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哄鬱鬱寡歡的小青梅開心，夫君大肆宣揚我克夫，

用一紙休書，將我趕出家門。

佛門古寺中，他抱著麵色紅潤的小青梅，看著我毫不在意的說：

“等到明年開春，柒柒病好，我自然會下山與你複婚。”

“如今，你就忍一忍，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知道本朝克夫者，需仗八十，麵刺“賤”字。

卻還是這樣做。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我如何搖尾乞憐，求他高抬貴手時。

我卻拿著休書，從他的世界永遠消失。

直到三年後，我身懷有孕，被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夫君帶到寺廟祈福時，

又遇到了宋昭燁。

他看著我，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鬧了這麼久也該鬧夠了，回來吧......如今柒柒大病初愈，剛好需要個婢女打水洗腳。”

“你也好日日見到我，以解你的相思之苦。”

1

大雄寶殿前，一眾接應的僧侶和香客站成了兩排，

翹首以盼的著等著接待攝政王妃。

宋家老夫人喜愛清修，宋明燁又是京中有名的俗家佛子。

自然站在了首位。

隻是我沒想到，時隔三年，他們還能一眼認出我來。

“江黎？”

宋明燁看著我僅露出的一雙眼睛脫口而出。

身邊人也紛紛驚訝的議論起來：

“江黎？就是那個克夫的江黎？”

“今天可是接待攝政王妃的大日子，她這種晦氣的人，怎麼敢來這裏！”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著，宋明燁突然輕咳了聲，

比了個手勢，叫大家安靜下來：

“江黎，我知道，這些年不見，你定是對本官思念非凡。”

“但今天，是華明寺接待攝政王妃的日子，本官有要務在身，我們的事情，日後再說。”

他戲謔的話音落下，宋家的幾個兄弟都嘻嘻哈哈的看向我：

“嫂子，就憑你現在這副模樣，還想和我哥破鏡重圓？”

“也不看看自己的臉，醜成了什麼樣子！”

他們一個個把我圍起來，伸出手想要看我麵紗下的真容。

我一揮衣袖，怒目凜聲道：

“我的臉也是你能看的？”

或許是我的眼神太過駭人，宋家兄弟們怔了怔，目光紛紛看向了宋明燁。

宋明燁本也是一愣，在兄弟們的目光下，才恍然，衝著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

“江黎！你如今又不是宋家的夫人，擺什麼長嫂的譜。還不快和弟弟們道歉！”

他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頤指氣使，，可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任由他宋家欺辱的女人了。

“道歉也該是你宋家治家不嚴向我道歉。”

“今日我暫且不和你們計較，讓開吧，我要入殿上香。”

我懶得與這些人浪費口舌，正推開他們要走。

在一旁看戲的顧柒柒忽然跑過來，虛張聲勢地大呼小叫道：

“哎呀，姐姐，你就算是怨恨夫君當年休了你。”

“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坑害宋家吧。”

“你擅闖大殿，得罪了攝政王妃，那可是要滿門抄斬的。”

滿門抄斬？

真沒想到，他們對於攝政王和王妃的畏懼，竟然到了這種程度。

確實，攝政王戎馬一生，又剛正不阿，給京中大小官員都留下了弑殺的印象。

隻不過，我了解我的夫君。

他隻斬奸佞，不殺良善，甚至對於府中的下人，都格外寬仁。

當初，若不是他在我被處刑時將我救下，

不顧克夫言論，執意娶了我。

我現在，恐怕，連命都沒了。

想到最愛的丈夫，我的眼神柔和起來，

再看向宋明燁和顧柒柒時，語氣也客氣了幾分：

“既然知道攝政王妃得罪不起，那就快些讓開。”

“怠慢了我，你們不怕攝政王怪罪嗎？”

我說完提步要走，現場安靜了一瞬，幾人相互傳遞了眼神，突然哄笑出聲：

“你是說，我們怠慢了你，會被攝政王怪罪？”

“江黎，你以為你是誰啊？”

看著他們一張張諷刺的嘴臉，我嗤笑一聲，抬起頭對他們說：

“我就是攝政王妃。”

2

“攝政王妃！”

這一次沒有短暫的平靜，在場所有人都大笑起來。

顧柒柒更是笑得前要後和，要丫鬟扶著才能站穩：

“姐姐怕不是吃壞了東西，得了失心瘋。

你知道攝政王妃是什麼人嗎？”

“那可是攝政王用不世軍功求娶來的賢良淑女。”

“傳聞她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要自愧不如。”

“你......”

