,你救救她,救救她!”
他的頭發被燒焦,後背上也燒起了大的燎泡。
太醫要給他塗藥,他一把推開了太醫,隻讓太醫設法救活一具焦屍。
“她命硬著呢!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死了?!”
所有人都覺得秦朗瘋了。
他守著那具焦屍,不讓下葬。
拿了濕毛巾,一點點擦著那具看不清麵容的軀體。
擦著擦著,他看到了並未被燒黑的後背。
“這不是她!”
“我十歲時,江父說要送我走,她不願意。”
“江父拿著帶刺的鞭子,抽的她後背全是傷。”
“那些傷落下了疤,這輩子都不可能痊愈。”
“這個屍體不是她,她一定還活著!”
秦朗發動了府裏所有人。
讓眾人去找我。
這期間,秦朗突然想起了被他冷落的沈卿。
他剛走到沈卿院門外,就聽到裏麵有談話聲
“淩秋公主,江慕雪走了,這個夫人的位置,肯定就是我的了。”
“是啊!你一個賤籍,讓你冒充秦父部下的女兒,現在馬上成為閣老夫人,你這輩子也值了。”
“謝謝淩秋公主成全!”
“沈卿,你要記得感恩。秦朗父親本來就是投降了我們,他確實是魏國的叛徒。”
“是我寫信挑撥秦朗跟江家,沒想到秦朗竟然信了。”
“他還接連打掉了江慕雪七個孩子,殺了江家滿門。”
“這次偽造江家通敵證據,是你的功勞。”
“沈卿,等江慕雪死了,這個夫人的位子就是你......”
她話還沒說完,秦朗一腳踹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