顧柒柒用手帕掩著嘴唇笑得更加開懷。

我也笑了，不過，我笑的是因為自家夫君的可愛。

沒想到傅南舟在外麵竟將我形容的如此誇張。

還記得第一次出門踏青時，我的麵容被一紈絝子看到，糾纏了許久。

那日，傅南舟處理完那浪蕩子，回家又喝了一夜的悶酒。

也就是那日後，他央求了我三天三夜，讓我以後若是出門，

必得戴條麵紗，不然就要帶著他一起隨行。

想到殺伐果斷的夫君，還有這麼孩童的一麵，

我的手指不自覺輕撫上自己臉上的麵紗。

看向宋明燁和顧柒柒時，語氣也柔和了幾分：

“多謝宋夫人的誇獎，我還有事，今日就不和你們敘舊了。”

我平靜的說完就提步要走。

宋明燁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江黎！你有完沒完！”

“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

“當初你為了嫁給我，寧肯在家絕食半月，都不肯依照父母指令另嫁他人。”

“如今，假裝什麼攝政王妃？”

“不就是想跟我一起回府嗎？行，我答應你便是。”

“正好柒柒大病初愈缺個婢女，今日接待完王妃，你就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宋明燁昂著頭，說的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

好像是我故意逼迫他如此。

是，我當初確實愛他如命。

甚至為了他拒絕了一個個豪門勳貴的求婚。

如今看來，當初的自己真是可憐又可笑。

不想和他們再多費口舌，我推開他們就往大雄寶殿去。

剛從主持手裏接過三支香，還沒有叩拜神像。

人群不知是誰，突然指著我的麵紗大聲喊道：

“你們快看，她臉上戴的，是王妃的麵紗！”

“我見過這條麵紗，是攝政王特意去蜀中找人定做的。”

“一條麵紗，就價值萬金！絕沒有假！”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我臉上那條特別的麵紗上。

我無心去理會他們的震驚，繼續叩拜著神明。

顧柒柒突然甩開丫鬟向我奔來，眼神裏滿是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

“江黎，你從哪裏盜取來的王妃寶物！”

“來人！快把她抓了，送去給王妃賠罪！”

她一聲令下，幾個宋府的家丁立刻上前，壓住了我的手臂。

叫我手上還沒供奉的香火都掉到了地上。

我掙紮著，生怕他們傷害到我腹中的胎兒，

對著宋明燁大喊道：

“宋明燁！快叫她住手！”

“不然，等南舟來了，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閉嘴！”

宋明燁啪的一巴掌扇到了我的臉上，叫我的嘴角都滲出血來。

3

我擦擦嘴角的血跡，看著他滿眼怨憤。

沒等我開口，宋明燁捏著我的下巴，神色狠厲道：“攝政王的名諱，也是你能喊的！”

“來人，把她的嘴堵住！不許她再胡言亂語！”

他說著，手下人找來一堆破布塞進我的嘴中。

將我用繩子五花大綁起來。

我拚命掙紮，痛苦的望向宋明燁。

可對上我猩紅的雙眼，他的眸中竟閃過一抹不忍：

“江黎，你別怪我。”

“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如今京城中，誰不是要依仗攝政王生存？”

“我知道，離開我這三年，你定是過的貧苦，不然也不會去行這偷盜之事。”

“你放心，一會兒王爺和王妃到了，我定會替你求情，

讓他們對你從輕發落。”

看我臉上還是剛剛那般不羈的神情。

宋明燁的幾個族弟開始圍著我義憤填膺起來：

“江黎，大哥對你也算仁至義盡，你犯下此等大錯，大哥還想著保你！”

“你知不知道，今天來接攝政王妃，是我們宋家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

“這京城裏誰不知道，得罪了攝政王多少還能留個全屍，

得罪了攝政王妃，那可是要九族挫骨揚灰的！”

他們的教訓聲此起彼伏，顧柒柒心滿意足地走來，打量了我一眼，

就挽上了宋明燁的手臂：

“夫君，我看這昂貴的麵紗戴在姐姐的臉上也是不合適。”

“不如，由我保管，一會兒等王妃來了，就還給王妃。”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算計。

這是要把我的麵紗據為己有。

我自然不肯，用力搖頭反抗著。

宋明燁的眼中卻隻有顧柒柒，握著她的手，點點頭道：

“還是你考慮的周到，快去拿吧，

別把麵紗弄臟了，惹了王妃厭煩。”

得到認可的顧柒柒立刻頤指氣使的向我走來，

抓住我的麵紗就要扯下。

我怎麼都不肯傅南舟送我的東西落到這種人的手中。

用盡全身力氣和她對抗著，刺啦一聲麵紗被扯出一個口子，

露出我白皙的臉龐。

“江黎，你，你的臉怎麼沒事!”

顧柒柒手中的動作停住。

所有人都想到，麵紗下，竟然是一張驚世絕倫的臉。

他們議論聲音更高：

“天哪，江黎的臉上居然沒有刺青！”

“她怎麼逃過這一劫的？”

“是啊，她，她怎麼變得這麼美了！”

“比我看過的仙女還美！”

他們或誇讚，或嘲諷，聽到我的耳朵裏已經全然不在意。

我隻想要回我的麵紗。

我用力掙開自己身上的繩子，想要找顧柒柒再次搶回我的麵紗。

可她本就喜歡壓我一頭，如今聽到別人誇讚我的容貌，

更是氣憤把麵紗在腳下狠狠踩了兩腳道：

“江黎，你是勾引了哪個獄卒？叫你這張臉上，居然都沒有刺青！”看著麵紗被染上了無法洗去的汙穢，我心疼的想要爬過去撿起，卻被宋明燁掐住了脖子。

他看向我的眼神，比剛剛我叫出傅南舟名字時，還要凶狠：

“江黎我沒有想到，你居然下賤成了這樣！”

“偷盜東西不說！還勾引獄卒！”

我抬眼望著雙目猩紅的宋明燁，冷笑一聲，

悠悠說出了一句警告：

“宋明燁，你現在放了我，你們宋家還有的活。”

“不然，你們可真是要被滅九族的死罪了。”

4

我平靜的說完，宋明燁卻沒有像之前那樣繼續辱罵我。

他看著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

半晌，他竟解開了我手上的繩子。

丟給我一塊成色還不錯的玉佩說：

“罷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幫你一次。”

“反正你做出偷盜這種醜事，京城是容不下你了。”

“你若是不想跟我回府，那就拿著這塊玉佩，去換些錢，出京去吧。”

“我在蘇淮還認識些同僚，家裏需要使喚的婢女。”

看著宋明燁施舍的目光，我覺得可笑。

玉佩確實不錯，也是我認識他以來，出手最大方的一次。

隻不過像這種成色的玉佩，在王府裏，怕是打點下人，都覺得寒酸。

我輕輕推開宋明燁手中的玉佩，踉蹌著站起來笑著說道：

“不用了，宋大人，我夫君不太喜歡我收陌生人的東西。”

“更不喜歡，像你這樣傷害他夫人的人。”

我冷眼看著宋明燁變成豬肝的臉色，轉身就走。

可還沒走幾步，他就一把將我拉住，冷著臉質問道：

“江黎，你什麼意思？你嫁人了？”

我剛剛說自己是攝政王妃時，宋明燁尚且不信。

可如今，聽到我口中直白的說出了“夫君”二字。

他的手掌都冒出了冷汗。

我懶得理會他這些變化。

甩開他就要離去。

他的情緒更加激動起來：

“江黎！你嫁的是什麼販夫走卒，竟敢讓你說我是陌生人？！”

“我嫁給了什麼人，好像和宋侍郎沒有什麼關係。”

“當初你已經寫了休書，如今我們還是劃清界限的好。”

我說的直接，想到臨出門時，還對我十分惦念的夫君。

心中原本的惱火消解了些許。

也不願意再和他爭吵。

宋明燁攥著我的手腕更緊，語氣又加快了幾分：

“江黎，我知道你剛剛說的是氣話。”

“今日，我確實做的有些過分。”

“但我是為了給你一個教訓！”

“不該招惹的人不能招惹！”

“你暫且拿著玉佩回府去，今日的事情，自有我給你擔著。”

不等他說完，我直接開口拒絕道：

“真不用了，我夫君就要來了，宋大人還是讓開吧。”

我的手輕撫上自己微隆的小腹，拒絕的意味更加明確。

宋明燁這才發現我的孕肚，整個人變得更加惱怒。

連珍貴的玉佩都被他摔倒地上，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

“江黎，你現在真是長本事了！”

“竟然敢背著我，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

“走！跟我回去打掉！我就當這個孩子沒存在過！”

他抓著我的手腕就要走，我的耐心已經耗盡。

正要開口懟回去，大殿外突然有一小隊衣著華貴的人，跑來氣喘籲籲道：

“宋大人，王妃已經到了，你們怎麼還不接駕？”